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骁
1
那么多人写云,
写它的轻,轻如羊毛,白羽
那么多人写水,写它的清冽,回环的波纹
而我不是,我写石,写坚硬的石
写深埋的石,写坐立的石,写亘古的石
更写西畴的石
与写轻和柔的事物相比,我更喜欢石的重
2
只有极重,才能沉没于西畴的广袤大地
只有极重,才无法打捞而出
当有一天,我站在西畴广袤贫瘠大地,
山石耸立
看见太阳、流云、星月
相继沉陷于山河深处
即便登临山顶,远眺,俯瞰
再向更大更巍峨的山仰望
看到的石頭,只是冰山一角
似浮于世间的尘世疮疤
我终于明白,之所以幸福不能飞翔在天上
是被那一片片白花花的岩石,
所挤占,所覆盖
如泰山压顶
堵住赞美与歌颂的漏洞
3
一个西畴人,另一个西畴人
接着是一群西畴人,又是另一群西畴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能喊出名字的,不能喊出名字的。西畴人
丢掉幻想、等待和期许,
丢掉祈祷的十万火急
开始在石漠大地,以坚守和力气
重新修改诗意,以辨认残缺之美
4
他们向石头宣战,千万年来
石头,第一次被更硬的东西,
狠狠扯断“脐带”
分崩离析,那一片片散碎的石头呵!
从土层里被打捞
日渐丢失了以往的狠劲
被砸碎,被铺就,被垒砌,
以另一种排列与重组
构建另一种精神层面的雕琢
“西畴精神”,“苦干实干加油干”
成了,新时代播种在石头里的名字
5
“干!”搬家不如搬石头
“干!”干才有希望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像布谷鸟一样
在大山之中,在乱石之间,喊上一嗓子
手心里的幸福种子
就醒了
6
认出了兴街的核桃树
认出了香坪山村的青砖蓝顶房子
认出了三光村个大味甘的猕猴桃
认出了玉米,大豆,马铃薯,向日葵
认出了山蔓菁,大杜鹃,朝阳花和牵牛花
一位老妪,泪眼婆娑,在西畴这片土地
指认着这些曾经陌生,
现在日渐熟悉的亲人
她也指认着温暖的太阳
说太阳像党,说西畴人是太阳的子民
是党的好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