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初期察北鼠疫防控的举措及启示

黄婧

摘 要：新中国刚刚诞生之际，察哈尔省察北专区的鼠疫开始蔓延。党和政府领导人民群众通过封锁隔离、防疫作战、宣传教育、群众动员、争取外援、永久预防等行之有效手段，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内基本扑灭了鼠疫蔓延的势头。回顾这次鼠疫防控的实践，卫生防疫工作必须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全方位的宣传教育和舆论引导、卫生防疫与群众动员相结合、实事求是的调查研究和卫生防疫精神、疫区和非疫区的分类指导及协同配合、利用外援调动一切积极因素。

关键词：新中国成立初期;卫生防疫;察北鼠疫;政策启示

中图分类号：K27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21）02-0060-03

1949年10月，新中国刚刚诞生之际，察哈尔省察北专区发生的鼠疫便开始蔓延，不仅威胁到察哈尔省省会张家口市，而且波及紧邻张家口市的京畿重地。为了保卫新生的人民民主政权，打破“鼠疫十病九死”的可怕“定律”，政务院、华北局、中央防疫委员会等有关部门领导党政军民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卫生防疫运动，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内基本扑灭了鼠疫蔓延的势头，其基本举措包括以下几点。

一、紧急动员起来，实行封锁隔离，严防鼠疫蔓延

实行封锁隔离，切断疫病的传播路径，是防治鼠疫的最原始和最有效的办法。为防止察北鼠疫蔓延，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召开紧急防疫会议，决定成立由董必武负责的中央防疫委员会并严密封锁疫区交通，决议在张家口至北京之间建立三道封锁线，铁路、公路及人行路均在封锁之列。为了预防鼠疫侵袭首都，北京市人民政府召开临时政务会议，决定成立以聂荣臻为主任的市防疫委员会。规定凡外来长途汽车及旅客等均须经过检疫后始准入城。为了防止察北鼠疫向南快速蔓延，华北人民政府、华北军区于10月29日联合发布命令，紧急布置防疫工作，对疫区铁路、公路等进行封锁，封锁线内不得相互交通[1]。当获悉察北居民赵国良11月2日未受检疫由张家口步行来京后，北京市防疫委员会立即决定建立郊区封锁线、检疫站及隔离所[2]。为了配合紧急采取的封锁隔离行动，切实降低疫病的传染人数和传播半径，各级政府也纷纷减少各类集贸娱乐集会活动。例如，张家口市各界紧急动员起来，提醒市民无事少外出，影戏院停演，露天市场停市，小学校停课一个月等。10月30日，华北人民政府暨军区亦联合发布命令，规定凡疫区内一切娱乐场所等应立即停止营业并检查与消毒[1]。为了防止肺鼠疫菌借空气传染，11月3日察哈尔省防疫委员会召开第五次会议，规定必须戴防疫口罩才能出行。在疫情严重的察盟察漢崩崩、龙王庙、前后音图等村庄，当地行政干部加强上述各村的封锁，严禁出门乱串门子，实行户户封锁。

二、积极组织防疫，加紧研制疫苗，加强消毒卫生

察北鼠疫发生后，疫苗的生产、研制、注射成为控制疫情传播蔓延的关键。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在接到疫情报告后，10月26日即指定大连卫生实验所、长春卫生实验所、北京天坛防疫处赶制疫苗。其中的天坛防疫处自从得到察北发现鼠疫的消息后，大部分职工夜以继日赶制鼠疫菌苗，自动要求增加工作至每天十二小时。中央防疫委员会成立并下达任务后，天坛防疫处职工的情绪高涨，立即展开立功竞赛，决定扩大菌苗产量，坚决把鼠疫消灭在长城以北[3]。至11月8日，天坛防疫处开始试制生菌疫苗，并已获得初步成果。在进行疫苗注射的同时，加强消毒卫生也是防控疫情传播的一项重要手段。尽管新中国诞生之初我国的医疗条件较差，但是通过一些土办法搞消毒卫生，还是取得了不错的实效。如注重捕鼠、减蚤，减蚤通常用DDT粉或溶液，用煤油加5%肥皂水喷洒亦有效。采用火烧法灭蚤比较经济实惠。凡因鼠疫而死者，尸体及其用物需焚毁或深埋。10月31日，东北防疫队来京支援察哈尔时，还带来了大量的生菌疫苗、血清、美兰以及苏联消毒药、苏联灭虱特效药、苏联石炭酸等药品，有力地支持了疫区的消毒卫生工作[4]。北京市总工会在动员工人防止鼠疫的过程中，号召工人购买DDT等消毒剂进行消毒，同时号召工人勤洗澡、勤换衣服。

