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

李学文

老刘当了十年的科技处长，就像屁股粘胶似的，一直原地不动。

十一长假，老刘在单位值完班，一回家就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白酒，一仰脖，二两酒下肚。他老婆一看，赶紧抢他的酒瓶，“你不是胃溃疡有两个出血点吗？真不要命了！”

老刘气闷地放下酒瓶，说：“今年清明节，陈厅长回去祭祖，把姓陈的一个副厅长、三个姓陈的处长和五个姓陈的科长都带去了。这次国庆，又说是什么校友活动，坐了满满一车的人去考察学习，实际上是出去玩，只留我和几个处长值班……”

“我早跟你说了，不进圈子，就不是自己人！人家没给你穿小鞋就不错了，你还想什么进步？可能还看在你能干点儿事上。”老婆见他不服气，继续说，“就你们家来说，你那么多侄子侄女外甥，你还不是更喜欢那几个和你一样练书法的？”

这样一说，老刘思忖了很久，他有些无奈地嘀咕了一句：“这哪能比呢？我们是党的干部。”

老婆进一步启发他：“陈厅长还是在当处长那会儿，你不是和他第一批被省里下派去搞社教的吗？你把厅里搞社教的都拢起来，聚一聚，久了自然就形成一个圈子。”

老刘一听，不以为然，“这不行，搞社教的成不了一个圈子。”

“那厅里下派搞‘村建的，人多，可以成一个圈子。”

“陈厅长没去搞‘村建，有什么理由成圈子？”老刘继续摇头否定。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喝什么气酒，生什么闷气？你就好好保养身体。你以为他们整天胡吃海喝的，蛮有味道？那是在拿身体做交易，没什么羡慕的。”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老刘内心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嘴里的酒也品咂出了醇香的滋味，改天照旧安安稳稳上下班。

这天，老刘早早地回到家里。老婆好生奇怪，“今天下班没在小区门口看老头儿们杀两盘象棋？”

“天天看别人下棋，我有那么閑？”老刘斜睨她一眼，“晚上多炒两个菜，我要喝点儿酒。”

“你胃不好，喝什么酒！”老婆端菜上桌。

老刘不搭理她，自顾自拿酒倒酒，脸色沉郁。

“你又碰到烦心事了？评先进落榜了还是别人提拔了你又原地不动？”

“陈厅长被查了，搞小圈子，还有经济问题。那个圈子里的人都卷进去了，受处分、摘帽子都是最轻的。可惜了，陈厅长和那十几个处长都是我党校的同门师兄弟。”

“你和陈厅长他们都是同门师兄弟！那你还说没理由跟他们一个圈子？现在想来，好在你没进这个圈子，否则……欸，你这个老刘，其实心里啥都明白……”

老刘举起手中的酒杯，一仰头，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