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周丽芳
我们对于青泥瓦的记忆是怎样的?是江南淅淅沥沥的雨季下雨滴顺着青泥瓦接连不断下落;是肃萧冬日暖阳抚摸下鸽子在老房子屋顶青泥瓦上静静的守候;又或是伫立高楼眺望的人们在凝视着高楼林之外远方别具一格的零星半点的青泥瓦。
我对于青泥瓦的记忆还存留在小时候住的老房子。在多雨的江南,尖顶房屋仿佛就是为了多愁善感的江南而生,那青泥瓦就是尖顶房屋的良配。呈四边形拱状的青泥瓦,就是为了方便一层层堆叠起来,像鱼鳞般整整齐齐的镶嵌在尖顶的房屋上,年代久远些,这些青色的鱼鳞就会随着时间的冲刷变成黑色的,也跟随着黄褐色的泥土房一起变老。
如果说时间是无形的,那青泥瓦就是时间的使者吧,它见证了一个家的成长。从一个家开始,它见证了一个男人迎娶他的心上人;见证了每一个结晶的出生;小孩慢慢长大,青泥瓦上总是会出现一颗颗蛀牙或是完整乳牙,他们是小孩的下牙,老一辈的人总是说,下面换下来的牙齿往屋顶上扔——小孩的新牙则会整齐的往上长,它又见证了每一个小孩的成长;小孩抓猫的屋顶上,被踩断的老青泥瓦;老父亲在屋顶上修补着断裂的青泥瓦,将黑色的瓦片拿下,换上崭新的青泥瓦片;小孩长大为大人,也有他的小孩,他的小孩也将下乳牙扔上房顶……
现在的人们对于这些陈年的物件或许早以将它抛之脑后,但确实承载了老一辈的生活,还有那个烟囱时代烟火气息的生活。
每当我回到老家看着仅存的一间青泥瓦屋时,它带给我的是很多的记忆和一些感慨,既有些怀念又有些许感伤。每日不到天明是喔喔啼叫的公鸡唤醒休息一晚的人们开始劳作,我想爷爷奶奶那辈的人都是勤劳的。他们总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伴着鸡鸣起床,开始一天的劳作。以前的那个时候,连电热水壶都没有,每天都需要在一大早就将一天需要的开水在锅里烧煮好,柴火顺着烟囱往上升,变成黑烟在屋顶上一圈一圈的消失了;伴着日落,把晾晒在青泥瓦上的萝卜干、李子干、梅子干一摞摞的搬下来,留在青泥瓦上的是零星半点的果核,那是我们这些嘴馋小孩留下的偷吃的证据,当然还有果干在晾晒过程中滴落的汁水黏在瓦片上,半夜,大概就有成群结对觅食的蚂蚁嗅着甜味顺着房梁爬上青泥瓦片上开心的舔食吧。
恬静的生活伴着青泥瓦在这岁月静好中悄悄的度过,青泥瓦的时代终将是随着我的记忆悄无声息的退场,进入我们生活中的是红砖平顶房,走向更大的地方是林立的高楼,恬静也随着青泥瓦的退场变得喧嚣、忙碌、繁杂起来,我的记忆因青泥瓦而起,也因青泥瓦而伤。
不管岁月如何变迁,我独爱这江南的青泥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