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商店：“老西藏们”最爱去的商店

潼喜喜

毛毛商店最早的主人是陈小军的大姨李文珍（化名）和姨夫 图/ 张静

一天中午，我们走访了格尔木西格办人口中闻名遐迩的毛毛商店。毛毛商店是个烟酒百货商店，在交通巷的路边，店内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食品、饮料、生活用品。来买东西的人不少，三四个人挤在柜台结账。一个圆寸发型，中等身材的男人在柜台内忙活着。等一批人走后，我上前确认了他就是毛毛商店的老板，他带着一种充满阳光又朴实的笑容。

他叫陈小军，是河南漯河舞阳县人，这个商店最早期是陈小军的大姨李文珍（化名）和姨夫开的。姨夫1960年从河南老家来到格尔木，最初在西藏驻格尔木商业储运公司上班，几年后，李文珍也随着姨夫来到了格尔木。陈小军说：“外婆跟我们讲，当时哪有什么婚礼，姨在村头换了双鞋，就跟着姨夫来了。”

李文珍夫妇在格尔木生下的3 个男孩都比小军年龄大，还有一个小表妹，她的小名叫毛毛，这也是毛毛商店名字的来由。

李文珍很能干，人长得漂亮，是大家公认的好心肠的人。当时西格办劳动服务公司下属的一大一小两个门市部，她是主要负责人，下面有七八个姑娘一起运营着。1988年，表妹初中毕业没工作，李文珍就把大门市部的一个库房从中间用木板隔开，一半是库房，剩余的一半又一分为二，里面的20多平方米作为仓库，外面临马路的另一半凿开个门，又接了窗户，这就是最初的毛毛商店。

20 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刘小军及毛毛商店

1990年7月28日，陈小军的大表哥从格尔木回到河南老家，让他去格尔木帮忙打理家里的这个小店。当时陈小军17岁刚刚初中毕业，第一次出远门，先从舞阳县到洛阳，又从洛阳到西安，当陈小军说着一口地道的河南话，在西安就发觉和当地人交流困难了。在西安富平县表哥的女朋友家住了7天后，正式踏上了西去的火车。他口袋里别的没装，只有一把自制的弹弓，留着防身用。火车到达西宁后，必须住上一夜，第二天启程接着坐火车，又是一天一夜才到了格尔木。陈小军的到来减轻了李文珍一家的忙碌，尤其是毛毛商店的活：白天站柜台、招呼客人、收银、摆货，晚上就住在店里。直至今日，陈小军也依旧住在店里，他说：“守着，心里踏实。”

陈小军来后半年，李文珍在出去进货返程中，骑三轮车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分了神，不幸出了车祸。陈小军见到她最后一面是在医院，他记得自己在病床前拉住她尚有余温又粗糙的手，难过不已。30年过去了，他怎么也忘不了李文珍躺在抢救床上的样子，每年的春节和清明忌日，他都会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公墓看她，静静地站在墓前良久。

李文珍去世以后，表哥们都去拉萨上班了，表妹毛毛也去了四川，家里就剩下陈小军和姨夫，还有姨夫的孙子。一大一小两个门市归公，几年后相继倒闭了，唯一留下的就是这个最小的毛毛商店。姨夫要上班，店里的一切事物都是小军在打理。因为是最早一批开商店的，小军一家又为人厚道、做生意诚信，和西格办西藏单位的小伙伴们都混熟了，几乎所有西藏单位的员工和家属都来毛毛商店拿货，还有要定期供货的。

毛毛商店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曾是格尔木最大的民营商店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毛毛商店

去西格办医院探望病号的亲友来买东西的也很多。奶粉、鸡蛋、营养品卖得是最快的。20世纪90年代初没有盒装牛奶，卖得最多的是黑龙江产的红星牌奶粉，四五百克一袋，一袋6块5。每天人流都很大，烟啊酒啊自然卖得也快，当时白色的红塔山一包5块。除了水果蔬菜，几乎日用百货和食品都是很齐全的。陈小军边帮客人结账边说道：“当时没雇人，实在忙不过来，要不进上水果蔬菜也会很好卖。”

那时候，他在格尔木食品公司进货，蹬上三轮车来回大约需要两三个小时。后来在姨夫上班的南郊西藏商业储运公司进货，也是骑三轮车，来回要花费一上午的工夫，骑累了就抬起屁股继续骑。

1995年，陈小军回了趟河南老家，经媒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两家人只有一河之隔，没有登记，没办婚礼，也就像当初的李文珍和姨夫那样，跟着小军就走了，他笑道：“现在想想，在现在这也许是一种更时髦的婚礼。”妻子来到格尔木后一直在毛毛商店帮忙照看生意至今。1996年，姨夫退休后，带孙子去了四川，临走时把这个总价值1万5千元的商店交给了小军。当时的营业额每天在6百元左右，一年的净利润有两万元左右。

陈小军家人合影 图/ 张静

到了2000年，随着机构改革，毛毛商店附近国营的西河商场、新华书店、五金公司、西藏商储下设的一店二店都相继停业。西格办西藏基地单位上的职工一部分分流，一部分退休离开了格尔木。新来打工的人多了起来，新开的商店自然也多了起来，但毛毛商店的生意没受太大的影响，直到今天都是附近生意最好的。直到2012年，窑洞房中用库房改成的毛毛商店被拆迁了，小军就在旁边搭了个30平方米的彩钢房，彩钢房保暖性很差，酱油、醋和各种玻璃瓶都被冻破。坚持了4个月后，新一批商铺建好了，小军就租下了现在这个180平方米的商铺，“旧的虽说有太多念想，但新店感觉也不错。”

以前的商店一到冬天就要加个大火炉，最冷的时候炉子旁边放上水都会上冻，一到春节，买东西的人里三层外三层都挤不进来，现在商店扩大了，来的顾客也不用挤着受罪了。

光顾商店的客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老顾客 图/ 张静

毛毛商店是格尔木最早一批个体经营的商店，也是经营时间最久的一家商店，直到今年，毛毛商店也在给西格办所属的各单位供货。小军说：“那些回老家定居的西藏单位的人，多少年后又回来格尔木，一定少不了要到毛毛商店看看。”

陈小军有一儿一女都是在格尔木本地出生长大的，小儿子今年19岁，采访他的这几天正是小儿子高考的日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格尔木海拔也较高，陈小军的身体不如从前了，在为回老家做准备，店里现在雇了三四个人。“能在这里多住一年就多住一年吧，毛毛商店是我姨起的家，是她在天上庇护着我们，虽说我坚持了30年，却没有大发展，后期也就是下个月吧，我准备把它重新装修一番，这样才对得起每天光临毛毛商店的顾客，对得起‘老西藏们对它的怀念，还有我姨当初对它的寄托吧。”陈小军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