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微粒在慢性阻塞性肺疾病中的研究进展*

2021-03-29 07:26张俊鸿
中国病理生理杂志 2021年8期
关键词:来源脂质标志物

张俊鸿, 熊 玮

[陆军军医大学(第三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老年医学与特勤医学科,重庆400038]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COPD)以持续呼吸道症状和不可逆气流受限为特征,是目前世界上第四大死亡原因,预计到2030年每年死于COPD和相关疾病的达450万人[1],给全球带来巨大经济和社会负担。目前COPD的病理机制包括氧化细胞机制、氧化应激、衰老、线粒体功能异常等假说,但确切机制仍存在争议。一直以来COPD主要依靠临床症状及肺功能检测诊断[2],但存在漏诊及过度诊断问题,治疗方面以症状控制及疾病进展延缓为主,尚未发现能治愈COPD的药物,所以迫切需要进一步研究COPD的发病机理,寻找新的生物标志物和治疗靶点。

细胞外囊泡(extracellular vesicles,EVs)是各种类型细胞在生理状态、应激、损伤或凋亡情况下释放到细胞外环境中的囊泡,根据其大小可分为外泌体、微粒(microparticles,MPs)、凋亡小体等。MPs也称微泡、胞外体、脱落囊泡等,直径0.1~1µm,其内含有mRNA、miRNA、蛋白质、脂质等活性成分。很多研究表明MPs通过转移其内容物介导细胞间通讯,调节信号转导、炎症反应等,参与疾病的发生发展,近年研究认为MPs也是COPD病理机制之一。本文对MPs介导的COPD发病机制的研究进展进行综述。

1 COPD中常见的微粒及其活性

MPs在细胞间的交流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影响包括COPD在内的许多疾病,研究显示COPD患者循环、肺泡灌洗液及痰液中细胞MPs增加,可能参与COPD的发生发展。

1.1 淋巴细胞来源的MPs(lymphocyte-derived MPs,LMPs)COPD是一种慢性气道炎症性疾病,淋巴细胞等炎症细胞增加,炎症机制在COPD的发生发展中起关键作用[3]。LMPs是淋巴细胞受到活化或凋亡时从浆膜上脱落的直径0.05~1µm的小囊泡颗粒,含有多种特异性膜糖蛋白和生物学活性受体[4],其数量的增加与免疫和炎症性疾病的病理状态有关。COPD中增多的LMPs聚集在支气管上皮细胞(bron⁃chial epithelial cells,BECs)表面,可能诱导BECs的损伤。

临床COPD患者肺泡灌洗液中LMPs病理性升高,且LMPs的量与疾病的严重程度有密切关系,进一步动物实验证实LMPs促进C57BL/6小鼠的气道炎症[5]。体外研究显示LMPs抑制人BECs生长,使细胞周期阻滞在G1期[6],同时导致BECs的炎症介质[包括肿瘤坏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白细胞介素6(interleukin-6,IL-6)和IL-8等]增多,并通过p38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p38 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p38 MAPK)信号通路诱导BECs凋亡,促进氧化应激[7-8]。近来研究表明T淋巴细胞来源MPs抑制自噬,诱导BECs分泌炎症因子(IL-1β、IL-18等),导致核苷酸结合寡聚化结构域样受 体 蛋 白3(nucleotide-binding oligomerization do⁃main-like receptor protein 3,NLRP3)炎症小体形成和积聚[9],调节COPD炎症反应。

目前体内外实验已证实LMPs可对BECs发挥抑制生长、促炎和促凋亡的作用,可能作为COPD患者气道炎症及BECs损伤的有害生物标志物。但LMPs中包含有丰富的脂质、蛋白质和核酸成分,其发挥作用的具体成分仍需要进一步研究,才能为COPD的治疗提供更精准的靶点。

1.2 BECs来源的MPs BECs是抵御有害物质的第一解剖气道屏障,气道上皮组织能产生跨膜型黏蛋白(transmembrane mucins,transmembrane MUCs),保持上皮表面湿润,保护上皮免受病原体和环境刺激的影响,BECs来源的MPs中含很多不同MUCs(MUC-1、MUC-4和MUC-16等),能发挥中和H1N1流感病毒的作用[10]。因此,BECs来源的MPs可能与正常气道生物学机制的调节有关。

