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冰洁
摘要:2017年上映的电影《血观音》在当年金马奖可谓风头无两,获得八项提名,捧回了最佳女主角与最佳女配角两项大奖,不论是内容还是形式,《血观音》的艺术构造与表达都值得反复咀嚼品味。本文将从影片整体的形式安排、角色扮演的微表情、视觉特性以及物件意象等方面来解析影片独特的巧思设计。
关键词:《血观音》、结构形式、微表情、意象
《血观音》讲述了棠家母女三人在权钱欲望的操控下,如何游走在政商两界,在无爱的躯壳下相互折磨的故事。本文将从内容与形式两个大的方向入手,从穿插念歌这种说唱方式所造成的形式上独特的艺术效果,到内容上演员的微表情分析、视觉画面分析以及意象的营造等方面探讨该影片的艺术构造表达。
一、念歌形式:增添割裂现实的荒诞感
念歌是用台语进行说唱表达的一种艺术形式,电影《血观音》创造性的运用了念歌的方式,通过两位念歌大师一边弹唱,引出故事并对剧情进行评断,我国的话本小说中经常采取“楔子—正文”这种总—分的叙事结构,楔子作为一种叙事的结构工具,常常用于总结全文并引出下文,用于开头总结总会设置悬念从而激发受众的好奇心,《血观音》开头的念歌部分就承担了楔子这一职能,通过唱词“善报恶报,早报晚报,善恶终有报”为观众营造了一个充满着宿命论和佛教因果轮回的诡异氛围。剧情与念歌唱词的交叉使得不论是在内容还是形式上营造了一种虚幻与现实的割裂感,使得观众一边沉浸在情节中又随时会被念歌的形式从剧情中迅速抽离,站在上帝视角审视整个故事,且在表现念歌部分时,影片所营造的地狱的场景,或是念歌表演家端坐在云端等奇幻夸张的场景,使得在念歌部分观众与剧情保持着一定的心理距离,既沉浸又疏离的观感体验使得观众保持着一种与现实割裂的荒诞感。
二、微表情:内心世界的外在展露
演员的表演作为二度创作,在塑造艺术形象上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其语言、肢体动作能够展现出一个角色的人物性格,优秀的演员采用微表情来更深层次地塑造出用语言无法传达出的内心世界。在影片一开始,棠母在茶室里问棠宁在哪,棠真谎称未曾见过棠宁而被林翩翩拆穿,棠真以为林翩翩要当中告知棠宁与两个男人在花房中行苟且之事时,棠真慌乱的看向林翩翩——脸变得微红,怒目圆睁、鼻孔放大,愠怒却又不敢发作,而后棠真压制怒火眼睛向下看,林翩翩下巴微微抬起,洋洋得意,微笑着看着棠真,几个细微的面部动作將人物内心的慌乱展现的淋漓尽致。
三、视觉性问题:通过画面呈现阐述深层寓意
谢尔曼·杜拉克提倡视觉主义提倡“电影艺术要返回到“视觉性”上去——排斥演员表演和故事情节。”[[1]]也就是要单纯的从视觉效果入手,从布景、构图和光影效果等方面来分析影片的画面呈现,来追求仅从影像画面才传达深层的寓意。克莱夫贝尔也认为“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所以,布景除了要承担“形式”这一职能,更重要的是要表现出“意味”。影片一开场,说唱人表演的舞台就设计成了一个阎罗殿的形式,前景中是牛头马面、阎罗小鬼还有正在砍头的怨鬼,牌匾上还写着“你可来了”,在视觉上应造成了一种审判的氛围,配合唱词中的“神明都了解、善恶有报”等都预示着,一切都是因果轮回,为后续棠夫人晚景凄凉埋下了伏笔。《血观音》中有一副母女三人的画像,母女三人的画像狰狞扭曲,画像中的棠宁被现实中棠夫人的影子所遮盖,这暗示着棠宁是一直生活在棠夫人的阴影之中,受棠夫人控制,但是随着剧情的展开,棠宁会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母亲的一个“名牌包”,是一个用身体来笼络各色权贵的工具时,棠宁与母亲决裂,棠夫人意识到棠宁失控,决心放弃棠宁时,此刻在母女三人的画像上,棠夫人的影子由棠宁转向了旁边的棠真,这就意味着,棠夫人的下一个工具人成为了棠真。
