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魔法的帽子

［芬兰］托芙·杨松

夏天里一个温暖的日子，木民谷下着细雨，因此大家决定在室内玩捉迷藏。小吸吸站在墙角，双手捂住眼睛，数到十，然后转过身来开始找——先到平时大家躲着的地方找，接着到一些特别的地方去找。

小木民矮子精先躺在阳台上的桌子底下，想想觉得不放心，因为小吸吸要是掀起桌布，他就会被捉到。于是他向周围张望，看到了墙角那顶黑色高帽子。这倒是个好主意！小吸吸绝对不会想到往帽子底下看。小木民矮子精悄悄地溜到墙角那儿，把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并往下拉。可帽子只能拉到腰间，不过他只要缩起身子，把尾巴也塞进去，小吸吸就完全看不见他了。当听到其他人一个接一个被捉到的时候，他禁不住偷笑起来。赫木伦显然又躲在沙发底下——他一向找不到更好的藏身地方。现在他们全跑来跑去找小木民矮子精。

他怕大家找得发脾气，就从帽子里出来，把头伸到门里说：“你们瞧瞧我！”

小吸吸看了他半天，很不客气地说：“还是瞧瞧你自己吧！”

“他是谁？”斯诺尔克小子低声问，其他人只是摇摇头，继续盯住小木民矮子精看。

可怜的小家伙！他在魔法师的帽子里已经变成了一只非常古怪的动物：他身上胖的地方变瘦，小的地方变大。而最奇怪的是，他自己一点儿也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我想我把你们大家都给唬住了，”说着，他迈开细长的腿犹豫地走了一步，“你们不知道我刚才在哪里！”

“这件事我们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斯诺尔克小子说，“不过你实在丑得吓死人。”

“你说话真不客气。”小木民矮子精难过地说，“我想你是捉迷藏捉昏了。现在咱们再玩什么？”

“恐怕你最好先介绍一下自己，”斯诺尔克小妞冷冰冰地说，“我们可不知道你是谁！”

小木民矮子精看着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心里猛地一亮，这也许是个新游戏。于是他快活地笑着说：“我是加利福尼亚的国王！”

“我是斯诺尔克小妞，”斯诺尔克小妞说，接着指着斯诺尔克小子，“这是我哥哥。”

“我叫小吸吸。”小吸吸说。

“我叫小嗅嗅。”小嗅嗅说。

“哎哟，我的天！你们这些人多没劲。”小木民矮子精说，“你们不能想出一句更有意思的话来说说吗？现在让咱们出去走走吧，我觉得天晴了。”说着，他走下台阶到花园去，后面跟着又惊奇又疑惑的三个小朋友。

“他是谁？”赫木伦问，他正坐在屋前数着向日葵的雄蕊。

“我想他是加利福尼亚的国王。”斯诺尔克小妞说。

“他打算在这儿住下吗？”赫木伦问。

“这要由小木民矮子精来决定。”小吸吸说，“我真奇怪，他上哪儿去了？”

小木民矮子精哈哈大笑。“你们有时候实在滑稽。”他说，“咱们去找找小木民矮子精好不好？”

“你认识他？”小嗅嗅问道。

“当——然，”小木民矮子精说，“说实在的，还熟得很。”他确实喜欢这个新游戏，而且觉得自己玩得很不错。

“你怎么会认识他呢？”斯诺尔克小妞问他。

“我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小木民矮子精又哈哈大笑着说，“可你们知道吗？他这个人讨厌极了！简直没法儿跟他一起过！”

“你怎么敢这樣说小木民矮子精？！”斯诺尔克小妞凶巴巴地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木民，我们把他当个宝儿。”

这对小木民矮子精来说真是太捧场了。

“真的吗？”他说，“我本人以为他是个真正的灾星。”

斯诺尔克小妞听了哭起来。

“滚开！”斯诺尔克小妞对小木民矮子精说，“要不然把你打倒在地，骑在你头上。”

“好吧好吧。”小木民矮子精安慰她说，“这不过是做做游戏罢了，对吗？你们这样爱我，我高兴极了。”

“可我们根本不爱你。”小吸吸尖声大叫，“这个丑国王诋毁我们的小木民矮子精，赶走他！”