COPD的部分特征是上皮-间充质转化(epithe⁃lial-mesenchymal transition,EMT)相 关 的 气 流 受限[11]。EMT可能导致气道成纤维细胞产生,导致气道重塑与气流受限。人BECs来源的EVs能参与COPD上皮-成纤维细胞的异常交互作用,临床研究表明COPD患者血清总EVs中miR-21水平较高,而在体外实验中经香烟烟雾提取物处理的BECs来源的EVs中miR-21含量较低,这种EVs通过减轻M2巨噬细胞极化,改善COPD发病机制中EMT而减轻气道重塑[12],同时在COPD小鼠模型中证实下调BECs来源EVs的miR-21可以减轻香烟烟雾诱导的小鼠气道重塑[13]。所以上皮细胞来源的EVs可能是COPD中一种新的减轻EMT的代偿保护机制。

COPD是加速衰老的肺部疾病,表现出上皮细胞衰老、线粒体功能障碍等衰老相关特征。衰老的BECs可分泌含有很多炎症因子(IL-6、IL-8等)的MPs,这些MPs具有衰老相关分泌表型的功能,被认为是一种新的衰老相关的分泌表型,在促进炎症发展、衰老和氧化应激中起着重要作用[14]。最近研究显示,经LMPs处理的视网膜色素上皮(retinal pig⁃ment epithelium,RPE)产生RPE来源的MPs(RPE-derived MPs,RMPs),影响上皮细胞的衰老及吞噬功能,参与衰老相关的病理改变[15]。而在COPD中LMPs能促进BECs分泌MPs,而这些BECs分泌的MPs是否参与衰老的病理改变及其具体调控机制可能值得进一步研究。

1.3 内皮细胞来源的MPs(endothelial cell-derived MPs,EMPs) 临床研究表明,COPD患者循环中的EMPs含量增加[16],且与吸烟和COPD有关,健康吸烟者戒烟后血浆EMPs的水平能恢复到不吸烟者的水平,不改变吸烟状态的受试者血浆EMPs水平在1年内保持稳定,而COPD吸烟者戒烟后血浆中EMPs水平在1年内仍然显著升高[17]。这种EMPs含量的增加可能与肺毛细血管内皮细胞损伤有关[18]。近年来Takahashi等[19-21]发现,COPD患者循环血中的EMPs(CD144+、CD31+/CD42−和CD62E+)含量增加水平与疾病严重程度正相关;同时EMPs(CD62E+和CD144+)水平与第一秒用力呼气容积(forced expiratory volume in 1 s,FEV1)变化呈显著负相关,稳定期COPD患者EMPs(CD62E+)水平高预示FEV1快速下降。还有研究表明,痰液中EMPs(CD31+)水平升高与肺损伤之间存在相关性[22]。此外,EMPs作为旁分泌或内分泌因子参与细胞间通讯可能参与COPD的发病,肺血管内皮细胞通过EMPs向肺泡上皮细胞转运保护性α1-抗胰蛋白酶(alpha-1 antitrypsin,AAT)[23]。AAT是血清中主要的一种蛋白酶抑制剂,在COPD等炎症性疾病时,AAT能透过毛细血管到组织液中,上皮细胞内化AAT可保护肺免受弹性蛋白酶和炎症的影响,而AAT水平降低可导致呼吸困难及肺气肿发生。

上述研究结果提示,COPD患者存在持续的内皮细胞激活和损伤,从而导致EMPs的稳定释放,而释放的这些特定的EMPs亚群可能作为COPD患者诊断分级以及病情恶化易感性的潜在生物标志物,同时近来研究认为香烟烟雾引起的内皮功能障碍/损伤与COPD(特别是肺气肿)的肺部损害以及包括肺动脉高压、动脉粥样硬化和慢性肾损伤等COPD并存疾病密切相关[24],但EMPs在疾病中的确切作用机制仍需要进一步研究。

