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永超
全球“缺芯”愈演愈烈,国产替代进程提速,但也是远水难解近渴,而芯片、半导体行业的长期机遇得到凸显。选择科技股作为长期投资主赛道之一的深圳正圆投资基金经理华通在接受《红周刊》记者专访时表示,拥有新产能的芯片制造公司将在这波“缺芯”危机中进一步做强,比如存储芯片、功率半导体、智能芯片国内企业都会有比较迅速的发展。
在芯片制造以外,华通认为有多个科技领域会孕育出超级公司,比如汽车智能化、云平台等领域。
《红周刊》:科技股投资常常有“选择性困惑”,您却聚焦科技股,原因是什么?
华通:之所以聚焦科技股投资,是因为我们看到了在中国的产业链由低端向高端逐步转移的趋势中科技领域的重要投资价值。
2008年以来,全球经济处于一个很明显的十字路口,而科技是其中的重要突破口。然而,我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在全球产业链中主要以输出低成本要素为主,但这种模式显然已经不能够支撑我国经济结构升级和高质量发展。我们认为,在新的经济发展要求下,中国将从低要素价格输出形态转向通过科技向全球输出中国的社会、经济、生活模式。目前,中国亟须突破核心产业环节或高端制造环节的瓶颈,在这个过程当中,科技产业的投资机会会非常多。
《红周刊》:有独特竞争力和高壁垒的科技行业或公司具有哪类特征?
华通:拥有高壁垒和竞争力的科技公司,比较明显的特征首先是有较高的认知水平,对自身、对产业、对业务、对竞争对手都有很深刻的认知,并且具备很好的纠错思维或机制;其次是在战略选择中不走捷径,更愿意通过投入和沉淀来达成战略目标,比如投入研发就是一件需要沉淀的路径,而这也是一家优质企业非常明显的特征;第三是业务能够分解为数个优秀的业务模块,能够清晰被识别出这些模块的优势职能;第四就是在相应的财务指标上有所显现。
以某微纳光学的头部公司为例,我们对它的跟踪早于正圆团队的成立。这家公司明显的优势主要体现在它的微纳技术,首先来看,它的整个技术体系是完全自主可控的,包括设备都是自己研发。而凭借完全自主的光学微纳技术优势,获得了大量客户的认可,再加上它过去产业化积累的一些低成本工艺,所以实现了大客户的快速导入,协同研发,产能投入不断加大。
再有就是一家做数据运营的公司,它的业务门槛很高。像它的数据湖,类似中国政府在探索数据生产要素如何进入经济生活的一个缩影。早期逻辑体现在蓝光设备上,也是技术争议较大,但是蓝光很好地帮助它度过数据湖第一阶段的上量,同时蓝光的研发还在持续推进,成本还会大幅下降,最终会助力数据湖各项业务中超低价海量数据存储能力。由于它从早期的蓝光逻辑一直到数据库的逻辑,到最后再转到数据的逻辑,这是一个三层逻辑的递进,业务链条成熟的时间周期是很长的,同时也构筑了较高的行业壁垒。
《红周刊》:科技产业生命周期的“规律”是怎样的?
华通:很多产业研究都指出这样一个产业曲线,比如Gartner曲线。在产业早期都会存在一个炒作周期,这个周期是吸引整个社会经济大量的资源进入的一个时期,使得竞争局面变得剧烈甚至恶化,从而推动产业进入第一次洗牌周期。洗牌周期会根据产业的节点经历几个轮回,这些轮回都是由供需的波动造成的,但是洗牌结果却是每个阶段企业构建的竞争力作用的,包括规模优势、技术创新。这种洗牌是为了让整个产业突破某个竞争优势拐点,突破后产业会迅速进入渗透率快速提升的过程。
从产业角度来说,拐点有可能是技术性的,有可能是规模性的,也有可能是成本性的。从量化的角度來说,产业渗透率一旦超过了10个或20个点,都可能会有一次加速发展的过程。像我国光伏产业,它的拐点其实比较明确,第
一个拐点就是产业龙头的形成,就是竞争格局优化。第二个拐点,光伏成本能够实现低于高电价国家的火电成本。在这两个拐点之前,光伏经历了多轮的洗牌周期。
《红周刊》:目前全球“缺芯”现象还在发生,从国产替代角度看,有什么机会?
