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永久,冯 辉
(南开大学 南开大学-太和智库边疆发展研究中心,天津 300350)
民族是人类社会具有稳定形态的人们共同体。围绕着“民族”议题,人类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关联要素呈现多元的现实特点,因而对于民族及民族问题的研究是具有现实使命感的哲学社会科学的重点关注领域之一。马克思主义是较早关注民族现象的科学思想,“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和知识体系博大精深,涉及自然界、人类社会、人类思维各个领域”[1],而“马克思主义与民族学学科有深切的学术渊源”[2]。研究认为,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研究人类历史的过程中,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分析大量的民族现象和民族资料,而逐步建立起来的一门学科[3]59。在对西方早期民族学的批判、扬弃、超越中,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确立及发展使得人们对民族的内涵及起源、互动、发展、消亡过程的规律特点产生更深刻的科学认知。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结晶,是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其鲜明的理论导向、关注内容、思想体系、科学方法等,需要不断传承发扬。
“马克思在他所研究的每一个领域……都有独到的发现。”[4]由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着眼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广袤历史,用科学的分析方法和学术思维构建起具有强大解释力的学科理论框架,其真理性不言而喻。作为一门学科,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既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理论涵括,亦是民族学整体学科体系的关键内容。
列宁曾指出,“马克思的全部天才正是在于他回答了人类先进思想已经提出的种种问题”[5]。马克思基于当时已有理论并体察社会现实深入思考,阐述社会历史运动的真实关系,发展出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这三大主体内容,具有创造性、科学性和先进性。“社会主义自成为科学以来,就要求人们把它当作科学来对待”[6]。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内容,是关于无产阶级解放和人类社会进步的科学学说。马克思和恩格斯深入探讨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使得社会主义具有更坚实的思想基础。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和基本原则着眼于人类社会由资本主义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到共产主义社会的共同体形态进化过程,揭示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高级阶段的内容本质和特征规律,强调无产阶级最终解放的动力及成果,是科学性和革命性的统一。
之所以认为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内容,主要有三个方面的认识:一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内涵特点、理论内容、研究方法都与科学社会主义具有一致性和契合性。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正是在对民族社会形态研究和原始社会史理论的探索中,灵活地运用辩证唯物论和唯物史观,认识到民族问题是社会总问题的一部分,民族解放运动是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重要一环,民族现象消亡是共产主义阶段的必然结果等科学理论。有研究者认为,马克思创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时,就高度重视民族学[7]。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重要著作,如《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摘要》《共产党宣言》等书目也都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重要文献。《共产党宣言》中的思想表述,正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核心理论;二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不能缺少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研究内容。民族问题是科学社会主义面临的重要现实问题,在对民族起源及发展、现代民族国家产生、民族政党组织建立、民族压迫及剥削、民族解放联合及消亡等民族现象与民族问题的理论阐释中,马克思主义者通过关注民族要素,与时俱进充实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三是科学社会主义并不是一个单一学科,而是一门综合性的社会发展学说。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是构成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完备性和整体性的重要学科,也是现实世界中正确开展民族工作、解决民族问题的理论指导。需要注意的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也离不开马克思主义哲学与政治经济学的知识供给,源源不断地从其中汲取思维方法与研究路径。
哲学社会科学是人类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思维方式、互动方式的理论结晶,是研究者对所观察经验世界的抽象提升与学理表述,是思想性与学术性的统一。哲学社会科学的产生与发展总有其理论背景与现实基础,“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逐步发展”[1],马克思主义映照着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鲜明底色。民族学在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在这里的话语背景下,便指的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
