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ANDON KEIM
去年春天,我认识了一对鸽子,公鸽子身材魁梧,羽毛卷曲,一副威武庄严的样子;另一只体型较小的母鸽子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头颈的羽毛斑驳杂乱,眼睛湿润,看起来病恹恹的。
当我走近时,她没有力气飞走,只是散漫的走开几步,而她的同伴会飞到栏杆上来回踱步。这只公鸽子明显是想要逃走,但他不能抛弃他的同伴,一直关切地望着她。这点令我很惊讶,我花了很多时间观察动物,不仅仅是它们的习性,还揣测它们的思想、感受;但我从没怎么留意过随处可见的鸽子。
我还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通过狭隘的进化视角来解释行为,假设鸽子是经过冷静衡量的,目的是为了将繁殖成功率最大化,雄性的忠誠在动物界就毫无意义。但从这个角度说不通了,因为这只公鸽子与其与这只病鸟待在一起,还不如飞去别的地方,找一个更健康的伴侣传递基因。
这只公鸽子的行为体现了奉献、温柔和感情,而这些正是我们认为的人类的爱的基础。“爱”这个字不常与除人类外的其他动物联系在一起,科学家们认为这是可笑的,如果鸽子有感情,那一定是某种本能的、无意识的想要与伴侣待在一起的冲动,但这种冲动的情感共鸣比搔痒强烈不了多少。毕竟爱是人类的特权,一个大脑只有一粒花生米大的生物怎么会有如此深刻的感受?
我怀疑人类之所以不愿意相信动物之间的爱,部分原因在于我们对自己的爱情心存疑虑:仅仅是因为化学物质吗?只是激素奖励形成的最佳交配策略?也许爱不是我们人类专属的东西,其他动物也在与我们一同分享,包括渺小的鸽子。
一个明显的例子是1996年发表的对鸟类一夫一妻制的研究,揭示了鸟类拥有终身伴侣的原因,这篇研究没有一句关于情感,“爱”这个字只出现过一次。作者说鸟类配偶间的依恋关系不需要站在感情的角度理解,而是要衡量适应亲密和同步的程度。这是引人入胜的研究,但也有点可笑,鸟类的爱在人类看来就是这样苍白无力。
人类与鸟类的一夫一妻制十分相似,都不是纯粹、理想化的关系,都存在不忠和欺骗。出轨,劈腿,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是很常见的,但都是在一夫一妻的基础之上,鸽子在这点上比我们忠诚得多,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只有一个终身伴侣。它们彼此分享食物,分担抚养后代的责任,一夫一妻制会加强合作,提高后代健康的几率,是爱情开花的进化沃土。
大约十年前,丽塔·麦克马洪(Rita McMahon)发现了一只断腿的鸽子,在某些方面来说这只鸽子是幸运的,麦克马洪和其他人联手创立了野生鸟类基金会,每年约有3500只受伤的鸟在这里接受治疗。兽医给这只鸽子截肢了,在她恢复的时候,会躺在麦克马洪公寓窗边的垫子上,窗外则站着她的伴侣,日复一日地陪着她,直到她康复,这对夫妇才重新团聚。
爱也有一个终极衡量标准,就是悲伤,鸟类世界存在这种悲伤,灰雁最为明显,失去伴侣的灰雁会表现出与人类抑郁症类似的症状: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持续数周甚至数月的昏睡。鸽子也同样适用,有的鸽子甚至在伴侣去世1年后还是拒绝再找配偶,要知道,这对于一个通常活不过10年的物种来说,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一位网友讲述了一个更为感人的故事,有一只鸽子在他家后院不幸被老鹰咬死了,他的配偶在尸体边站了好几个星期。“我实在忍受不了,看不下去了,我捡起了每根羽毛和残留的痕迹,把它处理掉了。”网友说,“然而他的伴侣还是在这里守了好几个月,整个春天和夏天。”
麦克马洪还注意到了一个事情:鸽子夫妇也有感情好坏之分。一部分会满怀细心,深情地梳理彼此的羽毛;一部分则显得冷漠并用嘴啄对方。人类的爱千差万别,鸽子的爱也是一样。
同样值得考虑的是,鸽子是否会体验到我们没有经历过的爱。一种能适应不断变化的季节,可以感知次声波并看到地球磁场的鸟类,情感能力会超过我们人类吗?也许它们爱的形式不止和我们的相似,还有一些我们无法感知的十分独特的东西。
至于我春天认识的那对鸽子,我不知道他们的故事是如何结束,如何继续的,但他们的故事一直陪伴着我,影响着我对其他动物的看法。鸽子无处不在,但却常常被忽略或是被当做肮脏讨厌的动物。但对现在的我来说,鸽子意味着其他东西,站在建筑物的阳台上,寻找食物残渣,在日落时分飞向天空,每一只都在提醒我们,爱无处不在。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奇奇怪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