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博雅 刘花弟
文化作为承载民族精神的重要概念形式,其本质是社会、经济、生活的具体面貌体现,作为社会生产的衍生成果,文化与社会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四个方面紧密相连。一九〇九年,由陆费逵发表的《普通教育应当采用俗体字》拉开了我国简体汉字革命的序幕;一九六四年五月,文改委出版了《简化字总表》,彻底规范了我国简体字的使用方式。这五十五年间,少数民族文化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被汉族同化,存在感极低的湘西苗族文化如何在时代发展中传承下去?这个问题已经成为冰山理论,不为人所知。
湘西苗族文化视觉形象本身具有符号特性,在视觉符号、色彩、肌理等视觉元素的基础上,传递并发扬着民族文化,并以视觉总和给予受众视觉映射,在社会生活的基本面投射出只属于湘西苗族文化的独特视觉语言和文化特征,其多种多样的表现形式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湘西苗族文化最早可以追溯到蚩黄大战时期,而后的战败也拉开了苗族大规模迁徙的序幕,在民族历史长期演进中,苗族长时间、大规模的迁徙是中国民族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为了躲避战乱,苗族先民分散于各地,也诞生了湘西苗族。湘西山地、丘陵、河谷低地兼而有之,并以山地居多。气候上湘西属于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大陆性气候特征明显。在自然环境构成上来看,湘西地区林木葱郁,山区中沟谷纵横形成较多的天然草场,在以森林—草场为核心的自然环境下养成了独特的狩猎、采摘、种植习惯。
在以大规模迁徙为基础的聚落生活场景下,加之较为恶劣的生活环境,湘西苗族在满足生存资源主要需求的同时,可用来流通的物品并不多,这使得湘西苗族这一分支并没有建立起足够完善的经济交通设施,所以在经济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文化交流也十分有限。
这里可以想象出一个较为闭塞的文化聚落,在以山岭经济为核心的经济场景内形成了独特的小农经济文化圈,直至今日,湘西苗族文化依旧保持着浓重的民族特点,这也使得湘西苗族文化在本族取得了主导地位。
受制于自然环境与经济环境,湘西苗族建立了较为独特的人文环境,纵观苗族文化发展史,是不断迁徙和融合的历史,在此过程中,必然会形成以奋斗、坚韧、融合为核心的民族文化。由此,苗族形成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族关系,并发展出以血缘、族缘、地缘三位一体的村落基本结构。
简单来说,在外部压迫的背景下,湘西苗族在迁徙的过程中形成了极强的民族凝聚力与民族自豪感,一方面是缅怀勇于反抗残暴统治的祖先;另一方面也是对宁静生活的向往。
湘西苗族独特的自然环境、简单的生产方式以及复杂的社会历史条件,促使湘西苗族孕育出别具一格的视觉表现形式,湘西苗族主要的视觉符号均来源于服饰、工艺品、传统用具,这些也随着历史的发展逐渐凝聚为现在的苗族文化。
苗族服饰主要的颜色设计受到自然环境的制约,同时也为了顺应历史朝代的变更,苗族人民不断地改变着服饰特征,据《湘西土著民族考察报告书》中描述,在清朝康熙、雍正年间实行改土归流之前的主要色彩由华丽的红、黑、青色为主,主要色调纯度高、明度高,男女服饰差异不大,此时的苗族传统服饰颜色有着鲜明的视觉符号特征,表达着古老神秘的原始部落独特的文化自信。而在『改土归流』之后,苗族服饰才开始遵循『服饰宜分男女』,进而产生男女有别的服饰变化,颜色特征也逐渐变化为以靓蓝为主,鹅黄、柳绿、桃花等秀丽淡雅的色调为辅。湘西苗族传统服饰上的刺绣花纹,是氏系宗族的符号象征,常见的图案可分为动物图案、植物图案与几何图案,鲜明的图案特征是苗族人民用来区分氏系宗族的方式,同时刺绣中描绘着富有神秘崇拜色彩的保护神形象,例如『龙』『凤』图案,侧面反映出苗族先民在历史变迁中对民族幸福、宗族兴旺的向往。常见的图案有象征吉祥如意的『吉祥喜庆』『龙凤呈祥』『麒麟送子』等图案;有象征喜庆的『喜鹊登枝』『双龙抢宝』,还有表现丰收喜悦的『五谷丰登』;表达爱情的『鸳鸯戏水』『花开并蒂』,形成了具有浓厚少数民族特色的苗绣。
苗族蜡染作为苗族工艺品中的典型代表,无论古今,在苗族文化传承上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弥补了苗族从古至今没有本族文字的缺憾。交通闭塞、深居山野等自然环境限制了苗族生产方式的发展速度,长期闭塞的苗族先民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为主要经济模式,蜡染工艺也使得苗族艺术呈现出多元化发展趋势,在历史变迁中,苗族受到外族追逐,逐渐练就了极强的环境适应能力,更加善于利用自然资源。早年的湘西龙山县就盛产着蜡染所需要的染料——蓝草,最初的蜡染工艺就是将蓝草的根茎在水中浸泡,经过长时间的沉淀,蓝草的根茎逐渐腐烂分解,蜡染的基础染液就制作完成了,制作好染液,苗族人民再将自制的土布浸泡到染液中,最后经过绘蜡的过程由蜡刀进行绘制。苗族蜡染工艺品包括被面、床单、围腰、裙子、上衣等,图案分为抽象图案及具象图案,有的由几何图形排列而成,有的由民族崇拜图腾组成,至今,苗族蜡染工艺也因现代工业的发展而加快了制作效率,于二〇〇六年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所谓创意字体设计,就是在印刷字体的原有结构上进行字体的再设计,可通过打破原有印刷字体的规律,形成新的富有整体性却不丢失字体识别性的字体美学。字体美学力求传达超出汉字本身的文化内涵,用以展现多元化时代更高的美学追求。在现今时代美学发展下,出现具有民族文化内涵的独特字体设计形式将是美学发展的必然结果。
