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军“高加索—2020”战略演习探析

■ 李 军

2020 年9 月21 日—26 日，俄军在南部战略方向举行“高加索-2020”大规模首长司令部战略演习。作为2020 年军事训练的收官之作，此次演习是俄军2020 训练年度规模最大、意义最重要的战役训练和战斗训练活动，也是俄军继“高加索-2008”反恐演习、“高加索-2009”反恐演习、“高加索-2012”、“高加索-2016”战略演习之后，举行的第5 次“高加索”系列演习。

一、演习总体情况

“高加索-2020”演习由俄国防部第一副部长兼总参谋长瓦列里·格拉西莫夫大将（Валерий Герасимов）担任总导演，俄联邦武装力量总参谋部负责具体筹划和指挥，在演习最后阶段俄总统普京和国防部长绍伊古亲临卡普斯京亚尔靶场观摩了演习。演习旨在检验俄联邦武装力量及伙伴国军事力量在俄罗斯联邦西南部的军事力量运用，提高参演部队联合作战能力。具体而言，演习主要有以下4 个目的：一是检验消弭冲突、打击暴恐作战中，俄军各层级军事指挥人员及作战部队的战备状况及指挥能力；二是提高在维护国家军事安全过程中，各军事指挥机构的协同水平和兼容性；三是积累为保卫西南战略方向，筹划与实施作战的宝贵经验；四是提高俄罗斯及其伙伴国捍卫国家利益、协同作战的能力［1］。

此次演习参演兵力约7.95 万人，其中外军参演总兵力达到858 人。俄军作为演习的主力，参演部队包括俄南部军区所属陆军第58 合成集团军、第49 集团军、黑海舰队、里海区舰队、第4 防空集团军部队，俄空降兵、远程航空兵和军事运输航空兵军事指挥机构和部队，以及国家近卫军部队、紧急情况部等强力部门。西部军区部分部队作为机动支援部队和战略预备队也参与了此次演习。此外，中国、亚美尼亚、白俄罗斯、缅甸和巴基斯坦等5 个伙伴国军队也被编入军队联合集群，参与了此次演习。演习期间，俄罗斯和伊朗舰艇在里海实施了联合行动。阿塞拜疆、印度尼西亚、伊朗、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以及斯里兰卡派出观察员全程观摩了演习。

此次演习共出动280 辆坦克，450 台步战车和装甲运输车，200 套火炮和火箭炮装备，50 余艘舰艇和数十架飞机在俄境内6 处合成靶场、2 处航空靶场，以及黑海和里海的部分海域参演。演习共分3 个阶段展开：一是准备阶段，参演部队军事指挥机关根据作战想定进行作战筹划演练，着重就多国联合部队在防空作战、联合侦察和防御等科目中的协作问题进行探讨解决；二是防御阶段，主要就基地防护、陆地防空、海上防御、海岸反渗透等科目进行演练；三是反攻阶段，主要演练空降作战、空中作战、海上作战和海岸反击作战等科目，参演部队通过实施密集的火力突击和进攻行动，成功击溃了假想敌。

二、演习主要特点

“高加索-2020”战略演习是俄军2020 年规模最大、级别最高的年度演训活动，因此俄军上下都对这场演习十分重视。同时，此次演习也展现出了一些新的特点。

（一）演习主题彰显应对新型“混合战争”威胁

高加索地区分为北高加索与南高加索（又称“外高加索”）两部分。北高加索处于俄罗斯联邦管辖之下，但也是民族分裂和恐怖活动的重灾区，目前分布着车臣等7 个自治共和国。俄一直将遏制伊斯兰极端主义在北高加索地区的泛滥，防止该地区的武装冲突和分离主义危及俄联邦体制作为在该地区的头等大事。因此，过去历次“高加索”系列军演均以反恐为主题。但是，随着美西方不断在南高加索地区策动“颜色革命”，使得俄在该地区的安全环境日益恶化。因此，俄在“高加索-2020”演习背景想定中充分融入了近几年来在俄格冲突、乌克兰东部冲突和叙利亚军事行动的“实景”，并充分评估了西方对俄开展外交、经济、科技和网络战手法在战争中的破坏性影响，认为西方国家在叙利亚、乌克兰以及当前在白俄罗斯实施的颠覆活动，是对俄实施“混合战争”的预演。根据演习想定，某些国家在俄境内高加索地区和南部战略方向上的邻国境内发动“混合战争”，策划“颜色革命”，通过综合使用军事和非军事手段扶植反对派力量，制造社会暴乱，挑起流血冲突，并趁机实施军事干预。作为应对，俄果断在南高加索地区展开军事行动，并应邻国合法政府请求出兵打击“恐怖主义”，同时举行大规模军演震慑敌方，以避免冲突蔓延至俄境内。

