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革,黄 丝
(1. 湖南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2. 广东理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东 肇庆 526100)
国家形象隐身于国家文化,并以无声的方式展示国家软实力。在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从塑造者的身份来看,异域情结和原乡回忆是塑造中国形象的两大途径。
在众多美国华裔文学作品研究成果中,有不少从比较文学研究的角度出发,为中国形象发声。如卫景宜形象生动地概括了美国华裔文学作品里中华文化的书写特色,他认为:“美国华裔文学作家的写作与美国的主流话语中的‘华人形象’存在不可名状的相对独立又持续的互文关系。”[1]这在一定程度上为华裔文学作品里中国文化的书写打开了跨文化的对话空间,体现中华文化在他国文化语境中的书写姿态和调试策略,站在异国他乡的肩膀上,中国形象显然是由他塑为主。胡开宝、李鑫从语料库翻译出发,探讨翻译与中国形象的内涵与意义,从实践活动到意识形态,肯定了意识形态对实践活动的指导意义及其能动作用,强调在引进西方文学意识形态的同时,中国形象的自我塑造同样重要。[2]
从美国华裔文学作品出发,将隐藏在故国记忆中的中国形象逐一挖掘和最大化还原,使中国形象尽可能地从“他者”的“文化构想物”真正脱离,使其更加自信走在国际交流的道路上。
在当代美国文学作品研究中,不少西方人就中国形象展开了系列分析与探索。在西方人心目中,异域文化形象随着历史的演变摇摆不定。如当代英国著名汉学家雷蒙·道森指出:“来自西欧大陆的人在某一时段对中国的看法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但有趣的事情是,这些变化虽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中国社会变迁,但更多的是强调了欧洲知识史的发展进程……而中国,恰如其分地象征一条无声的变色龙,却并非龙。”[3]一种文化语境内含的异域文化情结悄无声息的变化,本身就是本土文化情感上的自我调适与整理。
异域知识为作家创作别出心裁的异国题材提供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切入点。它既可以是来自书本,也可源于自我的亲身经历,抑或是身处一个充满异域情调或人文气息的环境所得。但无论由何而来,对异域知识的取舍利用,抑或是对异域情感的汲取程度,都只在乎自身所持的政治观点、宗教信仰和文化理想。
美国华裔文学中的“异域情结”主要指华裔对中华文化拥有的情结。美国华裔文学作家在不同时期、不同环境感受的异域知识不尽相同,感受的异域情结也大相径庭。在文化大杂糅背景下,美国华裔文学作家对任何一种文化的了解、认识、接纳及解释,大多都是自我观念或立场的展示,但凸显的却是自身本土所属的文化心理。至于“他者”文化信息的传入,都要在传统视野的炼炉中历经重塑再造后才能获得人们的欣然接受。
异域情结往往以象征和隐喻的方式加以彰显。美国华裔文学作家作为第二代移民,从小接受的是美国式教育的熏陶,自幼就夹在中西方文化冲突碰撞当中而左右为难。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中华文化对他们虽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且自身对中华文化也有着难以言喻的美好憧憬,这些都被看作一种异域情结。
历史的叙述就是以言语的方式开展行动,而这种行动目标非常明确。使用非母语作为自己的创作语言就是一个非同小可的选择,因为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意味着要以另一种文化眼光重新回顾和审视自己的过去,其结果一般是原乡记忆对读者因素的重视呈现空前强调的状态。[4]
