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进专利代理行业高质量发展的策略探析

孔琪颖

随着知识产权在抢占竞争优势、优化营商环境中作用的日益凸显，知识产权保护已经上升为关系高质量发展、关系国家安全的重要内容。专利权是知识产权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保护科技创新的主要方式之一。专利代理提供的是将创新成果转化为专利权的服务，处于“获权—用权—维权”服务链条的最前端。国家知识产权局统计结果显示，我国发明专利申请代理率已达到84.5%①国家知识产权局. 我国知识产权服务业发展再上新台阶[EB/OL]. （2020-12-23） [2020-12-25]. https://www.cnipa.gov.cn/art/2020/12/23/art_53_155790.html.，90.5%的专利权人购买过专利代理服务②国家知识产权局战略规划司. 2019 年中国专利调查报告[EB/OL]. [2020-12-25]. https://www.cnipa.gov.cn/module/download/down.jsp?i_ID=40213&colID=88.，专利代理服务已经成为绝大部分专利申请的“标配”。

为了提升知识产权服务业（含专利代理）的发展水平，各级政府部门、研究学者、服务机构从业人员开展了大量研究，刘菊芳③刘菊芳. 我国知识产权服务业现状与发展目标思考[J]. 科技与法律, 2015, （4）: 674-694.、吴桐④吴桐, 刘菊芳, 马斌, 等. 我国知识产权服务业发展现状与对策研究[J]. 中国发明与专利, 2012, （6）: 63-67.等全面梳理全国知识产权服务业发展历程和现状并提出思路建议；唐大立⑤唐大立, 胡明悦. 专利代理行业的行政监管与行业自律问题研究[J]. 知识产权, 2013, （10）: 90-96.、孙爱萍⑥孙爱萍. 专利代理行业的行政监管与行业自律问题分析[J]. 中国高新技术企业, 2014, （9）: 9-10.、张维⑦张维. 专利代理监管风暴正劲[J]. 法人, 2019, （05）: 46-49.等从行政监管和行业自律角度提出改进建议；李丽婷⑧李丽婷, 余兴增. 厦门市专利代理机构现状分析研究[J].厦门科技, 2016, （3）: 22-28.、李雪慧⑨李雪慧, 刘洪智, 包正云, 等. 青海省知识产权服务机构培育对策[J]. 河南科技, 2020, （3）: 37-38.、孙慧⑩孙慧, 李安丽, 葛川, 等. 山西省专利代理机构现状分析及发展对策研究[J]. 图书情报导刊, 2020, 5（3）: 38-43.、李为[11]李为, 罗永城, 梁剑, 等. 广西专利代理机构现状分析及发展对策研究[J]. 企业科技与发展, 2013, （13）: 19-21.等研究区域代理行业发展情况并提出对策和措施；楼高潮等[12]楼高潮, 楼然, 刘兴民. 知识产权代理服务机构在新形势下的应对举措和超越发展[C]. 中华全国专利代理人协会. 发展知识产权服务业, 支撑创新型国家建设-2012年中华全国专利代理人协会年会第三届知识产权论坛论文选编（第一部分）. 2011.76-85.以代理行业从业人员视角从服务机构和政府机构两方面提出健康持续和谐发展的建议。近年来，国家知识产权局也出台一系列政策措施，推动知识产权服务业发展：2012年，与发展改革委等八部门联合发布《关于加快培育和发展知识产权服务业的指导意见》；2018年完成《专利代理条例》的修订；2019年，启动为期两年的专利代理行业“蓝天”专项整治行动，并修订《专利代理管理办法》；2020年，完善专利代理管理系统和信息公示平台。总体而言，专利代理行业环境不断净化，发展态势整体向好。然而，虽然专利权人对专利代理服务质量的评价不断提高，但是评价为“高”或“非常高”的比例至今仍不到65%②，距离满足专利权人的需要和高质量发展还有一定的距离。