（二）演习注重检验新式技术装备的战斗性能

俄军战略演习历来都是其检验新战争理论、新技术装备的重要平台。在“高加索-2020”战略演习中，除了“伊斯坎德尔-M”战役战术导弹、苏-34 歼击轰炸机、TOS-2 重型火箭炮等新式武器外，俄军还大量使用新型无人机、电子战系统、新型自动化指挥系统等武器装备，并积极利用其演练新战法。

在指挥控制方面，俄军依托新型自动化指挥系统，构筑统一战场信息空间。演习期间，俄军首次启用“联合-2020”新型自动化指挥系统。在该系统支持下，南部军区所使用的指挥系统与陆军、海军、空天军、空降兵等军兵种司令部实现互联互通，能够更好的为战役集群提供侦察、情报、通信、后勤等方面的支持和保障，提升部队联合作战能力。

在侦察情报方面，俄军充分发挥无人机优势，为部队提供战场态势感知支持。俄南部军区参演炮兵部队在实弹射击阶段利用“超光速粒子”“海鹰-10”“前哨”等型无人机对敌实施侦察并测定目标位置，之后将数据传输到炮兵部队火力指挥所，引导炮兵部队成功摧毁目标。这些无人机还为评估炮兵火力的毁伤效果发挥了重要作用。此外，在“高加索-2020”战略演习中，俄军还首次运用无人机部队组成突击编队，与侦察和雷达部队协同开展侦察打击行动，为部队提供战场态势感知方面的支持。

在火力打击方面，使用新型武器装备，增强对敌目标打击效果。在“高加索-2020”演习实兵阶段，俄军首次使用TOS-2 重型火箭炮成功摧毁了模拟的敌方装甲部队。TOS-2重型火箭炮是TOS-1A 火箭炮的升级版，采用专用的“温压弹”作为战斗部，射程更远，具备更强战斗力。此外，俄军还在演习中对新研制的“终结者”坦克歼击车进行了测试，重点验证了其对步兵和坦克的支援能力。该型战车的使用，可使摩托化步兵和坦克火力效力提高数倍。

在政治工作方面，俄军首次试用新型移动式军事政治工作系统，提升政治工作效率。演习期间，俄军首次使用新型移动式军事政治工作系统开展战时政治工作。该系统包括机动式的军事政治工作站、宣传站、信教军人工作站和印刷点，可部署至各级指挥机构。借助于该系统，俄军可大幅提升部队的宣传和政治工作效率，提升参演部队士气。

在后装保障方面，俄军为参演部队配备新型后勤保障设备。演习期间，俄军首次在演习区域设置了专门的风能、太阳能发电装置，为演习指挥所、武器系统、军事技术装备提供绿色能源。这些专为军队研制的新型能源设备多为功率为10 千瓦的太阳能发电设备和35 千瓦的风力发电装置。这些新型供电系统相比传统的柴油发电设备，不仅可以节省燃油，还可有效降低柴油发电机所带来的噪音辐射热量，使敌侦察器材难以锁定己方阵地位置。俄军希望通过演习检验风能和太阳能发电装置的实际效率，评估它们可为哪些目标或设施提供稳定的电力保障，根据演习结果编写风能和太阳能发电装置使用规范等指导文件。

（三）演习借助叙利亚作战经验演练新战法

自2015 年赴叙利亚战场作战以来，俄军就十分注重总结在叙利亚的作战经验，在每次的战略演习中进行推广和演练，促进军队建设、提升作战能力。此次“高加索-2020”演习，俄军很多战法都源于叙利亚战场的实战成果，充分体现了“从战争中来，到战争中去”的现代战争特点规律。

一是建立军事联盟，进行阵营对抗。俄军充分利用在叙利亚战场的经验，将阵营对抗理念应用到演习中，以制衡西方在俄家门口或核心利益区的军事行动。在叙利亚战场，俄通过同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土耳其等国建立反恐联盟，成功在中东地区建立起了可对冲美国领导的国际联盟。在“高加索-2020”演习筹划初期，俄就对盟友和伙伴国发出邀请，白俄罗斯、伊朗、亚美尼亚、中国等国军队派员参加。俄通过联合白俄罗斯、亚美尼亚等传统盟友，可有效缓解西方在中东-黑海一线对俄发起的战略封锁。