三、注重宣传教育，普及防疫知识，抵制麻痹慌张偏向

宣传教育是普及防疫知识，动员广大民众，克服麻痹大意和仓皇失措偏向的重要手段。中央防疫委员会和各省市防疫委员会一成立，就设置了宣传处或宣传组，加强鼠疫防治中的宣传教育工作。中央防疫委员会集结医务人员和防疫大队驰援察北，通过人民日报、新华广播电台、宣传图画等宣传工作进行部署。11月2日，中央防疫委员会发布了关于防治鼠疫的宣传工作指示，明确了宣传的内容、宣传的媒介等[5]。11月7日，中央防疫委员会发布防疫标语口号，包括鼠疫是最危险的疫病，大家动员起来，坚决消灭它;预防鼠疫，人人有责;出门要戴口罩，紧扎裤脚;在疫区不要集会等特色鲜明、生动活泼的宣传内容[6]。宣传教育工作的一项重要使命就是克服麻痹大意和慌张失措两种偏向，提升群众战胜鼠疫传播的信心和勇气。为此，10月29日人民日报记者专访内蒙医疗防疫队负责同志时，就提醒民众千万不要惊慌失措，认为鼠疫严重得不得了[7]。11月2日前后，中央防疫委员会及相关单位发布的防疫宣传工作指示中，一致同意宣传重点应放在反对麻痹和防止仓皇失措两种偏向[8]。11月5日，北京市还有一部分市民存在着惊慌失措的情绪，为此相关部门宣传提示，不要以惊慌来代替有效的预防工作[9]。

四、充分发动群众，捕鼠灭蚤清扫，斩断传染渠道

群众路线是党的光荣传统，只有放手发动群众，才能使防治鼠疫这项艰巨的工作收到效果。当时内蒙防疫队负责人在介绍防疫经验时强调，要发动群众，把防疫工作当成一件经常的事情去做。东北防疫队离沈来京并介绍经验时，也指出防治鼠疫是一件群众性的工作。旋即察北专署和北京市各单位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捕鼠灭蚤运动，有效地切断了病菌传播的渠道。北京机器厂和电车公司号召工人注意清洁卫生，堵塞耗子洞;市总工会筹委会动员工人检查并堵死工房和住宅内外的一切鼠洞，发现鼠类死尸时立即烧毁。同时，各校学生也行动起来，积极防疫，用新法堵鼠洞。在捕鼠运动中，大家研究了很多办法，如用辣椒泥和头发堵塞鼠洞等。11月10日，由华北医大等学校学生组成的捕鼠队共检查了2897座房子，查出4033个鼠洞[10]。截至11月24日，北京市防疫委员会组织群众，在14天内共捕鼠42231只[11]。在发动群众捕鼠灭蚤清扫卫生时，通过一定的组织形式把分散的群众组织起来凝聚起来也很重要。据内蒙防疫队负责人介绍，他们在防疫和捕鼠期间将各城乡的群众按十户组织起来，选出小组长，讲解防疫常识和办法等，效果十分明显。这种群众性的卫生组织被充分运用到此次扑灭察北鼠疫的各项工作中去。

五、统筹防疫队伍，争取苏联援助，集中力量防治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统筹全国防疫力量，才能取得消灭察北鼠疫的压倒性胜利。10月28日，中共中央电令东北局，察北鼠疫已蔓延至张家口附近，有传至京津可能，凡东北可抽调出的防疫队及疫苗血清药品等，望迅即派来。10月29日，中央防疫委员会决议立即组织3个防疫大队，每队180人左右，到疫区进行防治。当日至防疫处登记决定参加防疫大队的在职医务人员及医科学校的学生已近400名，大家情绪十分高涨[12]。11月5日，北京市医务人员也积极响应市防疫委员会及医务工作者协会筹备会的号召，总计有200余人医务人员自动签名参加了北京市郊区的防疫工作[9]。北京市的私立医院也积极参加了这次防疫工作，他们负责的第七区有20个大夫和30名护士组成13个注射组开展工作[13]。除了统筹国内防疫力量外，刚刚诞生的新中国还向社会主义国家苏联请求医疗援助。10月28日，毛泽东同志给斯大林发电报，请求苏联空运生菌疫苗400万人份，血清10万人份及选派30多人的防疫队帮助防治察北鼠疫[14]。11月3日，以拉克森博士为代表的四位苏联医学专家到达北京，带来了30万份生菌疫苗等药品，协助我国消灭在察北等地发现的鼠疫[15]。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新中国坚决、迅速、准确地完成了察北鼠疫的防治任务。