高水平的知识产权保护首先需要有高质量的知识产权，专利代理的质量将直接影响知识产权保护的效果，本文试图从当前专利代理行业的现状出发，就如何促进专利代理行业有序竞争、健康发展，守好保护原始创新的“第一关”，助力激发全社会创新活力，进行探讨并提出建议。

一、专利代理行业的现状和特点

（一）行业规模整体偏小

从机构数量和规模方面看，全国现有专利代理机构3，200余家，专利代理行业从业人员约10万人[13]经济日报. 我国取得专利代理人资格者达3.7万人 较10年前增长291%[EB/OL]. （2018-06-11） [2020-12-25]. http://www.nipso.cn/onews.asp?id=41739.，平均每个机构不足40人。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官网公示的2019年专利代理机构年度报告，仅北京市金杜律师事务所一家机构超过1，000人，规模较大的机构主要分布在北京、广东、江苏和上海，以上四地也集聚了全国半数以上的机构，而西藏等6个省市的本地代理机构不足10家。作者所在的湖南省，本地代理机构目前（2020年12月）达到73个，居于全国中位，但是截至2019年底，其中半数机构的从业人员不超过10人。

从执业专利代理师数量方面看，全国目前共有2.3万余名执业专利代理师，约为执业注册会计师的20%，不足执业律师的5%。机构平均执业专利代理师不足8人，超过80%的机构执业专利代理师少于10人[14]国家知识产权局. 我国知识产权服务业发展再上新台阶[EB/OL]. （2020-12-23） [2020-12-25]. https://www.cnipa.gov.cn/art/2020/12/23/art_53_155790.html.。湖南省仅5家机构专利代理师在10人及以上，占比不足8%。

从注册资金方面看，注册资金在百万元以下的机构居多，2019年发明授权专利代理量前十[15]国家知识产权局战略规划司. 2019 年中国专利调查报告[EB/OL]. [2020-12-25]. https://www.cnipa.gov.cn/module/download/down.jsp?i_ID=40213&colID=88.的机构中，注册资本500万以下的有4家，其中100万和200万各1家。湖南省半数以上本地机构注册资本不到50万元，超过20%的机构注册资本不到10万元。

从盈利方面看，据最新统计，2019年知识产权服务机构平均营业收入为318.2万元，其中专利代理机构总营业收入高于平均值，达到405.2亿元①，但是知识产权服务业平均利润额仅为68.6万元。正因为绝大部分处于“小作坊式”经营状态，业务范围比较有限，在专利代理之外的拓展业务较少。

（二）人才支撑显著增强

知识产权服务业为国家确定的高技术服务业[16]国家统计局.高技术产业（服务业）分类（2018）[EB/OL]. （2018-05-09） [2020-12-25]. http://www.stats.gov.cn/statsinfo/auto2073/201805/t20180509_1598331.html.，具有技术含量高等特征，对从业人员的素质有着较高的要求，需要兼具法律、技术等方面的知识。由前文数据分析可得，专利代理行业从业人员中约20%为执业专利代理师，而专利代理师队伍正形成以高学历年轻人组成的主力军。近三年专利代理师资格考试长沙考点九成以上考生拥有本科及以上学历，其中拥有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的考生占总数三成以上，且年龄基本在20—35岁之间。这些新晋专利代理师正快速充实起专利代理队伍，执业年限5年内的专利代理师已达到总数的60%。根据专利代理机构年度报告，在执业专利代理师100人以上代理机构（含律所共12家）中，9家代理机构从业人员中30%以上为执业代理师，最高达94.8%，且从相关机构官网了解到，不少专利代理师具有研究生学历、海外留学或工作的经历，这证明一些高水平服务机构已经建立起与高技术服务相匹配的人才队伍。