“原乡”是民族记忆的母体。而“记忆”是指过去发生的事情或是以往的旧事物,这就将人的身世、血缘等包括在内。原乡记忆即为一种超越时间限制的文化记忆。华裔文学对原乡记忆的书写大多采用自传这一写作体裁,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一是对原乡观念的记录。如黄裔昌自传体小说《虎父虎子》所记载的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中式婚姻观和黄雨雪小说《华女阿五》中对深受封建思想影响的父亲对女性的根深蒂固偏见的描绘。二是对中华神话故事及传说的引用和改写,如汤亭亭的《女勇士》。三是对华裔男子形象的构建。如赵健秀的《唐人街牛仔的自白》和《甘加丁之路》。这是根据“华美感性”的标准,将自己融入其中,又将过去在华记忆中抹不掉也挥之不去的言行举止或是观念等记录在册。虽不是严格按照原乡记忆书写规范进行,但华裔作家某些故事情节的如实撰写,相对来讲有一定的可取之处,毕竟他们“所呈现出来的中国文化是概念化的中国文化,就像中国玉器或是乌龙茶品鉴手册里描写的中国文化所呈现出来的华人移民也是概念化的华人,生性孤僻或应该孤僻,永远只会是一成不变的中国人。否则,就是默默地接受同化、成为毫不起眼的美国人。”[5]
华裔文学中的中国形象主要体现在物质文化、制度文化、行为文化和心态文化等四个层面。从物质文化方面书写中国形象的有黄玉雪的《华女阿五》,作品对中国菜肴的做法有着精彩的描述。从制度文化方面书写中国形象的有《吃碗茶》,作品体现了父权制度和家庭制度。从行为文化上书写中国形象的有《喜福会》,其中就提到了男尊女卑的用餐情景。从心态文化上书写中国形象的有《吃碗茶》,作品通过“茶”的象征意义展现了中华文化与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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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传统文化有“父母在,不远游”的说法。因此,乡愁就顺理成章成为游子们永恒不变的话题。耐人寻味的作品《金山歌集》中金山客以吟唱诗歌及奇异的艺术割裂形式,抒发自己身处异邦却又不敢回家的浓烈思乡之情,余光中的《乡愁》描述诗人漫长生活经历和对祖国的绵绵怀念。对于美国华裔作家而言,中国也是自己的母国,对汉文化的真心崇仰更强化了他们对中华本土文化的某种皈依感、安全感,这也是建立在故国想象上的一种道不尽的感情寄托。
伊罗生在《美国的中国形象》一书中,就曾对赛珍珠塑造美国文学领域中国形象的作用做出这样的评价:“在那些所有喜爱中国人,并且尝试为美国人描述和解释中国人的人当中,没有任何人能像赛珍珠那样卓有成效……差不多可以说,她给一整代的美国人‘创造’了中国人,就像狄更斯那样,为我们‘创造’出那些在维多利亚时代里跻身于英格兰的贫民窟中饱受摧残的人们。”[6]中国形象就像一面镜子,却又是一面并不光滑可溜的镜子,但从其中可以照见另一类美国社会、文化和一些具体创作者的其他面相。中国形象也是一块毛玻璃,透过它又可照见许许多多若隐若现的中国真相。
对于探索华裔文学作品里中国形象的国内学者而言,如何对华裔作家笔下的中国形象进行细细揣度,也是不容小觑的考验。因为既要恪守人文学科本身固有的价值关怀,又要遵守社会科学不可或缺的实证性和客观性。怎样把握好华裔作家笔尖下的中国形象问题,从某种程度而言这既是中国形象传播的最后一环,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美国华裔文学身处美国社会,深受美国文化熏陶。华裔作家作品创作的大背景虽是美国社会,但是自身耳濡目染环绕周边的却是中华文化的气息,因而他们的作品既体现了美国化的特色,又饱含“异域中国情结”。因此,华裔文学移民作家的创作大多驻足于原乡记忆式的回顾,穿梭于故国追忆式的记叙。这大多归因于华裔作家在所谓异域情结中对中国情结的追逐和对中国形象的追寻。
或许所有的美国华裔文学作家在异国他乡时都会油然而生一种“站在两个世界之间”又无所适从的身份困境之感。留美女作家郭镜秋在1942年发表的自传中,曾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描述出这样一种状态:“我一直把美国看作一个强劲有力并充满年轻活力的国家,她无形中为我预示中国的未来。现在的我,生活在一种有时非常愉快、有时又万般困惑的思维分裂式的状态中:古老的中式思维和新兴的西式思维。我接受过教育,并且积极进取,甚至满怀雄心壮志;但是,我的身上始终环绕着中华文明的优秀传统,它赋予我一种与生俱来的平衡能力。所以,我相信,我是永远不会被彻底西化的,尽管有时的我,似乎总是在一个危险重重的深渊边缘徘徊。”[7]这就是典型拥有磨灭不掉的中国情结的最彻底表现。
