曹兰胜
(中国人民大学 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北京 100872)
关于“时间”,《汉书·萧何曹参传》中记载了“窋既洗沐归,时间,自从其所谏参”[1],此处的“时间”意为“当时有空闲”,着重表现为时之间距,非物理意义的时间表述。随着社会的发展,时间逐渐被视为“运动的数”[2],可量化且无法逆转,展现着物质运动的持续性,其物理属性也在各种计时方法中被强化。而在马克思看来,时间不仅有着自然哲学范畴的物理属性,更有着社会历史范畴的社会属性。人依赖于时间的物理属性而存在,但又从其社会属性中获得存在意义。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逐步实现了“基本温饱”“总体小康”和“全面小康”,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增长且不断获得满足。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广泛,不仅对物质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长”[3],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与满足有了更加深刻的时代特色,而马克思时间理论则是为其确立可行路径的理论基础和价值归宿。
时间以其一维性丰富了人类社会,又赋予人对其易逝的惋惜和憧憬。每个人都在惋惜与憧憬的交织中展现出既属于个人的人生状态,又充满着意义的社会轨迹。于是,人与时间的关系成为人们研究和解决时间问题的切入点。牛顿主张时空的绝对性,强调时间独立存在且可测量生命。洛克则主张时间测量的相对性,因为“日夜的绵延长度在现象上是恒常而有规则的”[4]。二者都凸显了时间在数学计算上“量”的一面,却忽视了其在人本意义上“质”的一面。马克思从劳动角度明确了时间的社会属性,揭示其“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5]。时间既不是可以测量的客观物质,也不是纯粹的观念产物,而是人类社会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存在。
“对于马克思来说,劳动是时间的起源——既是人类时间意识的起源,又是对时间进行客观的测量的起源。”[6]劳动创造了时间,丰富了时间,又将时间引入人的生活世界。它不仅赋予人生命结构的变革,更让时间有了社会属性。由此,也可推定人的积极存在是以劳动为基础的存在。通过劳动,时间有了灵魂,人得以积极存在。人的生命被以时间的物理属性加以测量,存在的人更希望突破自身存在的有限性和未完成性。而劳动则是主要媒介,人通过劳动创造时间和赢得时间,以此展现其积极存在。人的积极存在体现在其劳动中的主体地位上。在生活世界中,人唯有通过自身的劳动才能满足美好生活需要。劳动给予了人存在的地位和尊严,更助推着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劳动创造了时间,也创造了人。但离开了人,劳动无以存在,时间无以存在,生活更无所谓美好。人在劳动中的主体地位需要被正视,但人也要发挥主动性,成为劳动的承担者、创造者和超越者,只有这样才能突破时间的物理状态,突破自然人的限制,真正成为把握时间“过去”“现在”和“将来”的社会人。
尺度一般表示某种物体的尺寸或尺码,以及看待或对待事物的标准,它对事物有物理性丈量的作用,也有价值评判和境界审视之功用。生命尺度强调人的生命长度之量、宽度之质和厚度之境。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社会中看到工人为了生存不得不被限制在“为生存而生产”的劳动时间之中,认识到人们失去了维系生命宽度和厚度的自由时间。人们受制于“像狼一般地贪求剩余劳动”的资产阶级,完全失去了知识学习、社会管理和休闲娱乐的自由时间,无法拓展自己的生命宽度和厚度。乃至于他们的生命长度都得不到应有的时间保障。人的生命尺度需要时间来保障,更需要时间来充实。只有这样,人的生命尺度才会获得应有的长度之量、宽度之质和厚度之境,否则就会陷入“名义人生”。
自由时间具体是指人能够不被直接生产劳动所吸收且充分利用的时间。人们可以利用自由时间进行知识学习、社会管理和休闲娱乐。自由时间不仅影响着人的生命尺度,也影响着人的发展空间,决定着人的知识空间、社会空间和闲暇空间的发展。近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阶级被强制在“为生存而生产”的劳动时间之中,自由时间被无休止地剥夺,只剩下一个空间——在工厂里为资本家劳动的生存空间。他们无法通过自由时间的获取拓展发展空间,进行知识学习、社会管理和休闲娱乐。失去了自由时间,就失去了发展空间。长期以来,“整个人类发展的前提就是把这种自由时间的运用作为必要的基础”[7],自由时间越多,发展空间越大。自由时间可以让人从“为生存而生产”的劳动时间中解放出来。从物质生活领域拓展到精神生活领域,从单调生活领域拓展到全面生活领域,自由时间丰富着人的生活维度,开拓着人的发展空间,不断推动着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时间是人的发展空间,实质是强调自由时间对人的发展空间的重要性。自由时间保障着人的发展空间,发展空间也呈现着人的自由时间利用状态。
