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科研管理部经理助理王伟:“这是临床工作者的责任所在”

2021-04-12 03:30左琳
中国报道 2021年2期
关键词:王伟阿联酋临床试验

左琳

我们必须要快,这是最大的困难。我必须把所有人统一到我们自己的节奏上来,有时候是会感觉力不从心,挺熬人的。

凌晨四五点,王伟困得实在不行了。8月份正是阿联酋沙迦最酷热的时节,白天,这位33岁的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以下简称“北京所”)科研管理部经理助理和4位中方同事、十几位阿方研究者一起开展国药集团中国生物新冠灭活疫苗临床Ⅲ期试验(以下简称“Ⅲ期临床试验”),到了晚上,他就一个人窝在酒店房间里写总结报告。

电脑屏幕上光标闪烁,王伟感觉脑袋也沉重起来——时不时因为陷入睡眠猛地朝前低下,又因为这突然的动作而惊醒。实在支撑不住了,他就趴在桌上睡两三个小时,天亮接着开工。

在这些凝结着王伟和同事们心血的文档里,既有此次Ⅲ期临床试验的阶段性报告,也有Ⅰ期和Ⅱ期试验更新的内容,它们将被滚动送报到国家药监局等各个部门,成为推动疫苗面市的重要一环。

必须要快

从北京飞往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需要近9小时,王伟睡了那段时间最安稳的一觉。2020年7月9日,作为第一批工作组成员,他和28位同事搭乘专机前往阿联酋开展Ⅲ期临床试验工作。

对于这些工作,王伟并不陌生——从山东大学生物技术专业本科毕业后,他就在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读研究生,其间参与过其他疫苗的开发,毕业后的五六年里,也一直从事科研项目管理和临床试验工作。此次海外试验项目开展前夕,王伟全程跟着技术专家设计整体试验、修改方案、核对中英文版本内容。2020年6月23日,Ⅲ期临床试验阿联酋项目正式启动,方案也基本成型,王伟这才知道自己在初步定下的工作组名单里。

没有惊讶,他告诉《中国报道》记者:“临床试验前期的工作主要是由我负责,差不多预料到了,就感觉推进得真的很快。”快到“压根就没什么时间准备”。心理建设、生活上的筹划统统没有,至于出发的确切时间,王伟也是直到出发的前几天才知道,“我们只知道要快,不能出一点纰漏”。

准备工作更是繁琐:由于此次试验采用的是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方式,试验方和受试者都不知道使用的是药剂还是安慰剂,需要提前对疫苗编盲;贴在盒子上的标签需要设计、审核;包装材料的印刷需要及时跟进;必备物资的消耗量必须核对清楚,以免出现突发状况;如何装箱才能使空间得到最大化利用、冷藏箱需要多少……这些都由王伟来考量和统筹。编盲要在冷库里进行,他得及时安抚其他人员的情绪;为了包装规范化,要一点点地培训前来援助的同事们。在王伟的回忆里,那段时间基本无休,周末也没休息。

2020年7月7日,距离出发还有两天,来自武汉所的3万多支疫苗终于在中午运抵北京所。王伟和同事们紧急行动起来,把两边的4万多支疫苗合并、编号、打包装箱。

2020年8月12日,中國生物新冠灭活疫苗3期临床试验阿联酋两个入组接种现场完成入组15000人。图为当晚中阿双方工作人员合影。

七八十箱的疫苗全部打包妥帖,已是7月8日凌晨三四点;等到装车完毕、运输车发走,天已蒙蒙亮。王伟回家补了一觉,白天又赶回总部继续准备出发的事项:兑换货币、办理财务手续,甚至抽空做了咽拭子核酸检测……晚上才回到家收拾行李。

阿联酋什么样?会不会有感染的风险?这些王伟都还没来得及考虑。

“一股信念强撑着”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阿布扎比国际机场几乎没什么人,刚下飞机,一股热浪就直冲过来。在酒店隔离的3天里,王伟也没闲着,不是参加线上会议,就是汇总国内Ⅰ期/Ⅱ期临床试验的安全性数据。尽管到了阿布扎比,王伟也没法完全撇下原有工作。

2020年7月16日,Ⅲ期临床试验正式启动。启动前,王伟和同事们已经指导研究者布置好了临床现场,包括查验冰箱、血清采集用具等物资,以及根据实际场地调整布局——从受试者来到现场后的注册、知情、体检、入组到采血、接种、留观以及之后的随访,整个过程都必须符合法律法规要求、满足方案要求,最后能更流畅。

与前期临床试验不同,Ⅲ期临床试验要全面评估疫苗保护效力,样本量需求更大,因此现场由阿布扎比拓展至阿联酋沙迦、巴林、埃及和约旦,8月4日,王伟被派往沙迦担任负责人。

“条件确实不如阿布扎比。”王伟不得不承认,在阿布扎比,试验现场由国家会展厅临时改建,十分宽敞,但在沙迦,试验现场设在一处健康中心。“只有一层面积几百平方米的小楼,可活动区域很小。”王伟介绍,“我们计算了一下,最多只能容纳200名受试者,调整后可以达到300多人。但因为防疫需要,有时候受试者来了就只能在室外等着,我们怕他们中暑,还要随时送水。”