四、物件象征:意与象的丛林
“意象”一词的含义需要从两个方面入手,通俗来讲,“象”指的是客观存在的现实的物件,是比较基础的低层次的,而“意”则是寄寓在“象”背后的意义、隐喻,是比较隐晦和深层次的,代表着“韵外之旨、味外之致”。《血观音》中充满着大量的隐喻,是一个意象的丛林,从他的片名中,就可见一斑。观音在佛教中代表着慈悲、救人于苦难之中,这似乎与棠夫人在影片前三分之二处塑造的人设相符:她慈眉善目,说话永远和气,是所有人眼中的“活菩萨”,然而随着剧情的开展,棠夫人幕后主导的身份被揭露,她的手上沾染了所有与炒地案相关的人的鲜血,是一个有着菩萨外貌的恶魔。此外,电影中一条线索是木雕观音的三次流转,从一开始棠母送给王夫人、棠宁作为贿赂手段而至营建署官员辜献忠手中、后棠宁送至警察廖队长处,三送三回可以看出,此处的观音实际上代表着血淋淋的权、钱、色的交易,使得这个木雕观音带着血腥的意味。
有关于苹果是罪恶之果的隐喻已经较为常见,每一次的出现都寓意着邪恶战胜了良善,人任由欲望操控而失去人性。第一次出现红苹果是棠真在林翩翩病床前读着林的日记,苹果滚落到了棠真的脚下,棠真捡起,发现林病危,棠真马上去找医生,这其实是导演只通过蒙太奇的剪辑手段迷惑观众,实际上棠真是在等待林咽气后才假意呼救。第二次出现红苹果是成年棠真在棠夫人的病床前,依旧是跌落在脚下的红苹果,对棠夫人的恨意使得棠真不愿意让她安详的离世,而是在冰冷的医疗器械的维持下失去尊严苟延残喘,剥夺了棠夫人最后的尊严。
在《血观音》中还有许多意象,如象征权力地位的玉镯,王夫人是整个女性团体中地位最高的,当王院长炒地事发,失去民心从而失去竞选主席的资格,棠夫人的情夫冯秘书长上位,此刻女性群体的权力中心也开始转移,王夫人深夜拜访棠府,卑微又谄媚的将自己手上的玉镯戴到棠夫人手中,此刻的玉镯就如女王的王冠一样有了权力的象征,影片中也经常会出现此玉镯的特写镜头,一直到影片的结尾,卧病在床的棠夫人依旧戴着这个象征权力的玉镯,但我们看到,此刻实际上的权力掌控者棠真用她年轻的手握着棠夫人苍老的、单薄的充满了褶皱的手时,也带着一个玉镯,此刻就意味着,属于棠夫人的权力时代已经过去,此刻的掌权者,是年轻的富有茂盛生命力棠真。
小结
一部优秀的影片无论是从内容和形式上都值得我们仔细考量、把握,影片《血观音》在形式上独具匠心,采用念歌的形式推进情节、发表评论、设置悬念,使得观众有着既沉浸又抽离的双重观感体验。角色的微表情使得人物的内心世界展露,形象更加丰满。在影片的视觉呈现上,念歌部分诡异荒诞的形式也时刻再提醒观众要“出戏”抽离出情节同时也蕴含着深层的意味,丰富的物件象征使得整部影片成为了“意象的丛林”。
[[1]] 邢祥虎.看/被看:艺术史视阈下电影影像视觉性之诠辩[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1(05):3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