马克思深刻把握了时间的本质,实现了人对时间认识的彻底革命,更丰富了其整个社会历史发展思想中的时间逻辑。人作为社会历史发展主体,也同样是时间的主体。时间因人的存在得以建构,人也在时间的演进中产生美好生活需要。“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8],美好生活需要是一切社会形态人们的共同期许,是由人在“需要—生产—需要”的无限陀螺式发展中逐渐产生的。美好生活需要是人积极存在的呈现,是人对生命尺度的把握和对发展空间的赋值。马克思时间理论有力确证了美好生活需要的合理性。
马克思通过劳动把握了时间、人与人的存在有机联系。劳动赋予了时间社会属性,更激发了人对时间的主体性。时代更迭不休,人们的美好生活需要更是不断丰富。中华文明演进中有“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9]的上古“五福生活”,有“民亦劳止,汔可小康”[10]的“小康”生活,也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11]的“大同”追求。中华儿女以积极的存在创造了灿烂的中华文明,为不同时代的美好生活需要烙上了劳动色彩,更沉淀了新时代美好生活需要的本源根脉。美好生活需要呈现出人的积极存在。
1.美好生活需要依托于人对时间的主体性自觉。马克思针对伊壁鸠鲁的时间观提出“组合仅仅是具体自然界的被动形式,时间则是它的主动形式”[12]。时间作为自然界的主动形式,包括人在内的一切生物都会随着时间的发展而发生改变。但时间的主动终是以人的劳动来体现。时间是属人的,是人的存在让时间的社会属性得以激发。虽说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上,人必须依赖于自然界而存在,自然界已经成为人为了生存必须与之交往的载体,但人始终在同自然界的对象性活动中发展着自己,使自己成为时间的主体。在此过程中,人逐渐以主体意识超越自然或个体的局限,成就人自身在自然界和社会中的主体地位。人作为始终伴随着时间的主体性存在,不断生成美好生活需要,有着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美好生活需要是人在时间中的主体性自觉,以劳动满足美好生活需要,彰显人对时间的认识和掌控能力。
2.美好生活需要依托于人对时间的现实性建构。时间的现实性是指其一维状态,“是指时间只有过去、现在和将来一个方向”[13]。时间的现实性不仅对个人意义重大,对国家也影响深远。邓小平在探索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过程中,非常注重时间的现实性,在《邓小平文选》第三卷的119篇文章中,涉及时间问题的就有102篇。在他看来,“时间对世界来说是无限的,但对我们国家和民族来说,则是有限的,时间就是发展,时间就是前途,时间就是命运”[14]。可以说,我国改革开放伟大事业是在时间的抢抓中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功,给予了人民奋勇追求美好生活的强大动力,实现了时间的现实性建构。美好生活需要离不开人对时间现实性的建构,时间现实性促进着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
3.美好生活需要依托于人对时间的历史性探索。马克思认识到,人在时间的基本生存维度中以劳动创造历史。劳动赋予了时间社会属性,更创造了人的存在意义。人不能脱离时间而存在,更不能脱离劳动而存在。整个人类历史过程都是由时间发生、由劳动生产而决定的。当然,这个过程也有阶段性,“历史的每一阶段都遇到一定的物质结果……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15],每一代人的生存都能以先辈们创造的历史作为前提,不断满足美好生活需要。每一代人、每一阶段都既具有独立性又相互联系,承前启后地呈现出前人的知识、经验和智慧,成为一个民族安身立命的基础。美好生活需要的提出是基于深邃的时间历史性探索,它顺应了中华民族发展史、社会主义发展史和世界发展史,满足了中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让人们在自己的“时间—历史”维度中,扮演着“剧中人”,也作为着“剧作者”,不断获得满足。
