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戏曲脸谱与多元组合的北斗七星

□谢董汉 福建艺术职业学院

北斗七星以散点和自然形介入戏曲脸谱，代表“地位”和“权力”，在形式和色彩方面也发生了种种变化。在演绎过程中，戏曲脸谱中的北斗七星融合了传统的天文学、星占学、佛教、道教、民俗文化、福文化等，不断形成新的图式和多元内容。

一、戏曲脸谱与北斗七星的联系

戏曲脸谱和北斗七星有着密切的联系。北斗七星在戏曲脸谱中广泛应用，从中可以寻找到古代天文学、宗教文化、民俗文化从神话思维到形象思维的轨迹。而且，在不同剧种、不同剧目中的戏曲脸谱上，北斗七星都有着不同的特征与内涵，展现了地域文化特色。比如，北斗七星以散点的形式介入社火脸谱，活跃在各种祭祀仪式中，表达了“天人合一”的东方文化境界。在地方戏曲和京剧中，为了满足不同角色的内在需求，北斗七星以其原形和扩展散点外形等手法，融入不同的谱式，使这些艺术形象立体地展现在舞台上，成活于观众的审美观照中，在与观众默契的交流中得到肯定和升华。这使北斗七星与农耕文化、民俗文化、福文化产生了复杂的相互渗透的流程。

北斗七星在脸谱中的出现是天文学、星占学、佛教、道教等在戏曲中的延续和发展的必然。以北斗七星为造型元素的脸谱，从散点、自然形演化到装饰性，表现共性的因素在不断增多，最后形成了定式保留在京剧中。因此，北斗七星和戏曲脸谱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多元组合的北斗七星戏曲脸谱

（一）北斗七星在戏曲脸谱中的运用

在天津火柴厂出品的东斗、南斗、西斗、北斗星君等脸谱中（如图1～4 所示），星君所勾画的七星已偏离了北斗的概念，只借用了七星所蕴藏的传统特性。

图1

很多戏曲脸谱是根据北斗七星不同形状演变而来的，但这些脸谱脱离了北斗的原形，采用了装饰性的排列，色彩基调也开始偏离传统模式。在京剧脸谱中同样表达北斗概念的东门、西门、南门、北门星君中，我们可以看到更高的色彩“乘变”。这类脸谱的多元组合是宗教、农耕、守护神等各种意识的集大成反映。脸谱中的七星所指的内涵十分宽泛，配合色彩基调及图形的装饰，代表着“地位”和“权力”，并加入了吉祥（驱邪呈祥的演化）的寓意。传统戏曲早期在举行宗教仪式的场所演出，北斗七星充当着重要角色。当戏曲发展到一定阶段时，这类脸谱的人物往往扮演走过场的角色，少有鲜明的个性，只强调角色所代表的共性特征，如方外、保护神、神仙及他们所代表的威猛、至高无上的权力等，给观众带来视觉上的满足和对辟邪、祈福等心理上的需求，也加强了舞台的宗教氛围。

图2

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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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北斗七星在戏曲脸谱中运用的意义

这里的“四斗”星君包含着多种意义，在时间概念上表示春、夏、秋、冬。在天文学“观象授时”进程中，除北斗斗柄作周年运转的指向外，二分（春分、秋分）、二至（夏至、冬至）的发现大大提高了时间的准确性。在表示方位中，除了用东、南、西、北表示外，同样的定义还有四方、四象、四灵、四神等，古人将时间和空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另外，北斗也逐渐从“斗转星移”定位时辰的职能晋升至“北辰”“极星”的霸主地位。随着天文学的发展、道教的兴起和佛教的传入，北斗七星作为更广泛的象征应用在各个领域，这里的四斗星君只是一个缩影，这种表现方式最早与道教中的护法神有着紧密的关联。明代以后，受“新五福”文化的影响，北斗七星趋向于与代表吉祥如意的福、禄、寿、喜、财相结合，如图1～4 中东、南、西、北各星君中的七星在脸谱上的变化。东斗和南斗是对吉祥如意的直观表达；西斗是对财富的抽象表示（从羊形变化成对金钱的表现形式）；北斗的图形其一是道教仪式中常见的图案，其二是祈求长寿的愿望，图形与京剧《百寿图》中的北斗相同。我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些脸谱的变化，北斗七星的霸主之位，在不断发展、包容、延伸中，从“四”和“七”的概念到对时空的具体反映，随后又介入了祈福的寓意，也就是“极星→四方（二十八星宿）→保护神→祈福”的多元递进发展。

还有一类脸谱，诚如《马少童书画脸谱选》中对《四星捧寿》的介绍：“由东、西、南、北斗四大星君捧一篆体寿字，高顶北斗，长过南斗，象征高寿、长寿之意。”这些以东斗（苏护）（如图5）、南斗（周纪）（如图6）、西斗（黄天禄）（如图7）、北斗（黄天祥）（如图8）命名的星官都有姓名。

