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泣地的群雕

常智奇

长篇小说《磨刀石》是长庆油田宣传干事徐向阳的处女作，作者以他长期积累的生活经验，感同身受的人生体会，弥足珍贵的创作素材，得天独厚的文脉资源，饱醮石油工人的满腔激情，创作了这部反映石油工人火热生活的文学作品。这是一部有生活容量、历史含量、现实重量、情感质量、思想能量、艺术分量的作品。

徐向阳的父亲是新中国的第一代石油人，徐向阳是“油二代”，他的女儿是“油三代”。这种三代人同耕于新中国大油田的生存、生活方式，构成了作者独有的家国情怀、生活态度、人生理想、审美感情、价值观念、创作思想和艺术追求。他是带着赤子的感情、父辈的愿望、爱人的期盼，表现新中国石油建设者在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事业中艰苦创业，砥砺前行的奋斗精神、担当精神、超越精神、博爱精神。他是怀着为石油人树碑立传的创作思想写这部小说的。三代人因为生活的历史时代不同，社会环境各异，他们的性格特点、情感方式也不同。作为“油二代”，徐向阳站在承上启下的历史基点上，饱含深情地表现了三代石油人历尽风霜、富有个性的劳动者形象。

新中国刚刚成立时的第一代石油人，他们冲过战争的硝烟、擦干身上的血迹、掩埋好战友的尸骨，放下钢枪拿起管钳，又奋战在为新中国找油的工地上。他们吃着洋芋，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顶严寒冒酷暑，用生命和热血、力量和智慧、勇气和毅力、理想和信念，硬是在“磨刀石”中找出了油，点亮了新中国的夜灯;硬是从地球深处掏出了天然气，融化了960万平方公里大地上贫穷的冰冻，把温暖送给人间。他们是新时代的普罗米修斯。

作品中的张毅山是第一代石油人的艺术形象。他是红军的后代，早年投身革命，受过战争的洗礼。新中国成立后，他从一名战士变成了一个石油工人。他的生活经历、思想感情，凝结着一个普通劳动者的理想、道德和价值追求。他在石油建设事业的路上，经风雨见世面，打碎牙肚里咽，折断骨头当杠杆，推动石油钻机隆隆运转。他的精神构成是中国传统文化与革命红色文化组成的革命精神，他的人生价值追求是为了民族伟大复兴的事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是一个有理想抱负、有胸襟毅力、有才能水平、有人格魅力的艺术形象，他有军人的气质、战士的风骨、工人的品格、诗人的激情、科学的理性、领导的风度。他是一位好战士、好丈夫、好父亲、好工人、好领导，他身上散发着油泥的气息、闪耀着时代的光色，是一个挺拔在茫茫大戈壁滩上，泰山压顶不弯腰、千钧霹雳开新宇的建设者的形象。他是作者精心塑造的一个新中国石油工人的典型形象。

石忠诚、秦凤翔、薛宝娃、戚春雷、许长征、刘贞、李静霞、金梅、彭振华、许大厨、高义山、田家宽、孙铁成……他们都是站在张毅山之上，或者紧紧地围绕在他身旁的第一代石油人的典型形象。他们为了甩掉贫油国的帽子，餐风宿野，披星戴月，踏冰卧雪，奋战在开发石油的第一线。他们满身油泥，两手硬茧，一脸淳朴，顶天立地，斗志昂扬。共同的事业，不同的人生遭遇;共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社会关系;共同的工作目标，不同的执行能力;相同的价值观念，不同的追求途径……勾勒出他们“君子和而不同”的“这一个”典型的艺术形象。

张孝国、田希望、张孝文、薜向东、秦军、石慧、石铭……他们是第二代石油人，是在和平年代里长大的石油战线上继往开来的新一代。他们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胸襟、有才华，是从传统的生产方式向现代的生产方式转变的新一代石油工作者。在向油田深层的掘进中，他们呕心沥血、殚精竭虑，舍小家为大家，舍小我为大我，用青春和热血擦亮共和国的国徽。如果说，老一代石油人是为新中国的建设献出青春献生命的苦行僧式的寻道者，那么，第二代石油人就是为了新中国石油事业的发展和建设，用先进的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大胆创新的改革者。张孝国是“油二代”的典型代表。他不仅读《道德经》《逍遥游》《孙子兵法》《论语》，也读《巴黎圣母院》《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他的书架上摆着《世界石油资源的分布图》《世界石油工业发展与现状》等书籍。他的硕士论文是《陕甘宁盆地石油开发的现状与未来》，博士论文是《石油电子结构与动植物生命基因的能量守恒》，博士后论文是《石油冶炼过程当中的现代最佳方式》。在这里，科学主义是他们的思維方式，现实主义是他们的社会责任，人道主义化为他们的审美追求。