华裔作家作品中字字句句在美国读者跟前展现所谓的“异域情结”之时,也在一笔一画地勾勒着中国形象。如华裔文学早期作家有水仙花之称的艾迪斯·摩德·伊顿(Edith Maude Eaton),在其创作生涯中就彰显出自己内心所特有的中国情结,“水仙花”这个笔名就是再好不过的佐证。在其自传《欧亚后裔回忆录》(Leaves from the Mental Portfolio of an Eurasian)中,她生动再现了作为华裔对于自身身份属性的思考以及对中国情结的追寻。水仙花自幼跟随父母从英国辗转移居美国,中间历经的种种让她见证了不同国家的种族主义,尤其是白人对华人的歧视,像白人小孩日甚一日的“中国佬、中国佬、中国佬,黄面孔、猪尾巴、吃老鼠”,诸如此类的嘲讽与辱骂等在她的童年时代可谓司空见惯。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积累与阅历的丰富,她逐渐认识到中国古老文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并为华人的顽强和坚韧不拔而深感骄傲。水仙花的中国情结在美国读者看来可能只是一个不知所以然的异国情结,但其中却折射出她对高大、坚强不屈的中国形象的追寻。
在美国主流文化成为约定俗成的文学创作标准时,美国华裔文学作家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要么对美国主流文化表示认同,要么就反其道而行之。基于此,在东方话语的强烈影响下,有的美国华裔文学作家为获取美国主流文化的认可,抑或为了在美国主流文化中获得立足之地,并以此吸引那些对东方事物好奇尚异且幻想连篇的西方读者,他们在创作作品过程中就会情不自禁地萌生“美国式”的眼光,并借此对中国文学及中国文化进行审视,进一步讲述中国故事,塑造华人形象。
美国华裔文学作家汤亭亭说:“事实上,我创作的作品中,美国味道要比中国味道多得多,因为我写的都是美国人。而且我认为,无论写的是我自己,还是写的是其他的华人,……虽然出自我笔下的人物总会不可避免地带有让人素昧平生的中国记忆,但他们还是美国人。”汤亭亭作品中也叙写很多具有代表性的中国神话故事。她凭借这样的方式极力诉说着美国与中国的截然不同并告诉人们,无论是风土人情还是思维方式,这两个国家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但是,汤亭亭在创作起始,毫不犹豫地主动选择与中国文化或是与中国元素息息相关的事物进行创作。比如作品《女勇士》讲述一个生活在美国的华人小女孩,从一开始的胆小怕事、小心谨慎,到后来敢于尝试、勇往直前并且奋力拼搏的过程。最终,小女孩得以蜕变,还获得了一定的成功,以此证明华人女孩即使在美国,也同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这就促使周围的美国人对最初中国人的印象加以改观。
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的角度出发,任何带有中国元素的事物,一定程度上都是对中国情结无法割舍的体现,都离不开对中国形象的热切追寻。
张子清曾对“美国华裔(英语)文学”进行界定,将“华人”和“华裔”区分:“华人”指“原是生在中国,后移居美国”,而“华裔”则“生于美国,精通英文,受美国文化影响相对较大。”[9]华裔文学作家生在美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接受的是美式教育,可最终也逃不过原乡回忆里对“中国根”的追逐探索,日复一日地炼化着中国形象。