图5

图6

图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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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些脸谱也出现在《百寿图》剧目中。东、南、西、北斗星君的命名也各有来头。东斗苏护，是小说《封神演义》中的人物，商朝末年大将，分封为冀州侯，因不满商纣王暴虐起兵造反，为纣王所败，不得已献女苏妲己于纣王，后来在封神榜中被封为东斗星官之一。南斗周纪，也是《封神演义》中的人物，为殷商武成王黄飞虎的四大家将之一，善用大斧，在姜子牙岐山封神时被封为南斗星官。西斗黄天禄，《封神演义》中的人物，武成王黄飞虎次子，攻打青龙关时被丘引所俘，救出后被汜水关韩荣的儿子韩生、韩变的万刃车所杀，封神西斗星官。北斗黄天祥也是《封神演义》中的人物，武成王黄飞虎幼子，少年猛将，在西岐防御战中屡立战功，不幸在武王伐纣时阵亡，死后被封为北斗星官之一（天罡星）。有意思的是，在脸谱中西斗黄天禄额头上是四个散点，东斗苏护的额头上成了五个点，南斗周纪的额头上有六个散点，而到了北斗星君之一的黄天祥额头上则是北斗七星原形布局的七个点勾绘。如果前面的星君以北斗七星的概念出现，这里的北斗星君则以原形介入。道经称：“北斗落死，南斗上生，东斗主冥，西斗记名，中斗大魁，总监众灵。”东斗脸谱额头上五个大圆点表示五宫星君，分别代表苍灵延生星君、陵延护命星君、开天集福星君、大明和阳星君、尾极总监星君。南斗脸谱上六个圆点的意义分别为：第一天府宫司命星君，第二天相宫司禄星君，第三天梁宫延寿星君，第四天同宫益算星君，第五天枢宫度厄星君，第六天机宫上生星君。西斗脸谱额头上四个大圆点分别代表标星君、高元君、皇灵星君、巨威星君。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西斗星君有四宫，主管纪命护身，分别是第一宫白标星君，第二宫高元星君，第三宫皇灵星君，第四宫巨威星君。北斗脸谱以原形勾画，玉衡星大些，七个圆点分别代表第一天枢阳明贪狼星君，第二天璇阴精巨门星君，第三天玑真人禄存星君，第四天权玄冥文曲星君，第五天衡丹元廉贞星君，第六闿阳北极武曲星君，第七瑶光天冲破军星君。

这四位星君的主要功能是：东斗星君主管纪算保命，南斗星君主掌延寿度人，西斗星君主掌纪名护身，北斗星君主掌解厄延生。他们的主要职责是：东斗护命，南斗延寿，西斗护身，北斗解厄。用于祝寿，这些含意再好不过了。这四位星官脸谱上的星点数从四到七显现，四、五、六点数星象的排列中出现隐性菱形。菱形在《东西方图形艺术象征词典》中是这样定义的：“菱形，美索不达米亚人的图案，见于亚述帝国衰落前的所有时期的圆筒形印章和赌桌上，含义不明，但更可能是指‘全视眼’，被当作禁防魔鬼窥视的辟邪物。在中国瓷器的装饰图案中，饰有红色飘带的菱形是八件宝物之一，还被认为是胜利的象征。出现于房屋墙壁上的两端相连接或相互叠加的双菱形，被认为可以避邪。”菱形，除有避邪、禳灾作用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还有吉祥、阴阳及合和祈福的意味。这是北斗在明代以后与福文化融合后于脸谱中具体表现的实例。星君额头上四个点到七个点的变化也蕴藏着更为深远的天地之数和原始道教炼丹术的各种说法。

（三）戏曲脸谱和北斗七星的关系

东斗星君（苏护）脸谱额头上的五个星点，除了表示星斗之外，还与福寿有关。前面提到的玄武之象，由虚宿、危宿组成的五个点表现了龟的形象，这样的图形在传统文化中也能找到。殷代青铜器在龟图形的背上会刻有五个星点。龟是古代五大瑞兽之一。古人笃信在龟的身上隐藏着天地的大玄机，常用龟壳占卜预测未来，因此龟成为一种神秘而蕴藏着丰富文化内涵的瑞兽。同时，龟由于寿命极长，故又成为长寿的象征。古人多用“龟龄”喻人之长寿，与同样长寿的鹤联合称为“龟龄鹤寿”“龟鹤齐龄”。龟谐音贵，也是富贵和权力的象征。此外，在行酒令时，人们常吆喝的“五魁首”，也就是指《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五本经书。南斗星君（周纪）六个点的含义与传统习俗有关，人们常说的“六六大顺”也可能出自《左传隐公三年》“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北斗七星除了以上解读外，在戏曲脸谱中，还与福文化中的福、禄、寿、喜、财的寓意结合形成新的谱式。西斗星君（黄天禄）四个点在传达魁四星的言外之意，“先民们将猪视为斗魁象征……应是以猪应合斗魁四星的象征”，猪属水，水主财，又主智。

北斗七星在戏曲脸谱中的运用经历了漫长的演变过程,被脸谱创作者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和象征,并演化出丰富多彩的表现手法。戏曲脸谱中的北斗七星图形的点、线和色彩以人物特征为前提，清晰形象地展示了北斗七星与戏曲脸谱之间的关系。北斗七星和戏曲脸谱的融合、演化和完善,包含了不同社会时期约定俗成的特殊意义。

在传统戏曲脸谱中，对北斗七星点和形状的应用，体现了它们相得益彰的联系。戏曲脸谱以点或图案配合不同色彩进行创作,因而，从脸谱中可看出所应用的北斗七星的直观表现手法。

星辰本是自然现象。在我国，北斗七星的地位一度最为突出,影响最为深远。这要归功于我国人民传统的认知和对北斗七星的推崇，因此人们才会用它们的形态或意义来体现不同领域的不同内涵。因此，北斗七星在戏曲脸谱中得以广泛传承。

以上分析了北斗七星以散点和自然形介入戏曲脸谱，代表“地位”和“权力”，在演绎过程中与传统的天文学、佛教、道教、民俗文化、福文化等融合，形成新的图式和多元内容。戏曲脸谱与北斗七星的关系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在关联性。戏曲脸谱折射出北斗七星无穷的变化和指向，感悟出北斗七星对人生世象的寓意，从而在人类的文化创造、戏曲实践、脸谱刻画中，表达了一种独具东方意识的文化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