（三）运营模式百花齐放

专利代理行业是与新技术、新理念打交道的行业，创新思维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行业自身的发展。虽然如前所述，专利代理机构存在规模小、业务单一的问题，但是细观各机构的发展却并无定式。以2019年发明授权专利代理量前十的机构为例，该10家机构在类型上包括了有限责任制、律师事务所和全民所有制三种，其中2家机构在全国开设了20个以上的分支机构，也有3家机构只设1个分支机构，体现出在业务拓展模式上，有的侧重地域扩张，有的更注重口碑营销。这种差异性并非仅体现在规模大的机构中，有的机构专利代理师总数才十余人，却在全国各地开设了8个分支机构。此外，成立年限和初始规模对机构发展模式的影响并不显著，例如：专利代理师数量前二十的机构中，成立25年以上的有10家，但成立7年的也有2家；成立35年以上的16家机构中，有2家的专利代理师超过100人，也有7家尚不足10人。

（四）优势机构崭露头角

我国专利申请量已经连续保持多年世界第一，年申请总量超过400万件，从市场规模考虑，专利代理行业可视为“蓝海”市场，而事实上，各个代理机构正在愈加激烈地争夺着全国市场。如今，每年为湖南省发明人提供服务的外地专利代理机构（含在湖南设立分支的机构）超过1，000家，总代理量占全省专利申请代理量的半数以上；湖南省专利代理机构的业务也拓展到国内其他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相关代理量占到这些机构总代理量的25%以上。在专业能力、技术、资本等方面具有优势的机构已经明显占据领先地位。2019年，专利申请代理量前100名的机构代理了全国35.8%的代理申请①，在湖南开设分支的39家外地机构约承接了全省总申请代理量的17%。

这些竞争中的胜出者逐渐将业务延伸至商标的申请与注册、知识产权战略与咨询、检索与分析、维权与诉讼，乃至版权、反不正当竞争、投资等领域，并不断拓展全球客户，例如：集佳知识产权等一些大型机构在海外开设分所；知呱呱等依靠科技和资本的力量快速成长为服务全球的一站式综合服务机构；三聚阳光、林达刘、东方亿思等机构登上2020年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向全世界推介自己的服务。

（五）市场乱象亟待整治

近五年内全国新成立专利代理机构高达2000余家，超过五年前总数的1.5倍，行业蓬勃发展，但同时，前些年专利创造的数量导向也助长了“超低价”“包授权”“编专利”“挂证”等恶意竞争行为和无资质代理行为的屡禁不止、恣意生长。

撰写高质量的专利申请文本需要对现有技术进行充分检索，对发明创造的创新点进行深入理解，还需要字斟句酌以争取最大的保护范围，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投入是达不到的。然而据统计，美国、日本、韩国、欧洲的发明专利申请量与代理师数量之比分别约为14、27、55和13.7，我国约为76[17]申长雨. 提高质量 优化服务 强化监管 促进专利代理行业持续健康发展[EB/OL]. （2020-03-06 ） [2020-12-25]. http://www.acpaa.cn/article/content/202003/4863/1.html.。在美国一件发明专利申请文件的撰写大约需要花费25-30h[18]刘菊芳. 我国知识产权服务业现状与发展目标思考[J]. 科技与法律, 2015, （4）: 674-694.，而在我国平均一个执业专利代理师一年代理专利130件，平均两个工作日完成一件申请（按年专利申请代理量300万件估算），这期间还需要处理答复审查意见等其他工作。

人员投入和产出的高度不成比例导致服务质量无法保证，影响了行业形象，也给一些“擦边球”和违法违规行为留下了空间。针对专利代理行业的乱象，2019年，全国开展了为期两年的知识产权代理行业“蓝天行动”，当年3月至12月，专利代理师注销执业备案比往年同期水平高出10%以上，股东、合伙人变更申请量也出现大幅增长[19]国家知识产权局. 严格规范专利代理执业行为——知识产权代理行业“蓝天”专项整治行动进行时之三[EB/OL]. （2020-11-17） [2020-12-25]. https://www.cnipa.gov.cn/art/2020/11/17/art_2421_154948.html.；至2020年10月，各地知识产权管理部门查处56个无资质专利代理机构，罚没金额245万余元[20]国家知识产权局. 重拳打击“黑代理”——知识产权代理行业“蓝天”专项整治行动进行时之一[EB/OL]. （2020-10-30） [2020-12-25].https://www.cnipa.gov.cn/art/2020/10/30/art_2421_154953.html.。在湖南查处的案件中还发现，有的无资质代理机构接受委托后，又将专利撰写工作委托给其他无资质代理机构。