田继承、秦思油、彤彤、童童……他们是第三代石油人。“油三代”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他们在现代电子通信、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的霓虹灯下，遥望人类灿烂的星空，心中回荡着道德的律动，执着地行进在理想主义的大道上。他们追求个人的生命价值与民族命运前途的统一，追求生命本体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统一。中国石油人的优秀品质、光荣传统、革命精神，正是这样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

三代石油人的精神在“磨刀石”的不断磨砺下，越磨越明，越磨越亮，愈挫愈强，越磨越利，直到神与物游、人油合一、思与境谐。他们保持着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保持着一种作风，这种作风就是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作风;保持着一种品质，这种品质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品质;保持着一种思想，这种思想就是为祖国奉献更多更好石油的思想。三代石油人继承了艰苦奋斗的延安精神，发扬了革命加拼命的大庆精神。他们既有中华民族勤劳、朴素、善良、真诚、热情、宽容、坚韧、淳朴的思想品质，又有时代新人应有的宽阔、高远、深邃、敏锐、智慧、果决、时尚的情怀和胸襟。

《磨刀石》是一部正面歌颂三代石油人为了新中国石油建设事业的繁荣昌盛，穷则思变，发愤图强，勇于担当的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是一幅饱醮石油人的热血和汗水，精心刻画三代石油人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砥砺前行的群雕像。作者以石油赤子般的感情，艺术地再现了石油人走过的峥嵘岁月，形象而生动地描绘了石油建设者可歌可泣的英雄壮举。

读完这部小说，让我欣赏的有以下几点：

—、作者化历史的真实为艺术的表达。1969年在陕甘宁盆地发现了油气田;1970年1月兰州军区按照国务院、中央军委70、81号文件正式组建“兰州军区长庆油田指挥部”;3月指挥部搬迁到长庆县北关;70年代初，5万石油大军跑步上陇东;1995年油田决定第二次上董志塬;2000年油田决定第三次挺进董志塬;2013年12月22日长庆油田建成5千万吨油气产量。作品以长庆油田的发展历史为背景，以长庆人的创业情景、生产方式、生活环境为原型，以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发展为叙述顺序，以新中国石油生产的时间、进度、产量为依据，展开故事情节描写，在人物性格典型化的过程中塑造人物形象。我们明显能够感觉到作者在从生活的真实走向艺术的真实过程中，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取材生活，引领生活;展示生活，照亮生活;呈现生活，澄明生活;描绘生活，提升生活。化实为虚，以虚写实，虚实结合，相得益彰，成功地塑造了石油人的剑胆琴心、钢筋铁骨的艺术形象。

作品中“灵石茶”情节的设置是一条虚线，三代人都在饮用这种灵石茶。灵石茶是有灵魂的石头和茶叶，是会唱歌的石头、会提神的茶叶。灵石茶是自然天成、日月钟灵、山川毓秀的一种饮品，是大自然馈赠于人类的能量，这种自然能量能够医治现代人的情感、心理、精神的困倦、疲惫、眩晕、疼痛。这条线索的设置有其生活的依据，又有其高于生活的虚构，有一种象征意义。石油也是自然对人的一种馈赠，也是一种自然的资源、自然能量。它给人类的生活带来了光和热、幸福和快乐，但它也有用尽的时候。珍惜能源、节约能源，理性地开发能源，建立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关系，是人类未来文明社会的发展趋势。

在“灵石茶”这一条虚线上窜挂着一块儿“磨刀石”，“磨刀石”又分化成悬挂在彤彤和童童胸前的两块“长命锁”。一环套一环，戏中有戏，使得这部作品具有了艺术张力。从石头中挤石油的性格隔代遗传在石油子孙的生命中，石头的品质和石油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磨刀石”“灵石茶”“长命锁”是虚写，是一种道具。它引导人敬畏自然、保护自然生态，对石油的开发和使用也应该珍惜。