1.4 单核/巨噬细胞来源的MPs 单核/巨噬细胞在不同生理及病理状态下也能产生MPs,可能与COPD的发病机制相关。Tokes-Fuzesi等[25]通过比较健康者、稳定期和急性加重期COPD患者循环中单核细胞来源MPs(CD45+、CD13+、CD14+和CD56+)的水平,显示单核细胞来源的MPs在病情恶化中起着重要作用,在COPD患者中单核细胞MPs均显著高于健康对照组,而且COPD急性加重期MPs(CD14+)水平显著高于稳定期COPD,并与FEV1呈显著负相关。在体外实验中单核/巨噬细胞来源的MPs上调人BECs炎症介质[IL-8、单核细胞趋化蛋白1(macrophage che⁃moattractant protein-1,MCP-1)和细胞间黏附分子1(intercellular adhesion molecule-1,ICAM-1)]合成,介导COPD气道炎症反应[26],并且显示巨噬细胞来源的MPs含有基质金属蛋白酶,具有明胶溶解和胶原溶解活性,与肺气肿发生有关[27],而使用基质金属蛋白酶(matrix metalloproteinases,MMPs)抑制剂能抑制单核巨噬细胞MPs的释放及其蛋白水解活性[28]。单核/巨噬细胞释放的MPs可能作为COPD潜在的诊断及严重程度分级的循环生物标志物,并且为COPD提供了其他可能的治疗方式。

2 MPs作为COPD的潜在诊断生物标志物

根据COPD的GOLD诊断和治疗策略,任何有呼吸困难、慢性咳嗽或排痰,和(或)有暴露于该疾病危险因素的病史,应临床考虑COPD,再结合肺活量测定吸入支气管扩张剂后FEV1/用力肺活量(forced vi⁃tal capacity,FVC)<0.70来确诊。虽然肺活量测定是一项简单的测试,但COPD在年轻患者中可能会被低估,在老年患者中可能会被过度诊断[29]。同时,COPD现在被广泛认为是一种复杂的异质性疾病,在评估COPD患者时,根据预后和治疗反应确定临床表型以选择最佳治疗方案是很重要。因此,研究新的COPD生物标志物以补充肺功能测定很有必要。

目前研究表明,某些类型的EMPs是COPD潜在的生物标志物,EMPs水平的增加可能反映肺毛细血管内皮细胞的损伤。COPD患者循环中EMPs(CD144+、CD31+/CD42−和CD62E+)含量增加的水平与疾病严重程度正相关,且痰液中EMPs(CD31+)水平升高,与FEV1呈负相关[19-22]。

近年来许多临床研究分析痰及血循环中miRNA图谱以预测和诊断COPD。与健康对照组相比,COPD患者痰液中let-7c和miR-125b的表达水平降低[30],血清miR-21和miR-181a水平升高[31]。最近Sundar等[32]对不吸烟者、吸烟者和COPD患者血浆来源的EVs进行miRNA谱分析,发现COPD患者较吸烟者或不吸烟者上调的miRNA有miR-22-3p、miR-99a-5p、miR-151a-5p、miR-320b和miR-320d,下调的有miR-335-5p、miR-628-3p、miR-887-5p和miR-937-3p,并在经香烟烟雾处理的BECs分泌的EVs中得到验证。所以EVs中的miRNA可作为COPD新的生物标志物,COPD患者miRNA的分子图谱对寻找COPD诊断及治疗的特异生物标志物具有重要意义,但是miRNA发挥作用的具体机制仍需要进一步研究。

此外,最近有研究提出血浆EVs的表面蛋白质分析可以作为鉴别及诊断COPD的一种无创方法。Jung等[33]比较了健康对照者、社区获得性肺炎(com⁃munity-acquired pneumonia,CAP)患者和COPD急性加重(acute exacerbation of COPD,AECOPD)患者的血浆样本,显示血浆EVs的表面蛋白质修饰在组间有显著差异,在ROC分析中,CD45和CD28是CAP和AECOPD的鉴别标志物,进一步通过CD45、CD28、细胞毒性T淋巴细胞相关蛋白4(cytotoxic T-lympho⁃cyte-associated protein 4,CTLA4)、TNF和CD16的组合又可以区分CAP和AECOPD。这提示血浆EVs的特异蛋白质组成可能对COPD的诊断及鉴别有意义。

3 MPs作为COPD可能的治疗靶点

MPs可通过将内容物分子转移到远处的受体细胞而改变受体细胞,所以MPs有望成为一种新的治疗靶点。近年针对MPs的治疗策略主要有:(1)消除含有核酸或蛋白质的MPs(作为参与疾病发病机制的细胞内通讯介质);(2)利用MPs作为肺再生或免疫调节剂的来源;(3)利用MPs作为药物递送介质。