他们一起向可怜的小木民矮子精扑过去。他太惊讶了，竟没想到自卫，等到他开始发火，已经为时太晚。木民妈妈来到外面台阶上时，他正躺在那里噼里啪啦地挨手掌和尾巴的拍打。

“孩子们，你们在干什么？”木民妈妈大叫，“马上住手，不许打架！”

“他们在揍加利福尼亚的国王。”斯诺尔克小妞哼了一声，“不过他该打。”

小木民矮子精从人堆里爬出来，精疲力竭，气得要命。

“妈妈，”他叫道，“是他们先动手的。三个打一个！这不公平！”

“我完全同意。”木民妈妈严肃地说，“不过我想是你欺负了他们。你到底是谁呀，我的小动物？”

“哎哟，请别再玩这个可怕的游戏了，”小木民矮子精哀叫着，“它已经一点儿也不有趣了。我是小木民矮子精，你是我的妈妈。就是这么回事！”

“你可不是小木民矮子精，”斯诺尔克小妞轻蔑地说，“他有漂亮的小耳朵，可你的耳朵活像壶把儿！”

小木民矮子精一听，完全糊涂了，他抓住自己的一对拳曲的大耳朵。“可我是小木民矮子精！”他无奈地大叫，“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吗？”

“小木民矮子精有一条漂亮的小尾巴，大一点儿太大，小一点儿太小，可你的尾巴活像扫烟囱的刷子。”斯诺尔克小子说。

“噢，天哪，他说得一点儿不错！”小木民矮子精用发抖的手掌摸了摸屁股后面。

“你的眼睛活像汤盘，”小吸吸说，“小木民矮子精的眼睛小小的，很和善！”

“对，说得一点儿也不差，”小嗅嗅附和着说。

“你是一个骗子！”赫木伦坚定地说。

“难道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是小木民矮子精吗？”小木民矮子精哀求说，“您仔细地看看我吧，妈妈。您一定能认出您的亲生儿子小木民矮子精的。”

木民妈妈仔细地看。她用她那双惊恐的眼睛看了半天，然后安详地说：“对，你是我的小木民矮子精。”

就在这时候他开始变样了。他的耳朵、眼睛和尾巴开始缩小，他的鼻子和肚子开始长大，一直到他又恢复成老样子。

“现在好了，我的小宝贝，”木民妈妈说，“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把你认出来。”

过了一会儿，小木民矮子精和斯诺尔克小子坐在一个秘密地方——在茉莉花丛底下，有一大片绿叶遮住了他们。

“你准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使你变了样的。”斯诺尔克小子说。

“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一直坐在咱们当纸篓用的黑帽子底下。”小木民矮子精说。

“在那个帽子里？！”斯诺尔克小子疑惑地问。

他们走到阳台上，小心翼翼地爬到帽子那里。

“它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斯诺尔克小子说，“当然，除非你认为圆筒高帽有点儿特别。”

“可咱们怎么证明是因为这顶帽子呢？”小木民矮子精问道，“我可不想再到它里面去了！”

“咱们吸引个敌人过来怎么样？”斯诺尔克小子建议。

小木民矮子精说：“你有敌人吗？”

“蚁狮怎么样？”斯诺尔克小子提议。

“这倒是个好主意。”小木民矮子精也赞成，“有一回他把我妈妈推到一个洞里，往她眼睛上喷沙子。”

于是他们去找蚁狮，顺便带去一个大瓦罐。找蚁狮洞要到沙地，他们得去海滩。不一会儿，斯诺尔克小子就找到一个大圆洞，赶紧对小木民矮子精比画手势。

“他在这里！”斯诺尔克小子悄悄说，“可咱们怎么引他到瓦罐里去呢？”

“看我的。”小木民矮子精拿着瓦罐，把它深深地埋在沙里，罐口朝天。接着他大声说：“这些蚁狮都是些没有力气的动物！”他对斯诺尔克小子比画了个手势，两个人低头朝洞里看，等在那里。沙虽然动了一下，却没东西出现。

“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小木民矮子精再说一遍，“你知道吗？它们要挖好几个钟头才能钻到沙里去！”

“对，不过……”斯诺尔克小子用犹豫的口气说。

“正像我告诉你的，”小木民矮子精做出乱摇耳朵的样子，“要好几个钟头！”

就在这时候，沙洞里露出一个吓人的脑袋，瞪着眼睛。

“你说我没力气？”蚁狮嘶嘶地说，“三秒钟我就能钻到沙里去。”