华通:在芯片的国产替代概念中,应该有两个概念:一个是在进口替代上有一定的国产自主能力,防止卡脖子。这大部分在非常高难度的设备、材料和制造工艺环节,从市场的容量来看,该领域不一定很大,早期的盈利也并非十分可观,但因为它是高难度的设备或者材料和制造,需要非常大的投入。另一个是新的产业周期能够在规模或是竞争力上实现追赶或者领先。
两个概念并不是非此即彼的,但在投资上需要做一定的判断,前者更注重0到1,估值弹性很大,但业绩的展现度却需要较长的时间或者等待下一轮产业周期;后者是一个产业的概念,借助了国产替代这一助力加速了客户的导入和产能的释放,从而达到业绩持续释放到新的台阶。
最近两年,射频芯片、模拟芯片、摄像头芯片已经展现了投资机会,我们认为这些投资机会未来还会持续。另外,我们认为存储芯片、功率半导体以及第三代半导体的功率半导体、智能芯片预计未来国内企业会有比较迅速的发展。从材料环节来看,硅片和光刻胶是最大的两个品类,目前进步比较大、进展比较快。同时,设备环节,刻蚀、清洗、气相沉积和测试有明显突破,等离子注入处于突破期。光刻机还在加紧研发,目前是国产化0-1的关键时期,此时会有大量的研究经费支撑,一旦突破早期也会有持续的订单以支撑设备的不断迭代改善,会出现一个比较明显的估值溢价。
《红周刊》:做芯片代工的中芯国际,自上市以来股价一直偏弱,您怎么看?
华通:中芯国际和全球龙头台积电在制程工艺上还是有比较大的差距,而高端制程和低端制程的盈利能力相差很大,所以很难用一个比较稳定的估值体系来看中芯国际的股价。过去半年,中芯国际股价被两件事情所压制,一个是中芯国际无法获得高端设备,另一个是无法向大客户华为海思生产芯片。最近设备获取得到一定程度的解禁,会让中芯国际回到追赶高端制程的路上。缺芯的产业环境目前看会持续较长时间,中芯国际的经营情况会得到很大改善,这应该会反映到中芯国际股价上。
但高端制程和关键大客户极大地受制于外部条件,这也使得中芯国际有一定的战略调整,也可能是与过去市场预期不一样的机会。去年台积电为苹果供应的M1芯片非常惊艳,M1有着极为重要的产业意义,其中之一就是除了5nm之外,基于chiplet理念的先进封装为芯片制造公司提供更多的价值外延。相比于提升制程能力,培养国产设备能力也非一朝一夕能够体现在财务报表上的,先进封装这个价值扩展或许是中芯国际中期能够实现的目标。
《红周刊》:某芯片公司宣布争取三年内量产5纳米芯片,这是国产替代的重要拐点吗?
华通:我们认为这个挑战度还是比较高的,需要进一步观察、综合判断。从国产替代的影响来说,这可能不是一个很重要的拐点。因为即使能够推出5纳米芯片,依然无助于解决中国的半导体产业被遏制的情况。对于芯片国产化,或许第一条28nm全国产(或者非A)的设备或材料,才是一个重要拐点。
《红周刊》:具体到汽车芯片领域,有哪些机会?
华通:从汽车领域来看,汽车芯片增量最大的是功率半导体,目前国内拥有功率半导体制造能力且有扩产能力的是华虹半导体、士兰微、闻泰科技、华润微等。以功率半导体为例,首先中国厂商与英飞凌的差距远小于高端制程之间的差距,追赶的可能性很大;其次,只有中国这些企业拥有大量的新增产能来满足巨大的汽车行业的增量需求,而且这种增量会使得供应商的结构会发生一些变化。另外,汽车还有一些智能芯片、存储芯片也都提供了类似的机会。中控屏幕的芯片竞争会比较激烈,这块涉及到操作系统和第三方生态的协同,所以它的国产化可能要比较漫长。
《红周刊》:如何看待智能驾驶,以及德赛西威和中科创达等相关公司的投资机会?