马克思以人为研究时间问题的出发点,通过劳动洞察人生命的历史规定性,认识到时间是作为人生命尺度的存在。人的一生是一个不断在劳动中满足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时间演进过程。时间作为人生命的尺度,审视着人的生命长度之量、宽度之质和厚度之境。美好生活需要是人生命劳动中的必然需求,也是人不断获得自由时间的释放与提升的应然需求,体现为人对生命尺度的把握。
1.美好生活需要依靠人对生命长度的掌控。马克思虽然反对把人的自然属性说成其根本属性,但他并不否认人作为一种自然存在物的事实性存在。他认为人“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16]。“肉体组织”是人的自然生物性状态,也意味着人“终有一死”的生命长度限制。于是,传统形而上学走向了对永恒的追求,视生命最深处的虚无感或否定性为永恒加以克服。但人类经过历史实践发现,永恒并不能被人抽象地克服,而应在可能及的对象性活动中加以确证。人作为对象性的、受动的存在物,要积极地面对生命长度的限制。从现实可行的劳动中实践美好生活需要是人人皆可行的。依靠现实可行的劳动,科学利用时间,让时间对人的宰制变成为美好生活需要满足的鞭挞和督促,以实现在有限的生命长度获得更佳的美好生活状态。
2.美好生活需要依靠人对生命宽度的拓展。马克思突破了传统形而上学,让人从对象性活动中掌控生命长度,满足美好生活需要,进一步促进了人作为超越自然属性的社会存在物的认识。他将人的本质理解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认为“只有在社会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对他来说才是自己的人的存在,并且自然界对他来说才成为人”[17]。人的生命因其社会属性逐渐获得对象性的提升并获得确证。人在生命过程中必须在自然存在的基础上建立更加全面的关系,也必须在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过程中实现全面的发展。这是人生命存在的自然属性驱使,更是其拓展生命宽度的社会属性要求。“人无法忍受单一的颜色,无法忍受凝固的时空,无法忍受存在的空虚,无法忍受自我的失落,无法忍受彻底的空白。”[18]美好生活需要依靠人对生命宽度的拓展,以协调好在美好生活追寻过程中物质的、思想的等一切社会关系,防止人的美好生活需要陷入片面化和低质量化。
3.美好生活需要依靠人对生命厚度的开辟。马克思说“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内在尺度运用到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19]。人以时间的自然属性标记生命的长度,以社会属性拓展生命的宽度,更以“美”开辟生命的厚度。美是劳动的呈现,是自由时间的彰显,展现着人追求超越自然必然性的无限境界。这种追求是对生命厚度的开辟,是对自由时间的精神升华。社会越发展,人的自由时间越释放;美好生活需要越增长,生命厚度要求就越高。人的生命厚度引领人的精神境界,是自由时间获得释放的生命自为,影响着美好生活需要的行为取向和生活态度。
自由时间的获得决定着人的发展空间,人的发展空间依托于自由时间的发挥。只有在自由时间中拓展更丰富的“高级活动时间”,人方能扩大发展空间并走出“自然存在物”和“物质生产者”的限制,逐渐成为能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社会自由人”。自由时间给予人从事知识学习、社会管理和休闲娱乐的发展可能,这是人得以在知识空间、社会空间和闲暇空间不断发展的时间运用过程,是人在满足美好生活需要过程中对发展空间的赋值驱使。自由时间展现着“人的本质不体现在自然生命时间的延长上,而体现在与社会历史空间的关联上”[20],体现在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进程中。
1.美好生活需要体现于人在知识空间的文化提升。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成就了人,首先是成就了人的生活。美好生活需要是存在于生活世界人们的共同期许。美好生活需要的形成过程,也是人不断超越自然存在向自由发展的演变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会积累生活经验,并逐渐形成得以传承的文化。而“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21],也是人在知识空间不断占据主体性的一步。马克思以劳动审视了近代西方资本主义由劳动异化而引发的文化失落现象,发现西方近代工业的发展并未更好地保障劳动人民的自由时间,反而是进一步剥夺、追逐更多的剩余价值。“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22]西方近代资本主义文明彻底地为物所役,严重影响了人的自由发展,美好生活需要也只能停留在期许中,文化一时陷入劳动异化的边缘。而人的美好生活需要体现于人在知识空间的文化提升,离不开文化的厚植,否则,就会陷入“无根”的生活,更谈不上美好生活需要。