虽然湘西苗族在艺术美学上有着浓厚的少数民族风彩,在中国民族文化中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大量的研究文献都指向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苗族没有本族文字,苗族的创意字体设计在现今依旧处于稀缺的状态,这种现状也限制了苗族文化的传承。
二〇一九年发布的《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学习纲要》中鲜明提出:『建设具有强大感召力和影响力的中华文化软实力。』当今世界正处在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各种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更加频繁,这些都进一步凸现了文化软实力在综合国力竞争中的战略地位。通过创意字体设计将苗族文化与字体结构进行结合并加以传承,从文化承载方面推动苗族文化进一步发展,从基础层面改变单一的苗族文化传播环境,让更多人感受到苗族文化的魅力。
在苗族创意字体设计的过程中,首先需要对汉字字体本身的结构,也就是字形、笔画、重心进行深入了解。其次是突破印刷字体笔画、笔顺、结构等程式的束缚,并加入新型视觉元素,核心任务是在赋予文字结构新内涵的同时保持字形的完整、笔画的协调、重心的平衡。
前文提到苗族视觉符号的提取来源,源自诸多苗族文化产物。在苗族服饰及工艺品中经常出现多样化的动物图案、植物图案,针对这种情况,在苗族创意字体设计的过程中将以苗族文化视觉符号与字体进行『图形化』结合的方式为核心。『图形化』意在突破字体传统的基本信息传达功能,着眼于字体视觉形态的多重体现,视觉规律在于文字与图像有着密切的联系,区别于单调的印刷字体,从而在单独使用的过程中,具有较强的视觉冲击力,以及戏剧性。如图①所示,在字体『蝶』的字体框架上,将苗族图腾中的蝴蝶形象与汉字字体相结合,在表达字体含义的同时也展示出苗族图腾文化的神秘感。『蝶』字在汉字字体结构中是一个左右结构的合体字,在字体结构重心上不难发现,表现出上紧下松的结构规律,所以图中蝴蝶图形呈中间聚拢、右侧及下方发散的形式,在保持原有字形结构的同时,又传达出苗族民族文化特色。
创意字体设计的『装饰化』是基于汉字字义,以及汉字字形结构的基础上,通过添加、省略和变形等装饰方法进行创意字体设计,在设计的过程中需要保持字体识别性不被破坏,注重字义与装饰图案的结合。『装饰化』字体使字体可表现出更多的美学效果,具有较好的艺术表现力,也能使观者在阅读过程中更加直观地体会到设计者所要表达的多重含义。
如图②所示,汉字『绣』与苗绣中的黄色与蓝色结合,利用高明度的『黄』烘托字体氛围,增加了字体装饰性,同时在字体结构上,『绣』字为合体字中的左右结构,呈内紧外松的字形规律,图中展示的装饰性元素也围绕字形结构的规律而进行设计,凸显出苗绣的特征和装饰细节。颜色的运用上,严谨客观地使用了苗族高饱和度高明度的大胆配色,每一个细节都表达着设计者对于苗族文化表现形式的深厚了解。当观看图中文字时,即使不了解苗族文化,也能够直观地读出其中的『装饰性』视觉语言。
创意字体设计中的『联接法』意思是将汉字通过『联系』或『连接』的方法对字体进行富有趣味性的设计,在字体本身结构上,追求字体的平衡,笔画部首的关系,依据特定的设计理念,改变字形原有的笔画顺序,串联部分笔画,在字体重心上达到另一种平衡。
如图③所示,运用汉字『染』,描述了苗族蜡染的制作工艺,并将蜡染土布的肌理通过噪点的排列融入字形中,大大加强了字体氛围的感染力,其中『染』字的偏旁运用『联接法』,以独特的表现手法将土布和蜡染的制作过程巧妙地结合起来,似画又似文字,同时基于上下结构的合体字形,将三点水的偏旁联结一笔,形成一定平衡的视觉观感,整体打破了原有的字形结构,从上紧下松的字形结构,设计为重心整体向下的字体结构,灵活地渲染出苗族蜡染工艺肌理中形式上的美。
湘西苗族经历了漫长的历史变革,其文化内核在坎坷的发展中不断锤炼,在多民族、多元化时代舞台上,湘西苗族的文化魅力依旧耀眼。在新中国大力发展民族特色产业的大背景下,民族自豪感的提升、民族自信心的增强,都使得文化传承与发展成为时代的主题。创意字体设计在形式上不断追随时代的进步,与时俱进的同时也肩负着传承民族多元文化的历史使命。现今的苗族文化在文化传承上依旧稀缺,笔者希望通过对湘西苗族文化在创意字体设计上的应用初探,引发读者对少数民族文化延续的思考,希望更多的研究者投入少数民族的文化传承与创新事业中,传承民族文化、孕育时代新内核。
图①汉字『蝶』
图②汉字『绣』
图③汉字『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