二、在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统一中表现真善美。文学艺术的最高境界是表现真善美。文学家的历史责任，就是在表现世俗社会真实的情景中表现美的成长、善的滋养。作品中许大厨洗澡的情节描写，田希望给张孝文雪天送粮食的描写，彤彤和童童谈恋爱的情节描写，田继承在碩士论文答辩会上的描写……都是真实而富有人性的。现实真实生活是人性之善，柴米油盐;人伦之乐，家长里短;人情之爱，卿卿我我;人财之恋，民以食为天。艺术的真实是通过对普通人生、世俗生活的提炼、加工和改造，在个性中表现共性，在感性中表现理性，在个别中表现一般，在平凡中表现伟大，在世俗中表现崇高，这是一个典型化的过程。在生活的真实与艺术的真实统一中表现人性之美、人情之纯、仁爱之真。这是文学创作的艺术旨归。作者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运用太多新潮的方法和技巧，而是尽量用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独到的艺术发现、独有的材料支撑，关照生活原型，提炼生活素材，塑造人物形象，表现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层次，表现人物感情发展的生活依据。作者是一个从经验走向创作的作家。作品中的有些地方完全是生活材料的照搬，没有来得及进行艺术加工和处理。由于作者情感体验太深，对真善美的追求过于炽烈，所以他才创作出朴素清雅、简洁明快的艺术情景来。

三、现实主义创作精神的艺术对象化。这部小说写作时间是创作思潮多元、创作方法多样、创作流派纷呈的时代。然而，作家没有被这种纷纭复杂的创作现象所影响，他走了一条现实主义的创作之路。现实主义，除了细节的真实之外，还要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作品中张毅山跳进水泥池当搅拌机的劳动场面，送秦凤翔上大学的情景……都是精心塑造张毅山人物形象的典型细节。作者努力在真实细节描写中，表现张毅山这个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层次。石忠诚的忠诚形象，田希望的家国情怀，张孝国精忠报国，孙铁成对师傅杨笃义的感情，田继承大学生的形象……都是在个性典型化中表现石油人的共性、典型形象性。

李静霞和石忠诚在紫阳县军营见面的场面描写也非常典型。作者把一个有思想、有主见、有性格的农村姑娘羞怯、腼腆、细腻、深情表现得入木三分、惟妙惟肖。值得强调的是，作者在典型细节的描写过程中把各种人物关系、性格、形象也融入得恰如其分，例如撂脚泥、胡长文买马铃薯等细节的设置都很感人。

四、作品努力追求一种“史”的品相和“诗”的意味。在阅读过程中我们会不时看到一些石油工人写的诗歌，引用一些世界著名诗人的诗歌到情节中，插入一些红色革命诗歌、陕北信天游、劳动号子等等，这些描写、叙述、介绍或说明，流露出一种诗的光色。

这是一部写人叙事的作品，人是战士、工人、领导;事是石油事、工地事、生活琐事。普普通通的人，实实在在的事，在实在的叙述中表现历史的风起云涌，在风起云涌中表现时代弄潮儿。作者用一种富有史的叙述方式表达着普通人生，在宏大叙述和写实主义中间，选取了“中庸之道”，把崇高融入朴素的、平常的生活细节之中，把宏大融化在生活情感的真实之中，在人间烟火味中表现一种真气、灵气、神气、志气和勇气。在史与诗的融合中，追求散文化的空灵、灵动，有些章节、段落、篇幅的跳跃性非常大，但读者在作家真情实感的描写下，富有煽情性的鼓动下，不自觉地跟随着作者的叙述节奏走，认可作者的这种人生经验表达方式。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戏，戏，连一口气”，从生活到艺术需要虚构。虚构就有一种跨越历史真实和现实生活真实的问题。

五、在朴素简约、生活化的叙述中表现一种清新、刚健的创作风格。作者叙述的语言是劳动化、大众化、口语化、生活化的，语言文字的质朴、素净、清新、明快，与作品中人物的身份、性格、思想、品德相一致。这种语言的叙述方式使整个作品表现出一种平民、日常、真实、敦厚的风格，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一个个活跃在劳动一线石油工人鲜明的性格特征。

六、小说以长庆50年发展的历史事件，以长庆人拼搏进取、攻坚啃硬的故事情节，以自始至终坚信共产党领导的精神之魂，这三条线拧成一股绳，形成了这篇小说的主线。最为可贵的一点是小说最后，张毅山听说孙子入党了带领田继承宣誓的情节，再次彰显了共产党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传承精神，这是小说的可圈可点之处。

无须讳言，这是作者的长篇处女作，其中不可避免存在着一些瑕疵。这不要紧，作者还年轻，还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不断学习，不断进步，不断攀登。我希望作者在今后的创作里，更加努力磨砺语言的纯洁性，努力探索塑造人物形象的丰富性和生动性，努力提高艺术修养，写出更新更美的作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