华裔作家的文学作品在中西方文化的夹缝中产生,拥有经典东方式的原乡情结,是在价值多元的近现代文明样态下对故国往事的回忆、对悲剧命运的奋起反抗,还夹带着原乡回忆式的东方回望。如邝丽莎长篇小说中独特神秘的女书、扑朔迷离的神话传说和版本各异的鬼文化以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缠足和令人惊异的滴血入药的习俗,无不充满着中国元素,同时这些富含中国元素的东西无形中为展现中国形象埋下伏笔,随时随地给读者一个意外的惊喜。
在邝丽莎的小说里,女书起到了重要的桥梁作用,女性群体用女书诉说着彼此间亲密无间的情谊。神话故事、鬼文化描写则与当时落后的社会生产力相契合。缠足披着“女为悦己者容”的虚幻外衣,是封建时代社会对女性姿态美的一种扭曲变形的认知。在小说《雪花与秘密的扇子》中,她借用百合说的话这般形容小脚:“我必定要拥有一双娇小、狭长、纤直、尖细、弧度完美的小脚。”[10]而滴血入药则是古人对“尽孝尽道”的一种说法。华裔作家邝丽莎凭借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视角,解读属于东方且又神秘莫测的文化,还将中华文化中自成一体的五行学说、生活习惯、儒家学说、宿命论及相关的集体观念呈现在读者眼前,打破西方读者心中对华人顽固的刻板印象。这些故事是自身对原乡回忆的再现,也是将中国形象炼化其中的结果。
海外华裔文学整体上的参差不齐,使得华裔作家们肩负的“讲述、讲好中国故事”的时代使命变得支离破碎。正因为如此,消除华裔文学的内部隔阂,聚合华裔文学作家的积极力量对华裔文学作家的作品进行正面解读显得尤为重要。比如,有“美国华裔文学之母”之称的黄玉雪以及久负盛名的作家汤亭亭就曾饱受赵健秀和其他批评家的批判与指责。赵健秀认为汤亭亭创作的作品多是描写中国习俗、食物和节日,并将之归结为“食物色情文学”。汤亭亭回应道:“批评家采用‘东方的异国情调’、不可理喻且又神奇莫测的刻板形象来衡量此书和我。”在华裔文学作家的作品中所彰显出来的中国形象有可能是消极的,是对当时中国社会现状的一种意味深长的讽刺挖苦;有可能是积极的、是对人性精神的发人深思的鼓舞与支持。
赵健秀《甘加丁之路》中的甘加丁本应是保家卫国的男子汉,而刻画出来的形象却大相径庭。西方读者眼中的华人绝大多数是奄奄一息、苟延残喘、消极懈怠的模样,这就自然而然地成为西方读者心目中的中国形象。作为美国华裔文学界后起之秀的伍慧明,凭借毫无矫揉造作之姿态,在美国文坛一炮走红的具有自传性质的作品《骨》,本着对中美两种文化包容的态度,深刻描述了在美国霸权主义的阴影下,两代华裔移民在水深火热边缘作出的坚持不懈的挣扎与斗争。
黄哲伦的《金童》借助故事主人公阿安回忆的家族故事,揭露旧中国文化中顽固不化的封建礼教和思想僵化的无尽毒害,讴歌那些敢于直面封建传统和思想并与之宣战,最终冲出封建牢笼的人们。这部作品将华人坚忍克制,敢于挑战旧势力的潜在可贵品质衬托出来,从侧面彰显了中国形象。实际上,文学都是有根可寻的,而文学的根也应是厚植于文化传统的,若根不深,则叶不茂。衡量一部作品是否属于文学范畴内,主要看作品是不是能进入民族文化。[11]而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的中华文化也属于中华民族文化,民族文化体现民族风貌,展示民族形象。
原乡回忆是每个个体取之不竭的情感来源,华裔作家在他乡异国颠簸不平的生命之路不断触动他们的创作灵感,进而迸发出热烈而浓郁的咏叹。正是这一声声的咏叹,把中国形象炼化其中。
孟华曾引用卡雷说过的话:“如果只是拘泥于对考证的研究是站不住脚的,更重要的是对作家间默认的相互理解以及人们彼此之间互相的想法进行探讨,对‘各民族间的、各种游记、想象间的相互诠释’进行深入研究。”[12]美国华裔文学作品虽千差万别,却在自由精神的感召下,乐享于中国形象的塑造,竞相追慕、还原以及再现故国记忆。从对立统一的观点来看,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被炼化了的中国形象反过来也包容着故国记忆。
中国形象具有多维度的特性,主要涉及国内外民众对中国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认知、理解与评价。美国华裔文学作家对中国形象的理解认知,离不开华裔大家庭中长辈们的言传身教、身体力行。对故国的记忆使得中国形象深入人心,彼此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华裔女作家不舍昼夜地构建传统女性主义的同时,竟也出人意料地发现了一个像“花木兰”这样的属于自己的中国文化符号。巾帼不让须眉的“花木兰”形象在不胫而走的传播过程中脱胎换骨,变化的程度甚至超越了远近驰名的“关公”。
