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桐 通往精神世界的孔洞

王琳

Q：我们先从去年的个展《NUN》聊起吧，这个展览集合了你一系列新的抽象表现的宣纸艺术作品和以蛇的意向为主题的雕塑装置，它们的创作背后有怎样的思考以及这些作品之间的联系是什么？

A：我是一个特别爱刨根问底的人，这个展览延续了我近年来关于原始信仰的考察和溯源，从基督教、佛教的起源，一直找到最原始的多神教、大地母神以及众多远古信仰中关于蛇的象征与含义。之所以要进行关于信仰的追问和溯源，也是我在创作上的一种含蓄的反叛。虽然我自己没有宗教信仰，但艺术创作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这个宗教信仰。我的雕塑作品和纸上扎孔作品虽然在材料使用上完全不同，但都延续了关于信仰主题的表达。

我本科是学油画的，但我又是一个中国人，思维上受到西方现代主义的美学逻辑和美学体系的影响，但生活中又对中国文化感到亲近。这种矛盾性使我开始对宣纸进行材料实验。中国画自古以来用线来造型，而毛笔是书写性的工具，这来源于中国的象形文字，到了绘画中则保留了线条，去掉了色彩，同时结合禅道思想，走向一种阴性的、感性的、接近虚空的幻境。于是，我在创作中也刻意去掉了墨的表现，这个选择既是一种继承也是一种反叛。宣纸这种材料就像一个容器，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承载墨，为墨而服务，同时能够将水墨表现到极致。这种无言的性格既像一个中国人，也像一个默默付出的中国女人。为了保留宣纸的特性，我不去上色，而选择用针来创作。

Q：回到你用绣花针在宣纸上打孔的创作方式，你是如何选择你的创作材料的？通过多年的艺术实践，有没有对这种日复一日的创作方式产生新的理解？

A：在我的印象里，刺绣是传统中国女性独有的一门手工技艺，但它完全是一种模式化的技术，缺乏个性的表达。传统的中国刺绣永远在表现吉祥如意的概念，而无关背后的女人的个性、特征与形象。因此，我首先要去掉的就是刺绣所代表的传统含义，而“针”更像是一种女性工具，相较于作为男性工具的毛笔来说，它更能传达出女性被隐藏起来的那一面。针，既有一种刺痛感，又带有攻击性，选择这个工具也来自于小时候趴在妈妈腿上看她刺绣的体验，针尖儿给我的印象很深，好像女性的武器。针和宣纸的结合是一种偶然，针扎在宣纸上的孔让光透了进来，好像宣纸在呼吸，这些孔是一个个通道，让你得以喘息。通过这样的通道，它带来了表达的另一种可能性，不再局限于这一面，也可以穿越到另一面，通过它也可以找到你的精神世界。虽然我们生来的性别无法改变，但可以对精神世界进行更深的追问。

最近我在宣纸上也开始尝试更原始的方法，例如用手指蘸水或用泥土来打洞。在我看来，宣纸等同于墓穴等同于子宫，它們都是承载着身体与精神的容器。我用针作它的通道，那就像是通过子宫孕育生命的通道。

THE ARTIST

付小桐，1976年出生于中国山西，2000年于天津美术学院获得本科学位，后任教于华北理工大学艺术学院，并于2013年获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系硕士学位。付小桐的作品曾在各地美术馆、机构和博览会展出，包括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中国）、伯克利博物馆（美国）、纽约亚洲艺术周（美国）、Asian Now（法国）、芝加哥当代艺术博览会（美国）、北京松美术馆（中国）、香港巴塞尔艺博会（中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