二是重视新型指挥体系运用，联合制胜。一直以来，俄都十分注重推进联合指挥系统在战场的应用。在叙利亚战场，俄式指挥体系体现出比西方更具优势和效率的一面，实现了战场资源的统筹、高效运用。在“高加索-2020”演习中，俄军通过配发的自动化指挥信息系统，在总参谋部国家防务指挥中心-军区联合战略司令部-战役兵团司令部和战术指挥所之间搭建起了指挥顺畅、高效快速的指挥体系，可使国家防务指挥中心和南部军区联合战略司令部在侦察、通信、物资技术保障等领域确立对集群部队的直接指挥关系，提升部队指挥效率。演习期间，俄空天军参演部队与里海区舰队在南部军区指挥下，组成海空战斗行动编组，实施联合封锁作战。

三是推进无人机等新型作战力量建设，不断完善部队编制体制。在叙利亚军事行动中，俄军通过将无人机和电子战力量编入陆军和空天军作战部队，大幅提升了对恐怖组织武装的打击效率。根据在叙利亚等地作战经验，俄军在新组建的第150 摩步师编设了独立的电子对抗连和无人机连，使该师的战场态势感知、机动和综合防护能力大幅提升。在“高加索-2020”演习期间，该师部队不仅能够进行阵地守备和战场突防，而且适合快速机动作战，还能通过电子战和无人作战等方式夺取战场优势。随着无人机等新型作战力量纳入部队的编成，俄军部队的作战能力进一步提升。

四是充分汲取叙利亚战场经验，不断推陈出新，创新战法。俄军在叙利亚战场先后形成了“叙利亚土堤”“自由狩猎”“迂回大队”“反坑道战术”等独具特色的战术战法，以及在叙利亚沙漠、山地等多地形作战的经验。俄军在充分汲取叙利亚战场经验的基础上，结合俄南部高加索地区特殊的地形地貌，将战法进行改进创新，使之在俄罗斯境内的土地上焕发出新的生机。在“高加索-2020”演习中，俄南部军区的兵团演练了“叙利亚土堤”战术，并结合俄南部广阔的草原和开阔的地形进行了创新。在演练中，俄军并不完全拘泥于在叙利亚战场已经取得成功的经验，而是敢于推陈出新，注重将战场经验回炉重炼，并以此来推动战法创新。

三、评析

（一）演习展现出俄军一贯秉承的高水平战备状态，充分检验军队建设的新装备新战法

军事演习历来是俄军检查部队战备水平和军队建设成果的一个重要手段。此次演习和突击战备检查紧密衔接，具有很强的实战性和复杂性，在严格的训练要求和严酷的训练条件下对部队进行了真正的实战化考核。根据俄军公布的演习总结讲评结果来看，俄军表现出了在复杂条件下完成指定任务的应有战斗水平和作战能力。俄总统普京积极评价“高加索-2020”战略演习，认为参演部队表现出了专业水准。俄国防部长绍伊古称，“高加索-2020”首长司令部战略演习展示了俄军高水平的战备水平和极高的作战技巧［2］。

此外，通过大规模演习检验军队建设成果，尤其是检验新的武器装备和战法成果，是俄军近年来演习的一贯做法。2020年的“高加索-2020”战略演习在这方面表现的尤为突出。俄军不仅成功检验了新武器装备，还演练了新的战法。演习期间，俄军演练了在复杂的现代战争条件下指挥跨兵种军队集群行动的新方法，尤其是使用高精武器、侦察和电子对抗系统，军队指挥自动化系统，以及侦察和火力打击系统对敌进行打击的能力。此外，在演习期间俄军还成功确定了新型部队编队的组成和作战使用程序。例如将空降突击分队和陆航分队混合使用，可以大幅提高火力打击效果。

（二）演习反映出俄军应对当前西南地区安全形势的多重战略考量

俄军历来认为，演习不仅是一种军事活动，更是一种政治手段。此次“高加索-2020”战略演习规模大、参演兵力多、涉及部门广，除了检查部队战斗力和战备水平外，也反映出俄军应对当前安全形势的多重战略考量。