六、加强疫后工作，转入永久预防，建立卫生制度

防疫任务的阶段性结束并不等于防疫工作可以完全放松，转入普遍永久预防，巩固基层卫生组织，才能树立卫生防疫的长效机制。1949年11月28日，中央防疫委员会和北京市在总结防疫工作经验时也指出，察北鼠疫被战胜后，防疫工作应转入普遍永久预防，要创立永久性卫生工作基础，巩固永久性基层卫生组织，总结大城市防疫工作经验。1949年底察北鼠疫扑灭以后，为了总结新中国卫生防疫工作的经验，1950年8月全国第一届卫生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确定了新中国成立初期卫生工作的三大原则：“面向工农兵、预防为主、团结中西医”。1951年9月，贺诚向中央提交了《二十一个月来全国防疫工作的综合报告》，毛泽东看了报告并亲笔以中共中央的名义写了批语。1952年1月，当朝鲜战争正呈胶着状态之时，美国悍然在朝鲜前线我军阵地及后方大量施放和传播细菌。在党和政府的号召下，从1952年起，全国人民掀起了以反对美军细菌战为中心的爱国卫生运动。1952年12月，周恩来在签发的政务院文件中指出，各级爱国卫生运动机构今后統称为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其职责是领导反细菌战工作及群众性卫生运动。自此，我国的卫生防疫工作走上了制度化轨道。

七、政策启示

在卫生防疫方面，回顾新中国成立初期党中央和人民政府动员群众战胜察北鼠疫的历史，可以得到以下几个方面的政策启示。

第一，坚持党对卫生防疫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切实发挥党的政治优势和组织优势。党的集中统一领导是我国国家制度的显著优势，是消灭新中国成立初期察北鼠疫的重要政治保证。在今后的卫生防疫方面，我国必须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以及党的政治优势和组织优势，同时也为世界其他国家的卫生防疫提供中国经验和中国方案。

第二，坚持全方位的宣传教育和舆论引导，形成遏制疫情蔓延的坚定信心。宣传教育是发布疫情信息、普及防疫知识、澄清流言蜚语、坚定民众信心的重要保障。1949年中央防疫委员会和各省市防疫委员会一成立，就纷纷设置了宣传处或宣传组，运用广播、电影、歌咏、幻灯、相声、洋片、讲话等形式做深入细致的基层防疫宣传，不但激发了群众捕鼠灭蚤、清洁卫生、保家卫国的积极性，而且坚定了民众战胜鼠疫烈性传染病的信心，客观上起到了克服麻痹大意和仓皇失措两种偏向的重要作用。在疫情防治方面，宣传工作更应主动作为，统筹网上网下、国内国际、大事小事，切实加强宣传教育解疑释惑和增强信心的能力。

第三，坚持卫生防疫工作与群众动员相结合，形成同舟共济的强大合力。组织群众和动员群众是党领导各项事业的光荣传统，是在危难时刻战胜疫情的强大保障。在此次鼠疫防控中，中央防疫委员会共动员防疫和检疫人员1259人，发出死菌疫苗3 489 360毫升、生菌疫苗765 575人份作为普遍注射之用[16]。并且防疫期间的封锁隔离、疫苗研制、捕鼠灭蚤、排查注射等工作，都组织和动员了大量机关、学校、部队的人员以各种形式出色完成任务。在卫生防疫方面，我国应发挥组织群众和动员群众的光荣传统，形成同舟共济的强大合力，铸就危难时刻战胜疫情的强大保障。

第四，坚持实事求是的调查研究和卫生防疫精神，形成科学防治的有效手段。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深入调查研究，是科学防治疫情传播的关键。新中国成立初期在扑灭察北鼠疫基本取得胜利后，苏联专家罗果金博士等就举了几个例子来谈实事求是开展卫生防疫的重要性。例如，有些疫村错误地把狗打光了，猫杀光了，但其实狗是不传染鼠疫的，猫是捕老鼠的，如果全打死了，群众是不满意的。苏联专家实事求是的调查研究和卫生防疫精神，对我国的卫生防疫是很有启示和帮助的。在防疫方面，我们应加强市场调查和社会调查，充分把握疫情危机下大众的心理动态，应加强公共卫生建设和科普工作，找出科学防治的动员方式和教育手段。

