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鹏翔教授从火热论治肺癌病因病机概述*

庄 军

原发性支气管肺癌 (简称肺癌)已成为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严重威胁着人们的健康和生命。吸烟、空气污染、室内环境污染等外部因素改变以及生活习惯和饮食因素的改变，导致肺癌发病率近些年逐渐升高，手术、化疗和放疗是目前西医最主要的治疗方法，但是大多数患者确诊已是晚期，所以效果有限且不良作用较大，因此中医治疗日益受到重视。

中医无肺癌之病名，但依据发病和临床表现见于肺积、积聚、息贲、痈疽、咳嗽、咯血、胸痛等文献。《素问·奇病论》曰：“病胁下满气逆，二三岁不已……病名曰息贲”。《难经·五十六难》云：“肺之积，名曰息贲，在右胁下，覆大如杯，久不已，令人洒淅寒热，喘咳，发为肺壅”。《东医宝鉴·痈疽》：“痈疽发于内者，当审脏腑，如中府隐隐而痛者，肺疽也”。《素问·玉机真脏论》曰：“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内痛引肩项，身热，脱肉破睏，真脏见，十日之内死”。《太平圣惠方》载有治疗息贲、咳嗽、喘促、结聚胀痛的方药，具体症状可见咳嗽咯血、痰黏不易咳出、胸中壅闷、食少乏力、面黄肌瘦，呕吐痰涎，其所治之症类似于肺癌症状。吉林大学附属第二医院中医科主任高鹏翔教授，主任医师、教授，吉林省名中医，第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项目指导老师，长期致力于中医药治疗肿瘤的临床治疗，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对肺癌的病因病机有着独到的经验和体会，现介绍如下。

高鹏翔教授认为：外部六气化为六淫侵袭人体时皆可化为火，五脏失调亦可化生火热，火热灼伤肺络，伤津耗液，导致痰凝、血滞，积聚成块，形成癌毒，发为肺癌，火热内燔，沿肺络传遍，布及全身，致使肺局部受损和癌症的转移，所以火、热之邪是肺癌发生、发展和转移的根本病机，贯穿于肺癌发生、发展和转移的整个过程中。

1 六气化火论

金元四大医家之一的刘河间继承和发展了《素问·至真要大论》病机十九条中“皆属于火”和“皆属于热”的病机理论，提出六气化火的论述，认为风、寒、暑、湿、燥、热之气在病理变化过程中皆能产生火热病证，即“六气化火”论。后世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芮案中有：“考内经诸病，皆主寒客，但经年胃脘痛，寒必化热，故六气都从火化，河间特补病机一十九条亦然”。说明叶天士也非常认同刘河间的观点，王秉衡在《重庆堂随笔》中写道：“人之火病独多者，以风寒燥湿悉能化火”。

1.1 风与火热风属木，木能生火，风盛则火亦盛，刘河间在《素问玄机原病式·六气为病·火类》中写道：“火本不燔，遇风冽乃焰[1]”。说明风可助火；病理上的风也可因火热过盛而生，如《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 中风论》中有：“风本生于热，以热为本，以风为标，凡言风者热也……热则风动[1]”。强调了火热生成风的根本原因。风善行数变，从阳化热，风与火热不仅可以相互转化，在病变过程中又多有兼化关系，如刘河间在《素问玄机原病式·五运主病》中指出：“风火皆属阳，多为兼化，阳主乎动，两动相搏，则为之旋转……眩运而呕吐者，风热甚故也[1]”。可见风与火热之间的密切关系。