2.美好生活需要体现于人在社会空间的关系处理。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3]。人的美好生活需要不仅依托一定的社会关系而产生,也由一定的社会关系处理而生成。人在劳动的过程中,为美好生活需要建构了以社会关系为基础的社会空间。社会空间是由人的劳动实践形成的,承载着与其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社会关系,是社会关系得以再生产的场域。社会空间是具体的,需要人有效地处理好社会关系,推进人的美好生活需要。最基本的关系就是个人与社会的关系。马克思认识到人生活于社会之中,是作为社会历史及社会生活发展的主体,生存于社会也生产了社会。同样,“社会是个人的本质规定,社会生产着个人也生产了个人”[24]。社会是个人相互依存和相互制约的有机空间,没有人可以脱离社会而存在。人与社会共同推进着社会空间的发展,推进着人的社会管理以满足美好生活需要。
3.美好生活需要体现于人在闲暇空间的休闲娱乐。“自由时间……一部分用于消费产品,一部分用于从事自由活动,这种自由活动不像劳动那样是在必须实现的外在的目的的压力下决定的,而这种外在目的的实现是自然的必然性”[25]。闲暇空间由自由时间的发展而扩大,休闲娱乐在闲暇空间中深化。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拥有了越来越大的闲暇空间,获得了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依托,但这不代表人人会休闲娱乐,我们“必须承认,明智地利用闲暇,是文明和教育的产物”[26]。闲暇空间的休闲娱乐直接体现着人美好生活需要的格调,反映着社会文明状态。日益扩大的闲暇空间必然伴随着日益提升的休闲娱乐需要,这是人们美好生活需要发展使然。而同时格调的日益提升,也是人们美好生活需要随着社会发展的文明彰显。
马克思通过劳动揭示出时间是人积极存在、生命尺度和发展空间的本质内涵。时间属人,伴随其生活全过程。美好生活需要源于人对时间的把握,也源于其劳动生产过程的演进。伴随着社会生产力的解放,人的劳动效率得到进一步提高,自由时间日益释放,人的美好生活需要也日益增长。从马克思时间理论审视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理路,是推进人们在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进程中对时间的驾驭和利用的统一,能在时间维度建构可行路径。具体来说,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依赖于对人积极存在的激发、对生命尺度的构筑和对发展空间的拓展。因为这样,才更好地夯实美好生活需要的条件、深化美好生活需要的向往、提高美好生活需要的品位,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方能不断得以满足。
劳动赋予了时间社会属性,更明确了人的积极存在。人必须作为积极存在的劳动主体,成为时间的主体,投身于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实践中。这是一个时间实现的过程,也是一个劳动建构的过程。它离不开人以积极存在的劳动状态,实现对时间的主体性自觉、现实性建构和历史性探索,从而夯实以物质基础、精神目标和环境载体为主体的美好生活需要条件。
1.推动人对时间的主体性自觉,保障美好生活需要的物质基础。时间因人的存在和发展而具有社会属性,且会随着人的不断发展而不断运动前进。“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27]。“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是人存在和发展的物质基础,是历史的条件,也是时间的意义基础。没有物质基础的满足,就没有人的历史性存在,更不会有人的美好生活需要满足,时间也就无所谓意义。而物质本身就不是静态的存在,是人的主体创造,也可以说是时间的主体性自觉呈现。正如恩格斯所说,“没有运动的物质和没有物质的运动是同样不可想象的”[28]。时间作为物质存在和运动的一种形式,其主体性自觉的发挥,是人以劳动的方式具体呈现于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进程中。人对时间的主体性自觉发挥,实际上就是劳动创造物质基础、保障美好生活需要物质基础的具体呈现。