一是展示其捍卫高加索和黑海地区战略利益的决心。俄一向将高加索地区、黑海和波罗的海地区视为至关重要的战略空间，称之为“利益攸关的地区”［3］145。这些地区既是俄长期以来的势力范围，也是俄罗斯维护其现实安全、实现经济发展的战略基础。近年来，高加索地区恐怖主义、极端宗教主义和民族分离主义等日益猖獗，尤其是该地区赴叙利亚作战的“伊斯兰国”回流人员给地区安全构成严重威胁。加之该地区在苏联时期遗留下来的历史矛盾、边界纠纷和民族宗教冲突也使得地区形势一直处在一个不稳定的状态。如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的独立问题、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简称“纳卡”）领土之争等问题时刻刺激着俄罗斯的安全神经。俄军此次高调举行“高加索”演习，充分彰显了俄罗斯捍卫高加索和黑海地区战略利益的决心。

二是新冠疫情导致全球不稳定性持续上升，俄面临的外部“军事政治风险”不断加大。一方面，美国一直没有同意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协议”，这意味着俄罗斯有可能被迫卷入到与美国的“毁灭性军备竞赛”中去。另一方面，新冠疫情给全球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性，全球或爆发新的世界大战。俄罗斯面临的挑战十分严峻。首先，南高加索与中亚地区等俄罗斯传统势力范围均出现了动乱，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就纳卡地区主权归属问题大打出手，土耳其等国乘机深度介入，搅乱地区局势；吉尔吉斯斯坦政权更迭，这些对于俄罗斯来说都不是好兆头。其次，美国一再拒绝俄罗斯释放的善意，尽管普京宣布不率先在欧洲部署中短程弹道导弹，但美国仍然执意在欧洲方向对俄施加军事压力。最后，北约在欧洲的军事动作日益频繁。2020 年以来，北约先后在俄周边举行多场军事演习，并多次派军舰赴黑海等地活动，对俄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三是对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之间爆发的“纳卡”冲突施加影响。2020 年以来，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两国先后就纳卡地区主权归属问题多次发生口角。2020 年9 月27 日，两国矛盾骤然升级，爆发激烈军事冲突，造成数千人死亡。作为纳卡地区的重要利益攸关国家，俄方一直就纳卡冲突进行高密度外交斡旋，试图将冲突限定在域内国家，防止域外势力渗透至高加索地区。但是随着阿亚两国在“纳卡”地区冲突不断升级，域外势力介入的力度也随之增大。对此，俄希望借助“高加索”演习警告外部势力，不要妄图染指高加索地区。面对“内忧外患”，俄罗斯迫切需要军演向外界展示其实力，既要鼓舞国内民众士气，又要警告外部势力，不要试图挑衅俄罗斯。

（三）演习旨在提振俄新冠疫情防控巨大压力下的军心民心士气

“高加索-2020”是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俄国内疫情防控压力巨大的背景下举行的，用心可谓良苦。面对低迷的国内经济，巨大的外部制裁压力以及西方逐渐对俄形成的合围态势，俄罗斯迫切需要用一场演习提升士气，振奋军心民心。面对国内经济低迷，俄迫切需要一场军演鼓舞军心士气。截止到2020 年11 月19 日，俄境内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已达2015608 人，死亡34850 人，而且每天还在已2 万多人的速度增长［4］。新冠肺炎也给俄罗斯的经济造成重大影响。作为俄罗斯经济主要产业的能源产业，受疫情冲击世界能源需求下降以及主要产油国之间爆发的石油价格战影响，国际油价连续出现暴跌，导致俄能源出口收入锐减。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日前发布的新一期《世界经济展望报告》，预测2020 年俄罗斯经济将萎缩5.5%，失业率将从4.6%增至4.9%［5］。面对低迷的国内经济环境，俄迫切需要一场军演提升士气，振奋军心民心。此外，俄军素来有通过举行大规模阅兵和军事演习鼓舞部队士气，凝聚力量的传统。例如，前苏联在法西斯德国兵临莫斯科城下时仍坚持举行红场阅兵，这也充分体现了俄罗斯民族坚忍不拔的民族性格。

四、结语

总体来看，俄军此次演习影响较大、水平较高、收获较多，基本达成了预定目的和效果。演习展现了俄军近年来军队现代化建设取得的突出成果，尤其是将叙利亚作战经验同日常战备训练紧密结合，创新发展了新的战术战法。未来，俄军将进一步推动叙利亚经验在日常训练中的运用，并以此来不断推动战法创新，促进战斗力提升。此外，通过此次“高加索”战略演习，俄军向外界展示了其捍卫南部战略方向利益的坚定决心和强大的国防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