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曙白
端午节前裹粽子,那时候是家家户户的习惯。
我是到了江南读书和工作之后,才知道有专门用于包裹粽子的粽叶的。在我的家乡长江以北的大平原上,不生长粽叶,我们裹粽子都用芦苇叶子。每年农历五月的时候,沿河岸的芦苇长得蓬蓬勃勃,青嫩翠绿的一片,随风摇荡。我一直觉得,用苇叶裹粽子绝对不比粽叶差,那种新鲜苇叶的清香,是粽叶比不了的。
家里裹粽子,总是在端午前一天才由我,或者我和弟弟一起去采苇叶。河边上到处都有,很容易采到。但是要采宽一点的就得多走些路去寻找,土质肥沃的河岸,芦苇茂盛,苇叶又宽又长,才是包裹粽子的好材料。
苇叶采回来,洗干净以后,浸泡在清水里,防止干燥叶片裂开,或者打卷。到裹粽子的时候再从清水中取出来。青嫩的苇叶在水中翠绿翠绿的,那种绿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了。
我们家裹粽子有时是二姨,有时是我母亲,在我印象中,也有一二次是她们一同裹的。裹粽子用的糯米,要先浸过,否则,那粽子就煮不熟,用母亲的话说,就是没有浸过的米,裹在苇叶里“伸不了腰”。正式动工时,米和苇叶盛放在一只簸箕里,包裹时漏下的米就不会洒到外面。苇叶不像南方的粽叶那样宽,因此包一只粽子至少要四、五片叶子。母亲特别会裹一种“小斧头”的粽子,形状像木匠用的斧头。一般将三张或者四张苇叶并排摊开,弯成一个园锥形的斗,把米倒进去,将一部分苇叶翻转过来压住“斗”的口,再将斗稍稍压扁,用苇叶裹紧。最后用一张苇叶“收口”,沿“斧头”边绕一圈以后,转到中央,用一根粗粗的针引着苇叶梢穿过“斧头”中心,就把整个粽子固定住了。这种裹法,不需要绳线包扎,除了苇叶不用其它材料。不过,收口用的那些苇叶,先要用開水烫一下叶梢,否则苇叶太脆,穿针过粽体的时候就会折断。
母亲裹“小斧头”的手艺十分熟练,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一会儿就是一只,一会儿就是一只。那时候我就搬一张小板凳坐在一旁,帮着舀米。每当母亲把那个“小斗”做好时,我就舀一小碗米倒进去,母亲就开始两只手快速地倒来倒去,一只一只的粽子就生产出来了,像流水线一样。母亲是个讲究的人,她裹的那些粽子像她的钢笔字一样精致漂亮,大小一致,简直就是艺术品。跟在母亲身边,后来我也学会了裹“小斧头”粽子,只是从没有达到过母亲裹的那般标准。
粽子裹好后五只一起,将“收头”的那张苇叶的叶梢系在一起,成为一扎,我们叫一提。全部粽子包好后,十几二十提全部放在一只大锅中煮。粽子要煮很长时间,那时候烧煤炉,把火放得很小,整夜煮在锅里,也叫“沤粽子”。煮粽子的香气是最难忘的,整个晚上,全家的几间屋子里都是那种苇叶的清香。而我们姐弟三人,每每总是馋得迫不及待。
第二天一早,自然就是吃粽子了。基本上都是全米的,偶而有加赤豆的。糖很紧张,只能每人分得一点点,蘸着吃。不过,仍然吃得很香。
现在想来,其实裹粽子的趣味,比吃粽子还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