二、促进专利代理行业高质量发展的建议

（一）强化宣传引导，营造良好氛围

充分利用权威媒体和热门社交平台，以社会公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加强知识产权基础知识普及和最新保护进展宣传，在全社会进一步营造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和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的良好氛围，特别是做好大中小学生的教育，夯实未来发展根基。分类分层次对创新主体进行培训，提升创新主体对各类知识产权的运用水平，树立正确的专利申请观。加强对正规专利代理机构的公示、优质专利代理案例的传播、违法违规行为和无资质代理机构的披露，让诚信经营者行稳致远、违法经营者无处藏身。要强调专利撰写质量对保护效果的影响，加强对发明人和申请人的培训，提高发明人和申请人对专利撰写质量的重视程度和甄别能力，引导市场资源更多地向优质专利代理机构流动。

（二）完善政策制度，建立长效机制

完善知识产权评价考核指标和奖补政策，明确和优化“高质量”评价内容，仅对相关知识产权予以认可和奖补；出台专项扶持政策，或在高规格政策文件中纳入支持专利代理行业和专利代理人才发展的条款，引导专利代理机构通过提高服务质量、创新服务模式，不断提升美誉度和影响力；完善人才成长途径，将专利代理行业高层次人才纳入各级人才奖励政策中，在就业创业、子女就学、购房等方面给予补贴，提高专利代理行业对各类人才的吸引力和从业人员的职业荣誉感，吸引更多优秀人才长期投身专利代理行业。在政府有关项目的实施过程中，通过公开遴选、竞标等方式给予专利代理机构参与的机会，为优质代理机构提供更多的展示平台。举办专利代理服务质量等行业评选活动，引导专利代理机构向好向优发展。

（三）提高监管效能，形成强大威慑

制定常态化监管制度，细化监管的程序和标准，提高日常监管效果；根据行业发展变化情况调整重点专项检查内容，对阶段性突出问题进行集中整治。针对无资质代理等行为的高度隐蔽性，健全线下、线上投诉举报渠道，完善举报投诉处理流程，并坚决查处；运用大数据等高科技手段，加强对行为的监控和存证；必要时，发挥市场监管系统集中管理企业注册、信用、知识产权等多方面信息和统一执法的优势，充分核查被检查对象的经营信息，为后续办案工作提供支撑。加强对“打擦边球型”扰乱市场秩序行为的调查、跟踪和研究，适时修改法律法规，及时控制发展态势。加强区域协同和部门协同，形成案件通报和信息共享机制，对跨区域、跨类型开展或者共同开展违法违规活动的机构或个人进行联合查处。

（四）加强内部建设，提升内外形象

专利代理机构应注重自身建设，完善业务工作流程，加强对代理等各类业务质量的把控；完善培训、交流和晋升制度，促进员工工作能力的提升；在拓展业务领域、改进工作模式、改善收益方式上勇于探索、大胆创新，做专做精、做大做强，以品质换取市场的进一步认可，让客户愿意以高价格购买高质量的代理服务；完善福利和奖酬制度，提高员工归属感。专利代理行业协会可通过开展宣誓倡议、培训交流、评优评先等多种形式的活动，在引导行业自律、促进行业交流上发挥更积极的作用；通过组织科普宣传、代理/维权援助等公益活动，提升行业社会形象；通过发布行业指导价、协调解决行业诉求等方式积极发声，为行业争取合法权益。

三、结语

专利代理行业是知识产权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提升专利代理行业的整体水平，对保护知识产权、保护创新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专利代理行业有较高层次的从业人员队伍，也已孕育出领军机构和后起之秀，拥有较好的发展基础，也迎来了更好的发展机遇，只要继续修炼内力、巧借外力，必将推动行业向更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