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是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民族学,也是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中的民族学。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开创学科先河后,马克思主义民族学传入中国,中国民族学界便将其基本要义同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具体国情以及中国民族研究的学术传统相结合。既传承发扬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理论精髓,又致力于进行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建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等就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立足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而提出的重要理论观点。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既要加强马克思主义学科建设,也要加快完善对哲学社会科学具有支撑作用的学科,打造具有中国特色和普遍意义的学科体系[1]。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用发展的、运动的、创造着的马克思主义来认识民族现象、分析民族问题,为正确认识民族发展规律、优化治理民族事务提供理论支撑。一方面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坚定立场、经典论述与研究方法,另一方面是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特别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马克思主义民族学体现着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在于其研究的问题导向始终致力于维护并促进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服务于各民族大团结、大发展的学理阐释与发展建言,核心主张是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正确道路,价值理念是为进行伟大斗争、建设伟大工程、推进伟大事业、实现伟大梦想作出学科应有贡献,最终目标是助力形成“自由人的联合体”这一真正的共同体形态。其政治性和应用性特征正体现着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坚定政治立场、扎根中国大地、服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特点。
“国际民族学界分为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和西方传统民族学两大体系。”[8]在民族学研究的学术史中,古典进化论学派、文化传播论学派、历史特殊论学派、法国社会学年刊学派、文化功能学派、民族心理学派、结构主义学派、新进化论学派、文化相对论学派、文化唯物主义论学派、社会生物学派等各个流派均有其特色的分析框架和研究重点,但其核心都围绕着“民族”展开,偏重于某个理论视角。在借鉴其他学说的基础上创新发展的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同样把民族共同体当做核心关注对象。然而与其他学术流派的研究内容相比,其有着更广阔的理论视野和丰富的知识内容。
几位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家的观点比较具有代表性。杨堃教授指出,“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民族学应研究民族的发展规律”[9];林耀华先生认为,“民族学……把民族这一族体作为整体进行全面的考察”[10];宋蜀华先生等指出,“民族学研究的对象包括不同社会发展阶段的族体……以及物质文化、社群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全部内容”[11];施正一先生认为,“民族学就是……揭示各个民族共同体及其相互关系的发展变化的具体过程与共同规律”[12];有学者指出,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研究“人类的起源、种族的形成和分布、民族共同体及其不同历史形态的特征、民族共同体现实社会、文化、习俗及其发展规律”[13]。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原理是一种采取唯物主义方法论立足于对世界各民族社会生活的分析和归纳的理论抽象。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围绕民族整体展开与之相关各方面的研究,通过以科学方法研究民族整体的各种表现形式,探究不同民族生产生活模式的异同,考察民族共同体的形成和发展过程[3]19。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根本区别于西方民族学,在于始终坚持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解释民族现象、解答民族问题。这也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能够活学活用发挥理论力量的根本原因。
综合以上观点,可以将成体系的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关注内容归为以下几个方面:一切社会发展阶段的民族共同体;民族自身形成和发展的规律及其内外表现;民族在社会结构中的要素、形式和特征;民族问题理论及其解决的纲领政策等。
第一,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研究对象是一切社会发展阶段的民族共同体。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始终秉持一种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下的社会发展论,用运动着的观点体察各种类型的民族共同体形态。无论是氏族、胞族、部落、部落联盟,抑或古代民族、近代民族、现代民族,还是前资本主义民族、资本主义民族、社会主义民族,不同分类体系下的民族共同体形态都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关注方面。主张从全面客观的视角观察看待人类社会所有的民族共同体的各个部分,格外注重民族平等、民族发展及民族解放的重要性。
第二,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科学性集中体现在其对民族共同体形成、演变、发展、繁荣、互动、进步、融合乃至最终消亡的客观规律的认知把握,呈现为过程视角和动态视角,超越传统民族学的静态思维。“经典作家关于民族过程的三个阶段都有相应的论述, 在其民族理论体系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14]马克思主义民族学还关注这一过程规律的内外表现,主张普遍规律性和时空特殊性的统一,既强调规律总结,也明确实践张力,但核心与根本是通过有效认识、把握并运用规律来促进民族的不断进步。
第三,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并不将民族单纯视为独立变量,而是将其视为社会结构的特殊要素,民族无法离开社会系统单独存在。因而对民族在社会结构中的表现、状态、特点,以及其与其它变量之间关系的聚焦也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重要内容。马克思主义强调由相互联系和变化发展着的社会要素构成的社会有机体理论,民族要素是其中的重要线索。在社会系统中,无论是生产力系统、生产关系系统、上层建筑系统,还是人口系统、自然环境系统,均会与民族产生关联,并且呈现出不同形态。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既把民族视为自变量,也把民族看做因变量。在国内社会和国际社会,民族都会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社会层次和社会条件产生互动作用关系,与物质资料生产和人本身的生产密切关联,因而在研究中注重一种整体性和开放性,所以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是广义民族学。
