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综合材料绘画艺术的发展与运用

邵维桢 张 骋

（浙江师范大学，浙江 金华 321001）

一、对综合材料绘画的基本概述

“材料”，材料是人类用于制造物品、器件或其他产品的那些物质。有用的物质都可以称之为材料。材料作为媒介，从古至今一直作为艺术创作活动的前提和基础，如油画是以油画颜料混合松节油等在画布上进行创作；中国画是以墨及矿物质颜料在纸、绢等上作画。在综合材料绘画中，根据材料的用途与性质，通常可以将材料分为水性材料、油性材料、软材料、硬材料、天然材料与人工材料等。如沙、土、报纸、宣纸、瓦楞纸、麻布、石膏粉、漆等，都是常见的综合材料绘画媒材。

国外并没有“综合材料绘画”这一说法，只有“综合材料”，国内将综合材料定义为一个独特的画种，对“综合材料绘画”的定义也有多种看法。陈心懋在《综合绘画 材料与媒介》中谈到：“综合绘画”不是一个画种，也不是一个技法，而是‘Mixed Media’这一外来名词的汉译名称……在西方，这些媒材被称为‘Mixed Media’，即综合材料，在国内，以‘综合绘画’来命名易于让人理解，它就是用‘综合材料’来创作的绘画，是‘综合材料’和‘综合技法’在绘画上的统称。”胡伟在2017 年出版的《2017·第二届全国（宁波）综合材料绘画双年展作品集》中的前言中谈到：“大家一致认为，综合材料绘画已经具有明确的学术规范和价值标准。作为综合材料绘画的学术释义，‘单画种材料技法的演进，多画种或多种材料技法的互渗融通与原生态表达’，比较客观地概括了当下综合材料绘画地形态特征”

综合材料是一种新的当代艺术创作形式。在绘画创作史上，色彩与造型一直是绘画语言的主要元素：古希腊罗马艺术追求理性，注重“数”与比例的和谐；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在技法上不断探索，力求表现和谐逼真的画面；现代派艺术家突破了传统绘画的束缚，将色彩、线条等绘画元素独立出来，以点线面色彩等的形式组合取代学院派的绘图标准，力图表现绘画所独有的、区别于其他艺术门类的独特表现。在绘画的发展过程中，材料始终处于从属地位，绘画的发展演变始终是色彩与造型的演变，材料在绘画艺术中始终没有得到突显。直到20 世纪中叶，涌现了一批以分析材质作为艺术创作宗旨的艺术家——西班牙的塔皮埃斯，法国的福特里埃、杜布菲，意大利的阿尔贝托·布里，德国的安塞姆·基弗等，他们通过物质材料的有机组合来实现绘画的自由表现，率领人们对艺术材料进行深入探索，从而在以往只注重色彩与造型的艺术之外发掘出新的艺术道路——对综合材料的审美表现。

二、综合材料绘画的发展与运用

在20 世纪现代派以前，“材料”作为绘画的媒介，仅仅作为表现绘画的手段而已，处于绘画的从属地位，材料似乎与技艺有着更紧密的联系。炭笔、油彩、色粉……作为单一的画种演变着。

20 世纪以后，随着工业革命的繁荣，科技水平的提高，新型媒材的出现，产生了艺术观念和材料上的革新，这使艺术家艺术表现的手段与方式逐步增多，不再局限于传统单媒材才的表现。

李世萍以托斯勒将人类历史概括为“文明发展三次浪潮”为契机，将材料的发展概括为“原始主义——古典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发展历程。

从原始主义到古典主义的第一次演进，油画成为主要的表现形式，涌现出大批如达芬奇、委拉斯凯兹、伦勃朗这样的油画艺术大师，油画是大多数艺术家首选的艺术表现媒介。

第二次古典主义到现代主义的演进是伴随着工业文明而兴起的，现代主义绘画吸收了科学和技术理论成果——光色理论、爱因斯坦时空理论、弗洛伊德对梦的解析和潜意识分析理论、航空航天技术等，并运用于画面中，涌现了印象派、立体派、超现实主义、抽象表现主义等艺术流派。

第三次现代主义向后现代主义的变革伴随着信息的高速发展，传统的绘画媒材已不足以表现这一时期更深层、新颖的观念，因此，新的表现媒介涌现而出，艺术作品也往往以大众化、通俗化的风格出现，如集成艺术、波普艺术、欧普艺术、极少主义、装置艺术等。

（一）实物与拼贴的出现

综合材料绘画最早是以拼贴形式出现的，“拼贴”一词来源于法语动词“coller”，有“粘住”、“粘合”之意，早在 18、19 世纪的欧洲就有人借助纸张、植物进行拼贴。

在绘画领域中，普遍认为西班牙画家巴勃罗·毕加索于1912 年创作的《有藤椅的静物》为第一幅拼贴作品，这幅画创作于立体派的第三个时期,即综合立体主义时期，以毕加索、勃拉克为代表的立体派常常将带有图案的纸张如墙纸、乐谱、画布、纸板等粘贴于画布之上，利用纸张在二维平面上表现三维世界，手法独特新颖，自此以后拼贴的创作手法开始流行起来。