麻烦不止于此。因为靠近机场,这里基本没什么餐馆,再加上吃不惯阿拉伯菜,他们只能从迪拜的一家中餐馆订餐。“光是车程就要一个小时,所以稍微晚一点就吃不上晚餐。”吃不上晚餐似乎才是常态,王伟告诉《中国报道》记者,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他们会经常长时间坐在一处不动,“没有时间运动,就怕长胖,所以也不怎么吃晚饭。”

熬夜更是常事。根据方案,沙迦现场要招募6000名受试者,平均每天有近300名受试者入组。早上8:00左右,王伟和同事们就从酒店出发,搭车10多分钟抵达试验现场,开启一天的工作——疫苗和血清样本是否一一对应?每个受试者需要注射两针试剂,最后一针后需要采集血清样本检测抗体,在这个过程中谁采了、谁没采?这些都必须及时跟进。

“有时候采集完血清就已经22:00了,还要做一些水浴、离心和编号的处理,我们最晚到过凌晨一两点,第二天还是这样‘两点一线。”王伟向《中国报道》记者回忆,有五六次,他们就在试验现场通宵,办公室只有七八平方米大,他们就去急救室找一把采血椅,放平了躺着睡上几小时,或者干脆不睡了,第二天晚上早一点回去。“那段时间我们长期高负荷运转,为了项目的申报、为了结果材料的提交、为了尽快推进疫苗上市,真的是一股信念强撑着,顶着我们向前走。”王伟说,“当然也是想早点回家。”

根据国际规定,中方人员不能直接接触受试者,需要当地的研究者们来沟通,王伟团队的另一项艰巨任务就是培训这些研究者:“要让他们按照我们的节奏和要求来,需要做大量的沟通工作。”对于王伟来说,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英语口语变好了——刚到阿联酋的时候还需要同事帮忙点菜,现在已经能做正常的交流。

“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是很难的,关键是要摸清楚那个主要研究者的脾气。”王伟“传授”起心得来,“比如我们会给每位受试者一张日记卡,要求他们每隔7天记录自己的反应等信息,哪位研究者不愿意接受我们的表格形式和填写方式,我们就要逐条给他解释原因。这个过程不可避免,之后沟通起来才会更顺畅。”他又补充道,“他们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平时也会聊聊生活,后期他们也更愿意交谈。”

在沙迦,周五、周六是休息日,但王伟发现研究者们在整个过程中热情高涨,愿意放弃休息时间来配合工作推进;几名中方成员是临时组队,有的才二十六七岁,难免会因压力而急躁,这时,王伟就会安抚队员心情、帮助他们调节状态。

“我们必须要快,这是最大的困难。我必须把所有人统一到我们自己的节奏上来,有时候是会感觉力不从心,挺熬人的。”王伟坦诚地说。

但幸运的是,试验进展得非常顺利,此前担忧的问题都没发生。沙迦与其他几个酋长国都有交界,距离迪拜也很近,所以中國人比较多,招募过程也不算坎坷。“大家非常信任咱们的国产疫苗,积极性很高。”王伟表示,“8月就完成了入组任务,速度非常快。后续我们还会持续跟踪病例情况,确保产品满足国家的防疫需求。”

全年无休

事实上,王伟的战疫时间线还得再往前伸。2020年2月份刚刚复工,他就介入疫苗的前期研发过程中;3月中旬北京所第一批成品出来,他便参与动物安全性评价方案,并随时跟进动物安全性评价结果,一有新结果就立刻提交给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审评中心。

4月27日临近下班,王伟接到通知:药物临床试验批件今天能下来。他赶紧驱车赶往国家药监局行政受理服务大厅。大厅的工作人员早已下班,王伟又把他叫了回来,坐在那里等了两三个小时,接近21:00的时候,终于拿到了批件。

“试验是无缝对接的。”王伟说,4月28日——批件拿到的第二天,临床试验便正式在河南启动。5月份,王伟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河南现场工作了一个多星期。一整年下来,王伟很少按时回家,“以前周末还能陪着老婆逛逛街,这一年压根儿就没有想过。”

在阿联酋的半年里,王伟放松的方式只是偶尔去附近的大超市置办生活用品、和家人视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好好睡一觉。他和妻子原本想在2020年生个宝宝,计划也只能跟着推后。

“真的非常感谢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一切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王伟说,“对药品上市来说,前期工作特别关键,作为临床工作者,这也是责任所在。能够参与到这么大的项目里非常荣幸,希望通过我们认真负责地完成临床效果评价,给全体研发人员一个实在的交代。”

猜你喜欢
王伟阿联酋临床试验
ADNOC第一艘低碳氨船从阿联酋运往德国
CHARACTERIZATION OF RESIDUATED LATTICES VIA MULTIPLIERS*
阿联酋出口市场增加到230个
阿联酋打造能源枢纽
抗疫中第一个获批临床试验的中药——说说化湿败毒方
小 蝌 蚪 的 尾 巴
Convection: a neglected pathway for downward transfer of wind energy in the oceanic mixed layer*
艺术百家 王伟
管道预制工厂化在阿联酋ASAB3 项目中的应用
肿瘤治疗药物Tosedostat的Ⅱ期临床试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