华通:电动化带来的汽车行业的洗牌以及由消费电子跨界进入的竞争对手,都在表明汽车智能化是一个重要的产品趋势。特斯拉就是很明显的例子。但是,对比其他零配件,汽车品牌商不具备相应的能力,而这个能力相比其他汽车零配件壁垒更高,所以汽车品牌商可选的供应商并不多,这给汽车智能化的供应商如德赛西威和中科创达等相关公司带来较低竞争度的新的价值。本质这是一次智能化的机会。类似同一赛道的机会比如存储芯片和智能芯片在汽车上使用、摄像头毫米波激光雷达等传感器的增加、智能驾驶辅助或是自动化驾驶算法、HUD抬头显示投影等等。
此外,从业务模式来讲,这两家公司未来还有一些挑战。因为目前这两家依然是依托于传统汽车产业链中的较为舒适的供应商,同时处于中控屏芯片和操作系统之下的解决方案提供商,而汽车行业即将大幅重构,这个角色的未来还需要有一定的调整或提升。例如,汽车走向智能化甚至自动驾驶之后,用户体验对于传统汽车厂是一个新的巨大的考验,这是这两家toB公司需要加强的能力;或是这些环节对于一些从消费电子产业跨行业进入的竞争对手们来说壁垒较低,竞争压力会加大。。
《红周刊》:目前很多科技公司跨界智能汽车制造,比如富士康、华为,这其中孕育着怎样的机会?
华通:成立汽车代工企业其实是富士康的一个转型之路。其实还有一个现象,目前全球服务器有非常大的比例是由富士康ODM(原始设计制造),这也是富士康在近三年刚刚切入的一个板块,并且实现了很好的增长。富士康目前来看,首先它在推行跨行业的代工,另外一个就是推进自动化、智能制造,这也是它两个核心的转型。对于华为,也在拓展除了手机业务之外具有大市场体量的业务,比如汽车,而且目前相关政策也在鼓励汽车产业链进行分工环节的重构。
从整个可实现性来讲,我们觉得富士康、华为未来很可能都是汽车制造业的核心,因为这两者首先是对制造业有深刻的理解,并且都是非常贴近消费型公司。而专业的消费电子公司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它的管理能力、供应质量、供应壁垒等在所有制造业体系里面都是皇冠级别的。所以消费电子产业链进入汽车产业生态的时候,我们都会非常关注,而且未来可能还会去颠覆汽车终端。
《红周刊》:您预期未来A股哪些科技行业,有望诞生千亿乃至万亿市值公司?
华通:产生千亿甚至万亿级的科技公司,需要大的赛道以及很好的产业属性。目前来看,像云计算、芯片制造、光伏、新能源电池、新能源汽车、军用民用航空整机制造业、新型显示技术以及未来会出现的数据生产要素和AR行业的龙头公司等,我们认为未来其中产生万亿级别公司的概率是很大的,而像光伏细分环节、芯片细分行业、SaaS行业应用、新能源电池材料、新能源汽车智能化供应链细分以及航空制造业供应链细分,将来会有很多公司能够达到千亿市值。
《红周刊》:最后,请您谈谈云计算行业的逻辑和前景。
华通:首先,整个全球的IT架构在发生一些根本性的变化,这为云平台提供了更大的发展机遇。比如,以前我们的PC机是一个独立的终端,并且遵从冯诺依曼的硬件结构,但是在云计算里面它的硬件结构其实是能够出现像生物一样的演化,并不遵从冯诺依曼结构。像亚马逊,它们推出了一款专用芯片,在它的整个平台里面对特定任务进行加速。所以这个也让我们感觉到了全球IT业务,硬件也好,软件的SaaS服务交互也好,IT的软硬件都在发生很深刻的系统架构的变化。
我们还注意到了另外一家美国公司,同时也是巴菲特投资的公司,它一上市就得到了很高的估值,甚至超越了整个美股传统的云计算公司的估值,它主要的变化体现在数据仓库的云化,它使得在数据仓库层面发生了一定的云化之后,能够打通不同公司之间的数据,甚至它将来就是一个数据交易,或者说数据清洗和或者数据工具。
除了架构性的变化带来的云计算底层的投资机会,另外就是各行各业的SaaS,现在也是一个有很大行业空间的投资领域,因为它的整个交付能力、交付的黏性都在提升,而且这种黏性能够带来新需求的挖掘能力,所以就使得它能够完全擺脱过去软件的引领模式,因为它体量的上升度也是非常巨大。
所以我们认为,在云平台,尤其是在基础设施体系中,未来A股有很大概率能够出现一批业务规模、市值体量都非常庞大的科技公司。
(本文所涉个股仅做举例,不做买卖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