第四,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格外关注民族的政治性,注重对现实民族问题的辨别、解决、预警的理论认识和政策嵌入。民族理论和民族政策在马克思主义的视野中是不可分割的,这也体现了其应用性、现实性的特征。马克思主义民族学一方面关注评价现有民族政策的历史沿革、事实表现与理论提炼,以科学态度分析其合法性、有效性、适恰性,也注意不同政策的类型归纳与模式比较;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民族学通过学术性总结,在与现实政治系统构建联系渠道后,重点研究如何持续供给优化性政策建议,以推动改善、创新民族政策的社会应用。特别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进过程中,围绕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一系列民族政策的涌现与优化,正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关注成分。
“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是马克思主义科学思想体系的精髓所在。”[15]马克思主义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立场,坚守人类解放这一核心价值追求,这也正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核心立场。“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16];马克思主义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要求客观地、发展地、全面地、系统地、普遍联系地观察事物、分析问题、解决矛盾,更是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的根本原则;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区别于其他理论的显著特征”[17],实事求是、知行合一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重要方法。掌握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基本理论的立场原则,对于深入了解其内容特点具有重要意义。
(1)存在的物质性。“世界物质统一性原理是辩证唯物主义最基本、最核心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石。”[18]马克思主义民族学以民族和民族问题为主要研究对象,其分析基础为现实社会中的民族现象与民族资料。民族是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具有稳定性的共同体形态,是客观物质世界的组成部分,民族问题则是当今世界现实存在且具有巨大影响力的世界性议题之一。马克思主义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强调民族共同体是物质世界长期发展的产物,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有其自身产生、发展、消亡的规律,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19]。从马克思主义民族概念来看,共同的经济生活既是民族形成发展的决定性条件,也是其他民族特征形成的基础和物质性条件。地理要素、人口因素和生产方式是民族社会的基本构成要素,其客观存在集中体现民族的物质性特征。物质资料生产方式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决定性力量,也决定着民族现象的发展过程与表现形态,制约着民族社会的政治生活、经济生活、文化生活、社会生活、生态生活。民族成员及民族共同体间的社会活动和社会交往依赖于物质活动和物质交往,在劳动实践基础上产生的民族关系同样具有物质性。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社会基本矛盾作为民族共同体社会的存在基础,影响着民族社会形态的运动变化,推动民族共同体不断向前发展,其本身就是一种物质性力量。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从世界物质统一性原理出发分析民族现象和民族问题,充分体现其坚持一切从客观实际出发观察物质世界的科学性。
(2)变化的客观性。马克思主义强调,事物的运动变化和发展都是有规律的,规律具有普遍性和客观性。“客观实际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断发展变化的。”[18]民族和民族问题的历史变化具有客观性,体现在社会基本矛盾运动不断推动民族现象的现实变化。这一变化虽然有着社会意识的反作用,但是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与客观反映,因而这种客观变化是与整个人类社会的前进相统一的,是与物质世界的规律运作相一致的。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是与时俱进的科学真理,在于其核心原理始终与不同历史条件和时空范围内的实际情况相结合,不断丰富完善,因而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理论的变化发展也具有客观性。“马克思主义科学反映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和变化大势。”[20]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在进行学术研究时,坚持理论和实践相统一的基本观点,在全面深入地调查研究基础上准确把握民族社会的客观实际,真正归纳掌握民族现象的动态性规律,因而能对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社会形态、不同社会性质的民族与民族问题进行理论阐释与实践指导。从这个角度看,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理论是反映民族现象客观变化且自身也在客观变化的运动统一体。
(3)关系的整体性。“唯物辩证法认为……整个世界是相互联系的整体,也是相互作用的系统。”[21]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从普遍联系的客观世界出发研究民族与民族问题,强调民族现象并不是孤立的社会存在,认为民族问题是社会总问题的一部分,既包括民族自身的发展问题,也包括民族共同体之间、民族与阶级之间、民族与宗教之间、民族与国家之间等一系列关系。在马克思主义看来,民族是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有机统一体,自然因素与社会因素均影响制约着民族的发展,民族发展与社会发展具有一致性。“无论在阶级社会还是在社会主义社会, 阶级因素对民族问题都存在着制约和影响”[22]。私有制社会中,民族由不同的阶级组成,民族和民族问题的存在发展体现为阶级关系;在社会主义社会中,阶级对立的消除使民族关系不再具有对抗性。民族现象与国家现象大体上同时产生,因而在整个人类进步史中,民族形成发展与国家形成发展密切联系。无论是民族国家还是多民族国家,民族的最高利益与国家根本利益是辩证统一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也具有根本协调性。民族是社会的重要构成,民族问题是社会发展的一部分,民族解放与人类解放进程相一致,“首先是阶级消亡,而后是国家消亡,而后是民族消亡,全世界都是如此”[23],体现出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理论从关系的整体性辩证看待民族与民族问题的立场所在。
(4)作用的双重性。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理论始终坚持客观辩证对待民族与民族问题,坚持从不同侧面看待民族与民族问题的两重性。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想问题、作决策、办事情,不能非此即彼,要用辩证法,要讲两点论,要找平衡点”[24],就鲜明体现这种辩证思想。从马克思、恩格斯到列宁、斯大林,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研究民族时既讲民族独立,更讲民族联合;既讲民族自治,更讲民族团结;既讲民族平等,更讲民族融合;既讲民族解放运动,更讲建立“自由人的联合体”。例如,马克思主义关注民族主义这一政治理念和实践活动的双重作用时,就主张发挥其积极效能,规避消极作用。这种作用体现在促进国家内部的民族整合和国家之间的平等联合两个方面,也体现在民族共同体内部与民族共同体之间关系两个层面,并进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理论对于以往民族理论的扬弃和超越。
