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的快乐，谁知道？

朱莉娅·科赫 刘黎

来自汉诺威兽医大学基金会的妮可·科姆佩教授知道该如何评估和提升家畜、家禽的身心健康。

每周三，松雅·赫勒马赫都会细致观察她的鸡过得怎样。在波恩大学弗兰肯福斯特教研站的鸡圈中，数千只产蛋鸡被称重，接受羽毛检查和行为测试——比如它们面对饲养员的喂养时能否保持平静，平时是否会对鸡圈里出现的陌生物件感兴趣。

打乱母鸡平静生活的物件每隔六周就会出现一次，比如一个红球或一艘玩具橡胶艇。超过六周，它们就会忘掉曾经见过这些小玩意儿，所以说这些道具可以重复利用。这些母鸡对人的反应越平静，大惊小怪越少，对玩具表现得越好奇，生活状况就越好。恐惧和疼痛则会抑制动物的自然行为。

赫勒马赫想知道如何能够改善鸡的生活，研究它们是更偏爱圆形还是多角的栖息横木，最喜欢在哪里下蛋，以及各种灯光会对它们产生怎样的效果。这些条件要和约4200万德国产蛋鸡的饲养环境尽可能接近，以便将行为研究的成果为经济界所用。

赫勒马赫的导师因加·提曼已经研究鸡的能力和偏好20余年。他表示，最近人们开始认识到，不是必须让动物适应我们的饲养方式，而是反过来。最重要的是，动物健康远远不只是无需遭受痛苦折磨。

考虑到德国很多家畜的生活状态，这一切听起来就像个疯狂的乌托邦，传统的大宗饲养方式就是和动物健康的最低要求也相距甚远。很多早就出台的改善猪、牛、羊等动物的规定却无法真正实施，拉锯战旷日持久。小猪未经麻醉去势禁令和屠杀小公鸡禁令的施行，都设定了漫长的过渡期。负责此类事务的部长朱莉娅·克洛克纳没有成功结束圈养动物的明显痛苦，却在不久前出台了遛狗规定：现在，狗狗每天都应外出呼吸新鲜空气两次，每天至少一小时。

“就我所知，没有哪部法律像《动物保护法》那样虚伪。”吉森大学教授施特芬·奥格斯贝格评价道。法律效力一再打折扣，直到根本就形同虚设。商家喜欢用来装饰产品的动物保护标签，也只是让消费者良心稍安的漂亮噱头，常常只能反映饲养条件的轻微改善。

奥格斯贝格是素食主义者，也是德国伦理委员会成员，和其他作者合著有《尊重动物福利——负责任地对待家畜、家禽》一书。“目前，家畜、家禽的饲养方式是不可持续的，”奥格斯贝格说，“我们想对此进行讨论。”不出意料，这篇文章也在呼吁更加坚定地执行相关法律，彻底转变看待动物的方式。

通过测量牛的压力荷尔蒙水平和心率，可间接知晓它们的情绪。

动物福利是《动物保护法》的中心目标，但动物福利究竟是什么？该如何衡量？猪有多少快乐？如何在不将动物拟人化的前提下回答这些问题，就是行为科学领域目前面对的巨大挑战。毫无疑问，动物可以感知疼痛、恐惧和压力，但一头总待在单调环境中的猪，会和人一样感到无聊吗？

和人之间的接触可以提升猪的情绪。

来自维也纳大学家畜学研究所的兽医莎拉·亨策根据科学标准，而不是人类直觉，研究出了测试动物感觉世界的方法。她知道什么会让小牛更加乐观，笼子结构如何影响小白鼠的行为，轻挠小猪肚皮很可能会让它们开心。“找到衡量家畜、家禽情绪的方法，才能改善它们的生活。”亨策说。现在，她正和同事试图统一“家畜幸福研究”领域的标准。

目前已有一些衡量动物情绪的测试，可以通过压力荷尔蒙水平和心率得出一些间接结论。一个很重要的角度是衡量动物无聊枯燥的程度及其后果。毫无争议，单调是传统动物饲养中的主要问题之一，但对于家畜、家禽来说，难以忍受的慢性无聊是否也会像人类社会中那样触发成瘾或抑郁症，目前尚不清楚。

在一次测试中，亨策先让这些动物知道出现一定的刺激后会发生某件事，比如一个高音响起后马上会出现一个小零食，低音时则不会出现。那么，如果听到一个中音，它既不像宣告食物的音那么高，又不如沒有食物的那么低，猪会作何反应呢？如果它们还是会转向食槽，那么就是乐观的信号，否则就说明它们不那么期待会有好运出现。亨策和两个同事已经在牛身上作过这种测试，发现比起单独饲养时，它们在成双成对时情绪更好。

和人之间的接触可以提升猪的情绪。“大部分猪都爱和人接触。”亨策说，“它们像狗一样朝天躺着，闭上眼睛，享受人们挠它们的肚子。”

一些简单的措施就能提升动物的幸福感。在波恩的鸡圈，天气好的日子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入，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总是很快就会被占据，所有动物都涌入自然光线中，去洗沙浴或是进行被研究者们称为“舒适行为”的其他活动。

这几位科学家借助人工光线让鸡更好地休息。虽然鸡圈中有横木供它们栖息，但晚上熄灯之前很多动物都还没飞上横木，因此不得不睡在地上。由于鸡屎没有及时得到清理，地面常常很脏，空气中的氨含量不断上升。在波恩，圈笼中的各区域会采用不同的灯光，睡眠区的灯光最晚关闭，这样大部分鸡都会找到正确的休息地。有母鸡下蛋时，也可通过照明的变化来改善鸡舍环境。

此外，赫勒马赫和提曼还想研究圏笼铺装条件对鸡的健康和幸福有怎样的影响。这些禽类专家想测试，比起锯末，更粗糙的剁碎干草能否改善圏笼气氛，是否比传统的选择更受这些动物喜爱。

今年夏天，这些研究者将向动物饲养者们介绍研究成果，告诉他们哪些措施能够有效改善动物健康。“可以确定，功能性区分照明可让这些动物获益良多。”提曼解释道。“我们只能提供理论基础，”亨策补充道，“能用它们来做什么，由社会决定。”

律师奥格斯贝格不认为将来的人们会觉得今天的动物饲养方式是正确的。他说：“50年后，人们回顾起今日种种，将会震惊万分。”

[编译自德国《明镜周刊》]

编辑：周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