1.2 燥与火热燥邪之气五行属金，肺亦五行属金，燥邪可直伤肺气，伤津耗液，水液不足，火反侮之，灼伤肺络。刘河间在《宣明论方·燥门》中有：“燥干者，今肺之本燥。金受热化，以成燥涩也……风能胜湿，热能耗液”“金燥虽属秋阴，而其性异于寒湿，而反同于风热火也”[1]。说明了燥是风胜湿，热耗液的产物，燥与火热的性质有相似之处，同时两者又可相兼为病。刘河间完善了《素问·至真要大论》中燥气为病的内容，论述了燥为阴邪的致病特点，他在《素问玄机原病式·六气为病· 燥类》中写道：“寒能收敛，腠理闭塞，无汗而燥，故病甚也，热则皮肤纵缓腠理流通而汗润，故病衰也[1]”。他认为寒越盛，燥邪越甚。刘河间在《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病机论》中指出：“火极热甚，水液干而不润于身，皮肤乃启裂，手足有如斧伤而深三二分者[1]”。揭示了火热与燥邪不分，津伤致燥，手足龟裂的致病过程。

1.3 湿与火热湿为阴邪，五行属土，湿盛克寒，寒弱不克火，则火气偏盛，火热可生湿土，火盛则土旺，导致湿邪更盛，甚至“湿热相搏”，如刘河间在《宣明论方·伤寒门》中写道：“湿本土气，火热能生土湿，湿病本不自生，因于火热怫郁，水液不能宣行，即停滞而生水湿也[1]” ；在《宣明论方·燥门》指出：“热邪怫郁，影响水液宣通，也可停蓄成湿，故有湿热相搏，则怫郁痞满，小便不利而水肿也”；又在《素问玄机原病式·六气为病·热类》中指出：“诸水肿者，湿热之相兼也”[1]。说明不仅火热之邪气能生湿病，还可以湿热相搏为病。刘河间还强调了湿邪怫郁生火热的病机，如在论述因痢而导致口渴、 津伤时指出：“泻痢皆兼于湿，今反言燥者”是因为“湿主乎痞”以致气液不得宣通，即湿邪内停、气机不畅，水液宣发失常，而致“积湿成热化燥”。

1.4 寒与火热寒为纯阴，火热为纯阳，寒盛克火，五行属性相克，不能相兼致病，但是外感寒邪亦可化热，因为“寒伤皮毛，腠理闭密，阳气怫郁，不能通畅”，即寒闭肌腠，阳郁化热。刘河间认为寒与火热关系密切，若因伤于寒邪，或内伤生冷，使“冷热相并”，阳气怫郁，亦可生化热证。刘河间在《宣明论方·伤寒门》中写道：“冷热相并，阳气怫郁，不能宣散，怫热内作，以成热证者，不可亦言为冷，当以热证辨之”[1]。刘河间在论述泻痢时认为内伤冷物，根据患者体质的不同，既可出现泻痢、腹痛的寒证，也可因为“胃肠阳气怫郁”出现发热、面红热、肌表烘热的热证。

2 五脏六腑功能失调皆能化火

高鹏翔教授认为脏腑之气不及或者过盛日久均可化火生热；脏腑功能失调，导致的病理产物如水湿、痰饮、食积、瘀血长期滞留体内，气机郁滞日久均可蕴生火热。人们往往把注意力停留在六气化火属实邪致病的层面上，忽视了“虚”“郁”亦致病的病机，脏腑、气血津液亏虚、经脉不得充养，均可导致气机郁滞、气机紊乱或逆乱，进而郁滞化火；气血津液亏虚可产生水湿、痰饮、食积、瘀血等病理产物，也可致内生五邪，即风、寒、湿、燥、热，加之长期气机郁滞均可蕴生热毒。著名中医肿瘤学家孙桂芝教授也认为，癌毒之邪正是在气血不足、气机紊乱，长期气机瘀滞的情况下慢慢形成的，她在《常见肿瘤诊治指南》一书中指出：“外受邪毒、七情内伤，日久均能化成火热，煎灼脏腑，热毒蕴结于内，日久必发(癌症)”[2]。