(5)目标的融合性。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理论明确民族的最终归宿为共产主义社会中的民族融合,达成“自由人的联合体”[25]。因而目标的融合性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民族发展的最终目标、无产阶级革命总目标、社会发展总目标都指向共产主义目标的实现。在这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平等、人人自由的自由王国中,“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26],个人都能得到平等全面自由地发展,实现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理论强调各民族最终融为一体的民族融合主张,认为人类社会最终会不存在民族界限,民族特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民族发展也会逐步消失。“无产阶级……赞同一切促使各民族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和促使各民族融合的东西。”[27]在最终实现民族融合的漫长演进过程中,各民族摆脱剥削压迫、实现繁荣发展,并在充分发展的基础上不断增强共同性。在这个前提下,伴随着阶级和国家的消亡,各民族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高度发展,社会和谐趋于一致,各民族的文化因素及其特征逐渐融于一体,各民族不断融合,这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
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是对狭隘的“西方中心主义”和非理性“民族主义”的超越,是对民族共同体发展规律的正确把握,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民族学理论。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有其鲜明的科学性、人民性、实践性、发展性等特点,正确认识并把握运用其特点是对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研究者和民族工作者的必然要求。
在马克思主义民族学诞生以前,已经有了一定研究成果的西方民族学大多是从社会文化比较视角来看待民族问题,相对缺乏结构视角与历史视野。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对民族起源与发展的过程进行初步探索,但是带有很大程度的唯心主义色彩。马克思、恩格斯等马克思主义者科学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以一种整体性的大历史观思考民族及民族问题的各个方面,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方法正确判断分析民族共同体的运行规律,并得出一条最终走向民族平等、民族融合和民族解放的前进道路,对于恰当解决人类社会的民族问题具有深刻的指导意义。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具有科学性,还在于能够通过其所发现的一般规律与具体的民族形态、民族状况、民族问题相结合来进行针对性治理,真正能够对社会发展进步产生优化作用,是普遍性和特殊性、原理性和条件性的融合统一。
“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为人类求解放。”[17]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核心品格,在于从民族现象最终消亡、人类最终走向解放的目标取向来思考问题,将“人民”放在社会发展过程的关键位置。站在服务最广大人民群众的立场上,“强调社会发展的实质是人类及其生存方式的不断完善过程”[28],超越西方民族学单纯服务某个组织、某个阶级、某个民族的狭隘观点。马克思主义民族学主张消除民族压迫、民族剥削以及各种形式的民族歧视,反对大民族主义和狭隘民族主义,坚信民族共同体内部的人民群众是社会历史的创造者和推动者,追求人类最终走向完全平等、充分自由、高度发展、密切团结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人民性特征,还在于始终以契合人类社会历史进步规律的原理认识保障并促进民族社会成员的根本权益,帮助群众正确认识民族的走向和未来,促进各民族广泛交往、全面交流、深度交融。
马克思主义始终认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29]。马克思主义民族学并不只是书本上的知识、经验中的理论,更是实践中的方法、工作中的指南。马克思主义民族学成功指导了许多殖民地和半殖民地被压迫和被剥削民族实现自身独立解放,建立统一多民族国家的社会实践,“世界各民族平等交往、共同发展展现出光明前景”[17]。同时,从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建设来看,中国共产党充分运用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实践特点,将学科理论和实践中面临的具体问题相结合,将其应用到开展民族工作、进行民族事务治理的全过程。无论是新中国成立之初的民族识别还是新时代民族地区高质量发展,特别是一系列民族政策、治理方案的设计出台,都彰显出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经世致用的鲜明色彩。
有学者指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永远面对自己的时代而不是面对自己既有的结论。”[30]马克思主义民族学虽然产生于19世纪,然而其始终具有无可比拟的解释力和生命力,在于不断吸收时代精华自我完善、自我进步,始终呼应时代、回应时代、站在时代前沿。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发展性就集中体现在它的开放性中,其发展历程既吸收借鉴西方民族学以及其他哲学社会科学的优秀研究成果,又不断根据时代特点、实践经验、认识深度来扩展学科内涵与学理知识,探索新问题、迎接新挑战,并不是故步自封、妄自尊崇。在新时代新发展阶段,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成为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理论精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等一系列思想内容引领带动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进步。这正体现出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开放性发展特点。
“我们依然处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历史时代。”[31]马克思主义是具有持久生命力的科学认识,重新发现“马克思”成为西方许多哲学社会科学者的理论归宿。正确认识民族共同体内部及其之间的关联要素并有效解决民族问题,正需要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作用发挥。而对于如何创建民族学中国学派,有学者特别强调首先要“坚持发展马克思主义民族学”[32],恰恰是理论需求与现实需要的契合。正确认识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的重要学科地位与独特发展特点,推进马克思主义民族学继续博采众长丰富自我来促进民族发展,推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33],也正是民族学中国学派的使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