中国古典文化艺术中的“花木兰”是一名战功赫赫的“女中豪杰”,而美国华裔文学作家汤亭亭作品中的“花木兰”,虽然是一名正气凛然的勇士,但其中进行的改造却是天翻地覆的。花木兰义无反顾地替父从军却被蒙上了一层“怨”和“愁”的女性主义神秘色彩,但又不缺少男子气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富济贫,维护社会正义。细细斟酌,汤亭亭笔下的“花木兰”,从细节上凸显出其“女侠风范”,可最后花木兰却双膝跪地,面向自己的公婆。笔锋一转,就像整个时代都挣脱不了传统藩篱,女性最终的归宿还是婚姻。不难看出,汤亭亭笔下的“花木兰”匠心独运,流露出中华文化对女性形象的种种束缚和讽刺,也更细致地展现了中国传统礼教下的女性形象。[13]不过,“花木兰”这一艺术形象原本就来源于中国民间口口相传的故事和传说,她脱离男权社会,摆脱男权中心家族谱系,拥有自我个体独立的价值,这也是华裔作家在描绘中国形象时对故国记忆的一种展现。
家庭伦理对华人而言,起着不可忽视的守护和桎梏的作用。曾有研究者指出:家庭可作为人类文明及人类伦理关系的一个起点,家庭的产生,是人们创立最早的一种制度文明,但归根到底,就是一种伦理文明。家庭塑造着人们的思想行为,有着表明自我身份、责任认同及孕育三观的关键效用,而在华裔文学作家笔下,作为中国形象的中国孝文化就是在家庭伦理观念中应运而生的。
在家庭伦理中,晚辈对长辈的顺从尊重是孝道的主要体现。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对美国华裔文学作家作品的创作有较大的影响。如邝丽莎《雪花秘扇》中曾出现了这样的情节:当卢老夫人被村里突然爆发的瘟疫重病缠身时,善良的雪花为表孝心,默默地学着之前婶子割血熬药给奶奶治病的方式,把自己的血滴在奶奶的汤药里,期盼着奶奶能有大病痊愈的一天。美国华裔作家这种有失偏颇的描写,使得西方人眼中的中华文化,都是十分怪异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中国形象。但无可争议的是,这也是对故国记忆地重现。
不仅如此,谭恩美的《喜福会》中典型孝子许安梅割下自己的额肉作为母亲救命汤药的药引,只为挽救重病母亲的生命,以一种未知的法术拯救母亲,以表为人子女的赤诚孝心。《喜福会》并非一部极具批判性的作品,许安梅对母亲的所作所为也衬托出母亲对女儿的殷切教育,这也说明了母爱与孝道需要相互补充的道理。美国华裔作家心中的孝文化与传统孝文化大相径庭,这种判然两途的文化差异对华裔作家而言,已经全然不能借用华人孝顺的评判标准进行批判。美国华裔文学作家对孝文化认同存在较大差异性,对亲情有着迥然不同的理解。华人对传统孝文化的理解和批判相对单一,秉承孝文化的最高标准就是子女孝顺父母长辈,既要有物质方面的赡养与满足,也要有精神上的尊敬与相对服从,最好是能知父母心,行父母意。
无论是邝丽莎的《雪花与秘密的扇子》,还是谭恩美的《喜福会》,呈现出来的都是对中国文化的一种深刻印象,同时也与中国形象的描绘相互呼应,由此引发出若隐若现的故国记忆。一如既往的家庭本位思想也好,墨守成规的孝文化也罢,二者皆镶嵌在美国华裔作家创作的作品当中。美国华裔文学作家们凭借对中华文化浓烈的文化情结,展示中国形象;在对中国形象一笔一画勾勒的同时,倾诉故国记忆。
正如巴柔所说,形象研究和人种学、人类学、社会学、心态与情感史学的研究互相交汇。[14]美国华裔文学作家用英文进行写作的文学属于美国文学,它既让我们看到带有一定扭曲程度的中国形象,又能突破自我封闭的视界,促使人们进行有益的思考。将美国华裔文学作品所呈现的中国记忆作为一个强有力的跳板,罗列并叙述异域情结对中国形象的追寻、原乡记忆对中国形象的炼化以及中国形象对故国记忆的包容等三个方面的内容,进而引申出美国华裔文学作品中的中国形象研究,突破华裔身份的制约,从全新的、具备批判力的视角对华裔作家笔下的中国形象进行辨证思量,有助于对中国形象进行拓展及深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