消除MPs可以通过捕获循环中的MPs、干扰受体细胞对MPs的摄取以及抑制MPs的产生或分泌来实现[34-35]。Fujita等[36]的研究表明,人BECs来源的EVs中miR-210可通过阻断自噬相关基因7(autopha⁃gy-related gene 7,ATG7),促进肺成纤维细胞向肌成纤维细胞分化,从而引起COPD患者气道重塑,因此消除表达miR-210的EVs可能有助于抑制气道重塑。此外,体外实验结果显示,通过MMPs抑制剂抑制单核细胞MPs的产生可能有助于减轻肺部炎症,缓解肺气肿的变化[28]。

MPs在作为肺再生或免疫调节剂方面的也已有所 应 用 。Lener等[37]将 间 充 质 干 细 胞/基 质 细 胞(mesenchymal stem/stromal cells,MSCs)衍生的MPs(MSC-EVs)作为一种治疗方式。骨髓MSCs是一种多能非造血细胞,具有分化为多种细胞类型的潜能。近来人们发现骨髓MSCs具有抗炎和(或)免疫抑制、协调组织再生等潜能;而到目前为止,许多研究表明,MSCs衍生的MPs与MSCs具有相同的功能。比如在卵清蛋白(ovalbumin,OVA)诱导的严重哮喘小鼠过敏模型中,MSC-EVs能减轻肺部炎症及气道胶原沉积[38];de Castro等[39]的研究表明,MSC-EVs能减轻曲霉菌诱导小鼠Th2/Th17介导的气道炎症和高反应性。

MPs作为药物递送介质,目前主要是人工合成纳米MPs联合药物或者miRNA以吸入的方式对COPD起治疗作用[40-42]。但是目前多集中于MPs治疗癌症方面的报道,细胞MPs治疗COPD的研究报道很少,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来确定MPs治疗COPD的特异性效应。

4 COPD背景下MPs致病可能成分讨论

MPs作为细胞受到刺激活化或凋亡后形成的纳米囊泡,参与COPD炎症调节、气道重塑等病理生理过程,但是MPs中富含脂质、蛋白质及核酸等生物活性成分,且不同状态细胞来源的MPs成分又不相同,那么不同MPs中具体哪种成分发挥作用仍不清楚。目前研究主要报道了MPs中miRNA及蛋白质成分在COPD中的作用,如人气道上皮细胞来源的EVs中miR-21参与吸烟诱导的COPD上皮-成纤维细胞的异常交互作用[13];此外MPs中蛋白质成分如MUCs、MMPs也在COPD中发挥作用。然而脂质作为MPs的基本结构成分,其作用尚未明确。很多研究表明,鞘磷脂代谢产物[如神经酰胺和鞘氨醇-1-磷酸(sphingosine-1-phosphate,S1P)]控制着肺内关键的细胞信号事件,这些信号事件可能通过香烟烟雾诱导的鞘磷脂失衡,导致肺泡上皮细胞和BECs增殖、炎症反应、凋亡和衰老[43-45],所以有研究提出血浆脂质包括鞘脂及代谢产物是COPD的潜在生物标志物,可能为COPD诊断及严重程度分级提供一种方法[46]。近来Serban等[47]发现,香烟烟雾诱导释放的EMPs和循环MPs(circulating MPs,cMPs)富含神经酰胺,而S1P的含量相对减少,所以MPs中的某些脂质包括鞘脂代谢物可能作为COPD潜在的生物标志物,但需要进一步研究具体脂质成分及其作用机制。

综上所述,MPs通过不同的方式参与COPD的发生发展,具有作为COPD诊断及严重程度分级的生物标志物的潜力,且MPs中的某些成分如miRNA、MMPs等在COPD中发挥作用,为COPD精准治疗提供了参考依据。但是MPs成分随细胞类型、病理生理背景、接受测试的对象、给予的不同刺激波动、基因表达的变化而变化,而且MPs的鉴定、分离、提取、内容物如脂质成分的分析仍存在技术挑战,因此MPs在COPD中的作用仍存在争议。COPD中MPs的作用仍需进一步研究,以明确MPs与COPD病理生理的确切关系及寻找新的潜在生物标志物和临床治疗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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