“你得实地表演一次，我们才能相信你真有这种惊人的本领。”小木民矮子精引诱他说。

“我要用沙喷你！”蚁狮恼火地说，“等我把你喷到我的洞里，我就把你吃掉！”

“噢，别别别，”斯诺尔克小子求他说，“别这么干，你不如表演给我们看看，证明你三秒钟就能钻到土里去。”

“到这儿钻吧，我们可以看得清楚些。”小木民矮子精指指埋着瓦罐的地点说。

“给你们这些小鬼看看我的本领！”蚁狮傲慢地说。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想显摆一下他有多么强大，能钻得多么快，因此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从洞里爬出来，赶紧问：“好，叫我往哪里钻？”

“那儿。”小木民矮子精指了指说。

蚁狮耸起肩膀，竖起鬃毛，样子叫人害怕。

“别挡住我！”他叫道，“现在我要钻下去了，不过等我重新上来，我要把你们吃掉！一，二，三！”他说着像个旋转着的螺旋桨一样往沙里钻，一直钻到埋在沙子下面的瓦罐里。当真只用了三秒钟，事实上只过了两秒半，他就已经在下面暴跳如雷了。

“赶快盖上盖子！”小木民矮子精叫道。他们赶紧把沙拨开，把罐盖拧紧。接着他们把瓦罐拿出来，一路滚着它回家。蚁狮在里面又叫又骂，被沙呛得直咳嗽。

他们回到家，小木民矮子精吹三声长口哨儿，把大家叫来。

大家从四面八方跑来，围着那个拧紧盖子的瓦罐。

“你们在里面放了什么？”小吸吸问。

“一只蚁狮，”小木民矮子精神气地说，“一只凶狠的蚁狮，我们把他给逮住了！”

“真了不起，朋友！”斯诺尔克小妞佩服地说。

“我想现在得把它倒到帽子里去了。”斯诺尔克小子说。

“那他就会跟我一样变成另一样东西。”小木民矮子精说。

“可……可他一定要变成另一种东西，”小吸吸大叫，“就怕他变成比蚁狮更危险的东西，一分钟就把咱们大伙儿给吃掉。”

他们心惊胆战地看着瓦罐，听着里面闷闷的窸窣声。

小嗅嗅提议，变的时候大伙儿得躲在桌子底下，同时在帽子上压一本大书。“做实验总得冒险，”他说，“现在马上把他倒到帽子里去。”

小吸吸马上钻到桌子底下，小木民矮子精、小嗅嗅和赫木伦把瓦罐倒过来举在帽子上面，斯诺尔克小子快手快脚地拧开罐盖。蚁狮连沙子一起落到帽子里去了，说时迟那时快，斯诺尔克小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一本厚厚的外文字典压在帽子上。接着他们全钻到桌子底下等着。

大字典开始皱起来，小吸吸兴奋得把赫木伦的大拇指当作自己的大拇指咬。

现在字典越卷越厉害。书页像枯叶，外国字从上面爬出来，落到地板上满地爬。

“我的天！”小木民矮子精惊呼。

可是还不止这样。帽子边上开始有液体流淌到地毯上，“蚁狮不会变成了水吧？！”小嗅嗅失望地说。

“我想变水的是沙，”斯諾尔克小子悄悄说，“蚁狮一准马上就爬出来。”

他们又等了很久，都忍不住了。斯诺尔克小妞把脸藏在小木民矮子精的膝盖上不敢看，小吸吸吓得抽抽搭搭地直哭。忽然间，帽子边上出现了一只全世界最小的刺猬。它吸吸空气，眨眨眼睛，浑身乱糟糟、湿淋淋的。

有两秒钟工夫，周围一片安静。接着小嗅嗅开始哈哈大笑，紧接着大家在桌子底下高兴得又叫又打滚儿。只有赫木伦没跟大家一样兴高采烈。他看着朋友们只觉得奇怪，说道：“咱们不是一直盼着蚁狮变成一样什么东西吗？它变了，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大惊小怪？”

这时候小刺猬大模大样地走着，有点儿难过地走到门口，走下台阶。水已经不再流，现在阳台上像个水塘。

他们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木民爸爸和木民妈妈，木民爸爸和木民妈妈觉得这事非同小可，他们决定把这顶帽子扔掉。因此他们把它滚到河边，扔到了河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