2.强化人对时间的现实性建构,实践美好生活需要的精神目标。时间的现实性突出地表现出物质运动过程的一维状态,让人的生命有限性更加凸显。人们渴望在有限的生命时间中满足美好生活需要。于是,时间的现实性建构就成为人们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依据。马克思历史原初地认知到人的生存是基础,人的客观能动性在此过程中可以得到充分发挥。于是,生产性时间成为时间现实性建构的第一要义。随着生产力的进一步解放,人的自由时间逐渐释放,人们可以在生产性时间中充分强化生存基础。但人们常陷入与物的羁绊中,陷入美好生活需要的片面化,错失了精神目标的实现。精神目标是人们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愉悦感受,是幸福感的获得。时间的现实性建构不仅仅是向外索取物质的保障,更可以向内领悟生活的愉悦,体验实践美好生活需要的幸福感,以达精神目标的完成。
3.增进人对时间历史性的探索,建设美好生活需要的环境载体。人在时间的基本生存维度中创造了历史,并开创了人历史性的时间存在,而实际上“人具有本然意义上的环境本性”[29],人是“在自然生态环境系统的统一的自组织演化过程中产生的”[30],人历史性的时间存在总是与自然生态昔日的总体演化过程息息相关。人们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开创史,也可以说是对生态环境的适应和发展史。在这段历史上,出现过对自然环境的宇宙本体论和人类中心论,但满足人的美好生活需要必须依托环境载体。建设环境载体,就是要建设生态文明,发展宁静、和谐、美丽的生态环境。这是新时代增进人对时间历史性探索的首要任务,要从人与环境的紧密历史关系中获得价值支撑和经验教训,真正地将建设生态环境作为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为满足人的美好生活需要提供优良的生态环境载体。
在马克思看来,时间对人来说,已“不是一种‘空洞的’抽象绵延”[31],它积极地推进人的生命尺度认知。人的生命历程伴随着对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需要构筑生命尺度,促进人掌控生命长度、拓展生命宽度和开辟生命厚度,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阶段性”“增长性”和“共享性”,深化美好生活需要的向往,提升人的生活情怀和人生旨趣。
1.掌控生命长度,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阶段性”。人的生命长度因其自然属性而存在着必然的终点,且相对于历史长河而言显得短暂,但人的生命长度也因其独有的社会属性充满着无尽无休的生活色彩。从出生到死亡,人在有限的生命长度中经历着童年、少年、青年、壮年和老年的人生阶段,而且会先后产生天真无忧生活、开心学习生活、建功立业生活、家庭美满生活和颐养天年生活的不同美好生活需要。人的美好生活需要伴随其生命长度中的每个人生阶段,呈现出特有的“阶段性”。人的生命成长过程其实也是人不断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过程,从而实现“阶段性”应然状态。实现这种应然状态就要掌控生命长度,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美好生活需要的“阶段性”满足上,展现无限生活色彩。
2.拓展生命宽度,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增长性”。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揭示了人的生活是一种“类生活”,“生产生活就是类生活”[32]。人的类生活是人作为一切社会关系总和的本质彰显,决定着其生命宽度。生命宽度展现为人的一切社会关系,张扬着人生命的社会属性,并强化着人的自然存在。这其中伴随着美好生活需要的日益增长。从片面的物质需要到更加全面的需要,从低层次的需要到高层次的需要,人们美好生活需要渐进地由其生命宽度展现出“增长性”特征。新时代人们“不仅对物质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长”[33],这是生命宽度使然。拓展生命宽度,就是要积极融入新时代发展的浪潮,积极融入社会前进步伐,同人们美好生活需要的“增长性”协调共进,避免片面化和低质量化的生活呈现。
3.开辟生命厚度,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共享性”。人的生命厚度超越社会属性的现实要求,展现着人的精神境界。社会生产力越发达,人的生命自由度越高,越容易呈现出“一场精神原则肉体原则之间的不幸的斗争”[34]。这场“斗争”会不断激发人的精神存在,产生人之所以为人的超越生命本能的追求。美好生活需要是人的生命厚度使然,彰显了人的“本真存在”,更凸显了人的“在世存在”。美好生活需要是个体的,也是类群体的,最终是美美与共的“共享性”生活。开辟生命厚度,要以强有力的精神力量满足个体美好生活需要,同时服务于更多人的美好生活需要。
