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春：走出自己的房间

张知依

农历新年伊始，李宇春就有大量工作已经上线。拍摄前不久，她为了录制第三季《青春有你》，凌晨5点才收工。疲惫让她的身体状态和嗓音都不太理想，尽管如此，杂志拍摄期间她还是拿出了最好的状态。

拍摄安排在北京市郊的一栋别墅里。别墅的每个房间都有着迥异的风格，上一秒还置身于Art Deco风格，穿过一截楼梯后，好像就进入了欧洲古堡。在不同房间穿梭，搭配不同的造型，李宇春也迅速适应着不同的身份。

“我有一个新想法”

无论何时，和李宇春聊作品的时候，她一定是有话说的。说到激动处，创意带来的兴奋总是让她眼里有光。

2021年在江苏卫视跨年晚会零点压轴的节目上，《皇后与梦想》《舞》《把我最爱的文字读给你听》，以及《无价之姐》4首歌曲组成的15分钟跨年show，让大家看到既熟悉又令人惊喜的李宇春。

那份熟悉来自于，这是她连续第16次出现在跨年晚会的节目中。每一年她都有一个固定的想法：如何去超越去年的作品。“我们每一年开始创作前，都会把之前的跨年作品拿出来，重新看一遍。再内部讨论如何去超越。”对她而言，改变与突破才是永恒不变的，“对我来说，最难的不是设计一次很好的表演得到大家的认可，而在于你每次都要不断地突破自己。”

至于惊喜—是因为节目介绍的信息里，创意总监的title后面，正是李宇春的名字。这是她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位置上。在视频网站看回放的歌迷，难掩激动地把惊喜变成弹幕“创意总监！！！”填满了整个公屏。

“其实每一年跨年秀我都会做这些工作。”李宇春不止一次地表示，她喜欢这份幕后的工作。往年，跨年演出前的两三个月，她就会开始和工作室同事策划。“跨年的演唱，我不会只是把自己的歌曲拿来演绎，我会结合特别的舞台做特别的秀。当我们拿到舞美图，看到舞台构造，知道哪些机械可以使用，就会开始整体去构思整个show的创意。主题、方向、选择什么样的曲目，甚至考虑邀请哪些艺术家和我们一起。”

今年的挑战也很大，跨年晚会的主办方提出了新概念：“人，即是舞美”，交响乐团238位演奏家组成的超大乐队就是背景。李宇春喜欢这个创意帶来的尊重生命的寓意，不过对她来说，设计整个舞台是巨大的挑战。“拿到这个方案的时候，其实我会有点疯。”对于压轴出场的李宇春来说，这变成一个局限，“怎么使用这么大规模的交响乐团和管乐团？如何在自己的节目里不重复前面三十几位创意者的想法，做出自己的风格？“如果用传统方法，让磅礴的慢歌和比较激昂的歌曲融合起来，就会比较难;如果只做舞曲，交响乐在舞台上的使用又比较成问题。”

经过了一版又一版的创意与推翻，她想到可以把整个show设定在偏百老汇的风格上，“这样，交响和管乐就可以把舞曲和戏剧融合得很好。”

配合这个主题，她做了很多版改编，确切地说，是很多很多版。甚至包括选曲都有很大的调整。“ 我有一个新想法”，起初听到李宇春说出这句话，她和同事们都会因为新的创意兴奋。而到后来，工作室同事只要听到李总说出这句话，就会格外紧张，因为这意味着一切要推倒重来。“别说别人了，有时候我都会烦我自己，因为为了更好的结果，我自己会纠结。”李宇春说。

相比创作一首歌，一场show的整体创意更考验综合统筹能力。“一场show需要和很多人去配合，把我脑海中的每一个细节画面，跟每位合作者讲清楚。舞美、灯光、乐队、舞者、导播、视觉……要和每个部门的老师核对细节。我们在现场调灯光调了很多很多遍，因为你要让灯光老师明白，你设计的整个秀是怎么样的;和导播老师也要一遍一遍确认，比如有小号进入的环节，镜头是要切给这位演奏者的……”李宇春说，这个庞大的工程很辛苦，“但是，肯定会有成就感，当大家共同去完成这样一件事情，看着想法从无到有地实现，特别有成就感。”