德国达达艺术家库尔特·施威特也善于运用各种材料进行拼贴创作，如《和图画》，废弃的报纸、旧纸板成为他的创作媒材，纸张与纸张之间构成三角形、矩形、梯形等多种形状，纸张相互堆叠，横线、斜线相互交错，并配以简单的色彩，丰富了作品的层次感。

（二）新媒材的使用

在综合材料绘画发展之始，作品大多以拼贴的手法创作，材料大多为报纸、纸板等，到了20 世纪中叶以后，众多艺术家运用综合材料进行艺术创作，可谓是异彩纷呈。不论是在表现方法、创作样式上，还在材料的使用上，可以说，所见之物，没有不能拿来创作的。大自然中的石头、沙子、植物、动物标本，亦或是工业产品如玻璃、钢板、化纤材料、布料等，皆成为创作素材。法国艺术家简·杜布菲提倡回归原始，经常利用沙子、泥土，将其附着在画布表面上，形成颗粒感极强的粗糙表面。安塞姆·基弗将废弃布料、稻草、石头、沙子等置入画面当中，表现出宏大的场面。美国波普艺术家劳森伯格将垃圾、报纸、废料等作为创作材料，是对资本社会下通俗文化的反映。

（三）材料的精神性表现

不同材料有其不同的特性，给人或坚硬、或柔软、或粗犷、或细密的感受。综合材料绘画并非多种材料杂乱的堆砌，它不仅有蕴含着反叛传统的精神内核，也同时包含着艺术家的人文之思。德国艺术家基弗的作品大多围绕着战争、民族、历史与哲学，他的许多作品暗示历史、控诉战争、表现圣经故事等，作品传递出深切的忧患意识和历史沧桑感。阿尔贝托·布里受二战影响，偏爱用布类进行创作，表达战争带给人类的重创。他把大大小小不同的布料经过针线缝合，配上鲜红的颜料，隐喻重创的伤口，看起来使人触目惊心。劳森伯格运用废弃垃圾、报纸、海报等进行创作，将大众媒材引入创作，打破艺术与生活的界限，反映的正是美国在资本主义与消费文化下的贪婪与乏味。

三、综合材料在实践中的运用

（一）安东尼·塔皮埃斯

安东尼·塔皮埃斯是西班牙画家，1923 年生于巴塞罗那，在1943-1946 年间，他开始创作带有绳索和纸张的作品。1953 年，他正式加入非定型主义画派，在这以后他开始广泛地运用材料进行创作，创作出大量的综合材料作品，逐渐形成他个人特有的风格。塔皮埃斯曾说：“人们普遍认为绘画是由形状和色彩组成，但是我渴望尝试第三种元素的质感，在我看来，使用厚的材料，这些材料可能会变成带有裂纹的剧烈形状和划痕，我可以找到一种表达自己的方式，这是一种区别于学院派绘画的绘画方式。”他运用熟石灰、沙土、胶、纸屑等相混合，物质特征明确，色调暗沉、厚重。他的画作大量出现肢体和神秘性的符号，常常利用刮、涂、抹的手法表现出来，让作品呈现自然的裂痕。

在《白色椭圆形（1957）》中，塔皮埃斯运用了对比的画面处理方式，画面正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椭圆，其材料质感异常明显，充满了细细的裂纹，而背景却做了平面化的处理，中间的椭圆就像一个圆形浮雕，画家利用凸与凹、粗糙与平滑对比的手法，将视觉中心聚集在画面的中心，凸显出主体与背景不同的材质感。

（二）安塞姆·基弗

安塞姆·基弗是二战以后德国重要的艺术家之一，是20 世纪80 年代新表现主义的代表人物。他通过综合材料绘画、雕塑、装置等作品，探讨了战争、宗教、历史、政治等时代问题，通过多种媒材的娴熟使用，表达他对当代社会问题以及历史的沉思。基弗在图像中运用沙子、麦桔、黏土、玻璃、金属等，植物的腐烂、金属的腐蚀和氧化，都成为他作品的一部分。

《内景》作于1981 年，描绘的是位于柏林的新帝国总理府的马赛克房间，这个房间的新古典主义风格暗示了希特勒政权的集权、秩序、纪律等特质。画面中间有一堆火在燃烧，表明这座建筑会被摧毁，最终形成一片废墟，暗示了基弗对战争和人类历史的反思。画面中运用了油彩、丙烯、麦秸、木刻等，制造了斑斓的、具有历史沧桑感的画作。

《铁轨》创作于1986 年，作品描绘了一对铁轨逐渐消失于远处，在地平线的远处，两条铁轨分叉而远去。画面下方铁轨的两侧，分别黏附着铁制的登山鞋，鞋上还带有橄榄枝。整幅画呈蓝色调，色调暗沉，场面空旷，让人产生悲凉之感。这幅画运用了油彩、丙烯、乳剂、橄榄枝、铁、铅等，基弗毫不避讳地凸显作品的材质感、肌理感和材料在自然状态下形成的痕迹。这幅画通常以二战的背景解读，被视作是对战争的无声控诉。

四、结语

综合材料绘画源于西方，如今在中国已成为一个独立的画种，材料已被越来越多的画家运用于画面中，了解综合材料绘画的发展，熟悉西方综合材料艺术家的作品内涵及创作方式，更有利于推动我国美术发展的推陈出新，综合材料绘画以其实验性、偶然性、物质性等特征，以创新、前卫等精神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艺术家前仆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