人的发展空间就是人利用自由时间进行知识学习、社会管理和休闲娱乐等高级活动的场域。它包含着知识空间、社会空间和闲暇空间,是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空间载体,影响着人的生活品位。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我国社会生产力水平总体显著提高,人的自由时间获得了空前的释放,人的发展空间也获得了更大的解放。满足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就是要通过提升人的发展空间,提高美好生活需要的品位,具体地涵养其韵味、改善其格局和提高其格调。
1.强化知识空间的文化提升,涵养美好生活需要的韵味。知识空间包含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所有关于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探索所得。它是自然科学知识、社会科学知识和艺术哲学知识的集合体,展现着人类发现自身和认识客观世界的成果,也渗透着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人类社会愈发展,知识空间愈丰富,愈能为人的美好生活需要铺垫知识条件。但知识仅仅能让人认知美好生活,而感受美好生活的真正韵味则要依托人对知识的创造、接受及因此而形成的文化。文化是知识的承载体,对知识进行着深度的内化和高度的升华。尤其针对美好生活,没有文化的提升,美好生活就会陷入“贫瘠”。知识与文化的共融,涵养美好生活需要的韵味,避免了有知识没文化的片面状态和品位偏离。长期以来,中国人民已经在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道路上积累了丰富多样的文化资源。强化知识空间的文化提升,就是要依托这些植根于中国人民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文化所得。同时,也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真正地以强有力的文化提升,涵养美好生活需要的韵味。
2.创新社会空间的关系处理,改善美好生活需要的格局。社会空间作为人发展空间的连续体,体现着社会一切相互作用的关系形式。它承载着与人发展空间相适应的社会关系,是社会关系的反映。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共同建构了社会空间,凝聚着人的美好生活需要格局。美好生活需要的格局体现为人在社会空间中的关系处理。正如马克思所说,“‘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35]。人对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过程无非在社会空间中寻求一种有序的良性生存环境,以更好地服务于这个过程。而社会空间作为一个场域,有独立的结构体系和规范,也有着多领域的利益关系。这就需要创新社会空间的关系处理,在社会空间关系与人的美好生活需要之间找到平衡点。实际上,无论是社会空间的关系处理问题,还是人满足美好生活需要的问题,都需要一个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价值依托。自由给予人存在的意义感,平等给予人发展的可能性,公正给予人发展的可行性,法治给予人发展的可靠度。创新社会空间的关系处理实际上就是在打造空间的价值依托,也让美好生活需要的格局得到改善,走向和谐。
3.改善闲暇空间的休闲娱乐,提高美好生活需要的格调。在马克思看来,人在闲暇空间的休闲娱乐体现在自由时间的利用上,反映着美好生活需要的文明状态。他充分利用自由时间,深入研读数学对辩证法的促进作用,形成了独特的精神修养法。我国人民的自由时间伴随社会生产力发展而释放,有了更大的闲暇空间,休闲娱乐已经从过去封闭与单调的状态,向开放与丰富转变,进一步满足了美好生活需要。但也出现了休闲娱乐的“异化”现象,产生了享乐主义现象。正如美国著名休闲学家布赖特比尔指出,“如果不能学会以一种整体性的、脱离低级趣味的、文明的、有创造性的方式来享受新型的休闲,我们就根本不是在生活”[36]。闲暇空间的休闲娱乐本应是自由时间的充分运用,积极提升和发展精神文化生活,走向更加自由全面发展的状态。它不是奢侈享乐,也不是物欲放纵,而是追求更加具有格调的生活,实现美好生活状态,最终推动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