第五，坚持疫区和非疫区的分类指导及协同配合，形成精准施策防控疫情的长效机制。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察北鼠疫的防治过程中，为避免疫病传染，分别根据疫区、检疫区、安全区的不同情况采用各种不同的宣传形式。今后在防疫方面，我们更应坚持分区分级精准施策原则，区分疫情防控重点地区和非重点地区，对重点地区和非重点地区分类指导、精准施策。

第六，坚持利用外援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开拓卫生防疫国际交流合作新局面。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积极力量，也是取得卫生防疫工作胜利的重要保障。新中国诞生之际，百废待兴，经济力量和医疗力量薄弱，又由于我国实行“一边倒”的外交政策，所以在得知察北鼠疫蔓延的消息后，毛泽东立即向斯大林发去电报，请求派苏联专家及防疫队来京支援。当前我国更应加强与世界卫生组织、有关国家和地区的沟通合作，调动一切积极因素，争取一切可以援助的力量，为中国经济平稳发展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此外，力所能及地对他国提供相应的驰援和帮助，彰显负责任的大国形象，共同构筑疫情防控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在一穷二白、物质条件匮乏的条件下，扑灭了察北鼠疫。系统总结1949年察北鼠疫的防疫手段和防疫策略，必将对寻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疫情防控显著优势的制度密码，打赢疫情防控的人民战争、总体战、阻击战具有重要的理论及现实意义。从1949年察北鼠疫防控行动的相关论述，我们发现当时很多方面的成就和经验都值得新时代借鉴，包括封锁隔离、防疫作战、宣传教育、群众动员、争取外援、永久预防等基本举措;包括卫生防疫工作必须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全方位宣传教育和舆论引导、卫生防疫与群众动员相结合、实事求是的调查研究和卫生防疫精神、疫区和非疫区的分类指导及协同配合、利用外援调动一切积极因素。

参考文献：

[1]华北人民政府暨军区联合发布命令 紧急布置防疫工作 从省市直至村街应迅即建立防疫组织 加强宣传普遍进行捕鼠灭蚤清洁运动 疫区周围一切道路都应强制执行封锁[N].人民日报，1949-10-30（1）.

[2]京市防疫委会决议 建立郊区封锁线 市民赵国良由张潜回本市已予隔离医疗[N].人民日报，1949-11-04（4）.

[3]天坛防疫处立功竞赛 决扩大菌苗产量 坚决把鼠疫消灭在长城以北这[N].人民日报，1949-10-30（1）.

[4]访问东北防疫队[N].人民日报，1949-10-31（4）.

[5]中央防委会发布指示 开展防治鼠疫宣传 内蒙防疫队赴病疫发源区检查[N].人民日报，1949-11-02（4）.

[6]中央防疫委会发布 防疫标语口号[N].人民日报，1949-11-07（4）.

[7]访问内蒙防疫队 患者血清疗法 证明效果良好 火烧跳蚤 捕鼠要由近及远[N].人民日报，1949-10-29（4）.

[8]反對麻痹慌张偏向 提高科学防疫知识 京市各艺术单位决通过宣传展开群众性的防疫工作[N].人民日报，1949-11-02（4）.

[9]二百余医务人员参加 京市组成防疫大队 全市即展开清洁捕鼠运动[N].人民日报，1949-11-05（4）.

[10]防治及时 封锁严密 察北鼠疫停止蔓延 张市注射完毕将大规模捕鼠[N].人民日报，1949-11-13（4）.

[11]京市捕鼠第一期已结束[N].人民日报，1949-12-01（1）.

[12]华北医务人员及医科学生 四百人参加防疫大队 东北防疫第二队今可抵京[N].人民日报，1949-10-30（1）.

[13]胜利完成首都防疫任务 公私医院数百人员光荣返回原来岗位 全体医务人员发挥高度服务精神博得市民交口称誉[N].人民日报，1949-12-07（3）.

[14]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7：98.

[15]中央防疫委员会昨举行二次会议 苏医学专家四人昨抵京应邀与会发表防疫意见[N].人民日报，1949-11-04（1）.

[16]中央防疫委员会呈请政务院批准 京绥路恢复通车 察北防疫封锁线部分撤销鼠疫尚未根绝仍应严格检疫[N].人民日报，1949-11-16（2）.

（责任编辑：宋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