与时代共振

和李宇春对话，还会发现她身上的另一些变化。这些年，她的创作从表达自我，转向表现更广阔的社会。不管是从前在作品《流行》里对潮流的审视，抑或《无价之姐》的歌词对女性当下境况的反思，很多作品都能看出她对社会议题的关注与讨论，站在更抽离的角度，冷静思考他人。

越来越多的人在信息茧房里顾影自怜，而李宇春主动走出自我的房间，对他人、对社会的关注，可以说是一种逆潮流，显得尤为珍贵。“我现在特别喜欢别人谈自己的思考和想法，听别人思考的角度。以前，这可能不是我的日常生活。”

如今，已经成为年轻人导师的她，也正在思考“偶像”的意义。她曾经在谈话节目《十三邀》里和许知远对谈，为了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李宇春特意抛出了一道填空题。她问许知远：偶像是什么？之后，李宇春给出了三个词：质疑、生意和忍辱负重;许知远则回答，信念、价值、大放异彩。

“许老师带着偏见看世界，他的节目一直都比较犀利。我提出了这三个词就是想听听我们会碰撞出什么，很想听听他的想法。我相信，偶像一定是有很强的精神力量的。”李宇春说。

在第三季《青春有你》录制现场，她又有了一个新发现—在聆听他人想法的时候，她意识到，“当”偶像成了大家习惯的一种说法。

“大家常常会说一个话题：当偶像怎么怎么样。”李宇春讲述她的观察，“媒体见面会上，选手们会说：我以前是个说唱歌手，现在做好准备来当偶像;媒体也会这样问：你以前是当演员的，现在为什么跑来当偶像？”

这个“当”字，让李宇春有了些感慨，她心底产生了一些疑问。“我心里面会有一个疑问，什么叫当偶像？偶像是一个职业吗？”

在她的概念里，“当”这个动词，应该是放在某个职业前的。“比如我想当歌手，我想当演员，演员和歌手是职业，从事歌手职业的人应该不断精进自己的演唱技巧、舞台表演能力;从事演员职业的人应该努力提高专业知识和演技。‘当偶像，偶像是什么职业？衡量‘偶像的职业标准又是什么呢？”她还在进一步思考，“其实我心里面知道，这种‘当偶像的思维是来自于日韩娱乐工业的idol文化模式，可是中国目前还没有形成Casting-Training-Producing-Marketing产业链为核心的娱乐工业化体系，我会去想仅仅挪用概念而未建立完整生态，这样的种子在我们的土壤上面是否是成立的？”面对这样的变化，李宇春心里更认同的是，“偶像不是自己说‘当 就能‘当的，只有在某些地方表现出自己的过人之处，被别人认可，才会成为一些人的偶像，偶像应该是被‘赋予的”。

相比“当”偶像，这次参与《青春有你3》，李宇春对“当PD”更清醒。“青你第一次邀请我的时候，我就对‘PD这个称谓感到困惑。今年他们再次来找我，我就直接问出了我的疑问：PD是什么？ producer，是制作人吗？那她制作了什么？”如果叫PD，就应该真的参与到节目的制作中，所以她通过一种解构的方式拍摄了一条宣传片，在节目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告诉大家她理解的PD是什么，“我觉得PD可以是一枚撕掉糖衣的‘炮弹（PaoDan）、是助力夢想的‘跑道（PaoDao），也可以是构建多维对话的‘平等（PingDeng）”。

这份更广的格局，亦体现在她对时尚创造力的解读上。近期，李宇春成为法国ANDAM时尚大奖评委，也成为这一奖项评委中唯一一张中国面孔。“作为一个中国歌手，我希望看到越来越多年轻的中国设计师能出现在国际舞台上。”对李宇春而言，能担任此次评委也将是个人一次很有意义的经历和学习的机会。“时尚创造力不仅仅只表现在好看的衣服上，还是对娱乐、艺术、经济、社会问题、生存环境都要有所思考。与时代共振的那些人，他们身上有着差异化和多元性的感知力，我也想向他们学习。”李宇春说。

勇气、自由、才华、爱与信念……这些抽象的概念经由李宇春的行动与表达，正以具象的作品或事件体现，从而形成大众审视下超级偶像的模样。在自己的“房间”内，她拥有完全自洽的价值体系，用音乐、艺术传达内心的声音;走出“房间”，她影响着许多人看待世界的方式，用自己的“不可复制”与时代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