2.1 肺气虚与火热肺为娇嫩之脏，主气司呼吸，易受大自然六淫邪气的侵袭，污染的空气中的化学物质、粉尘等有害物可通过气道侵入肺部，导致肺脏受损，肺气虚弱，肺的宣肃失司和肺气贲郁、邪气积留，日久不去，郁久化为火热，积聚而成痰热，灼伤气血、津液，久而久之气血积聚，形成癌毒、肿块。在五行生克中肝木过盛，肺金被侮，或者心火亢盛，肺金被克，均可造成肺气受损，肺气虚弱，日久虚而化火，《黄帝内经》中有“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汉代华佗《中藏经· 积聚瘤痕杂虫论》云：“积聚癓瘕……皆五脏六腑真气失而邪气并，遂乃生焉，久之不除也……气血熏搏，交合而成化”；《杂病源流犀烛》中有：“邪积胸中，阻塞气道，气不通，为痰，为食，为血，皆得与正相搏，邪既胜，正不得制之，遂结成形而有块”，均指出了其他脏腑的病变可以通过五行的“生、克、乘、侮”的传变而影响肺的正常生理功能，导致肺失宣降、肺气失司，肺朝百脉功能减弱，气血失调，气血津液亏虚，日久郁而化火生热，灼伤气血、津液，久而久之气血积聚，形成癌毒、肿块。

2.2 肝之疏泄与火热肝五行属木，主疏泄，主藏血。肝主疏泄是指肝气具有疏通气机，使之畅达的功能，与情志关系密切，肝气实则易怒，肝木反侮肺金，肺气受损，木能生火，肝气旺者则火热盛；肝气虚者则易忧郁不宣，失于疏泄，日久郁而化火。肝气无论虚实，均可因情志变化而致气机郁滞，蕴郁化火，变生癌毒。刘河间指出“五志过极皆为热甚”，提出情志抑郁或亢奋，日久均可导致气机怫郁而蕴久化热。古代医家也发现有些肿瘤与情志不遂、肝失疏泄有关，朱丹溪在《格致余论》中说：“妇人有忧怒抑郁，朝夕积累，脾气消阻，肝气横逆，遂成乳岩”，金代张子和认为“积之成也，或因暴怒喜悲思恐之气”，明代张景岳也指出“噎膈证，必忧愁思虑，积劳积郁……气不行则噎膈病于上”。

2.3 脾气虚与火热脾五行属土，土能生金，土为金之母，金为土之子，母病可及子，土虚则肺金气虚，废失宣降，郁而化火。脾主散精，主运化水湿，主统血，脾虚致水谷不化、津液失于输布，脾不统血，进而产生水湿、痰饮、瘀血、食积等内生之邪，进一步发展引起气机郁滞，郁而化火。李东垣又提出了脾虚气陷而生阴火的理论，如他在《脾胃论》中指出：“脾胃气衰，阴火得乘其土位”“胃虚不能上行，则肺气无所养，故……下行乘肝肾，助火为毒”，李东垣在补中益气汤的加减法中常提到“少加黄柏……泻阴中之伏火”“更加黄芩”，即是治疗脾虚气陷而生火的案例。

2.4 肾虚与火热肾五行属水，肾水不足，则心火亢盛，火盛克虚则肺金肺气受损，肺宣肃失司、肺气贲郁，郁而化火。肾阴亏虚，则也可化火，肾阴亏虚可化火生热，五行属性肾水为肺金之子，子病可及母，导致肺脏受累，中医名方六味地黄丸、知柏地黄丸中补肾的同时均有滋阴清热、去火中药，证明了肾虚与火相兼为病。

3 小结

综上所述，高鹏翔教授认为火、热之邪是肺癌发生、发展和转移的根本病机，贯穿于肺癌发生、发展和转移的整个过程中。风、寒、暑、湿、燥外感六气之邪侵袭人体皆可化火；脏腑功能失调以及脏腑功能失调产生的病理产物，例如水湿、痰饮、食积、瘀血长期滞留体内，气机郁滞日久均可蕴生火热。高鹏翔教授善于用生大黄治疗肺部肿瘤，无论实证还是虚证，都收到了良好效果，证明了火热存在于整个发病过程中。现代药理研究显示：大黄主要成分为大黄素，大黄素对细菌感染引起的发热、氧化应激反应、恶性肿瘤的生长和转移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