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北
我永远无法忘记第一次见程远的场景。
哪怕那天火车站外的路灯是那么昏暗而有着400度近视的我离他又是那么远。
他的眼眸清亮,有尖下巴和笔挺的鼻梁,是笑着的,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色彩。穿着白底黑条纹的T恤,黑色牛仔裤,和我看不见牌子的板鞋。
“大家好,我叫程远。”
他的声音干净而明媚,微微上扬的嘴角让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愉悦的色彩。
我说:“阿远阿远,我是小近。”他惊讶地望着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逗你的。”
哪怕近视400度,此时我也看清了他脸上浮现的红晕。
一路上,我们相互调侃,像认识多年的老友。
他说他做过很多工作,调酒师、酒吧驻唱,还当过模特。他说他想去很多很多地方,他说他最大的梦想便是流浪。
我傻笑着说,我陪你吧,瞧你这身板,我可以保护你。他真的很瘦,看着有些单薄,但却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笑笑说,好啊。我也跟着笑。
到了北峰,有些同伴不愿意再上去,真的是太累了啊,最后只剩下我们这一队继续往上爬。
我说,要是以后我男朋友再带我来爬山的话我就和他分手。
“那我是不是也得和我女朋友分手呢?”
没料到程远会接话,更没想到他有女朋友。
“那当然了,必须得分啊,这才公平。”
“好啊。”
“真有女朋友?”
“没有。”
那是我第一次看日出,暖红色的光晕从对面的山头散发出来,而太阳也慢慢探出头。那光芒,直达我的心底。
周围许多人都拿着单反狂拍,而我的镜头里出现的是他的侧脸。
那些无处安放的喜欢在心底疯狂滋长,却一直静悄悄的,不露痕迹。
后来的后来,他来到了重庆。
我抽风似的坐两个小时的汽车去看他,然后对他说只是顺便。那天的他很体贴很温柔,他请了一天假带我玩,我固执地认为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从电影院出来,便在滨江路散步。
我让他给我唱首歌,他说好啊。好像记忆里,无论我说什么,他都笑着回答说好。
他唱的是林俊杰的《修炼爱情》。
清朗而游离的声音,带走了我所有理智。
我故意走得很慢很慢。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疯狂地呐喊,回头啊快回头。终于,他還是回过头。
小明,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
这句话在心里演练了几千遍,却不敢说出口,但在他回头那一刻,冲破了重重障碍,从嘴里跳了出来。
我看到,他明显地愣住,仿佛很惊讶一般。他的笑容未褪去,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说好。
别问我后来,因为没有后来了。
这昏黄天色下的长空万里,也不及我与他的距离。
他说他已有了女朋友,是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女生。
他说从华山回去后的那个情人节,那天晚上他们爬到山顶等待流星雨。
虽然没有看见流星雨,但是他们终究在一起了。
他来重庆是因为那个女生。这句话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我承认,我很自私,因为我总借着朋友的名义去打扰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认为我能给他温暖,给他感动。
他们吵架了,而我却对他说我愿意放下一切,陪他一起流浪。
我以为,他是会感动的,但是感动不等于喜欢。
他说:“塞外飞雁,长河落日,我向往,却只想和她一起看,不管她,是不是也想同我一起。”他喝醉了,醉得已经认不清眼前的人了。
我扶着他坐在滨江路的长椅上。
他抱着我说:“鱼鱼,我只想和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我已分不清手背上的温热到底是他的还是我自己。我多想对他大吼,我不是鱼鱼,我不是她,我不是。
可是,我不能。我知道,我输了,输得如此彻底。我无法改变他爱着别人的事实,就像无法动摇今夜璀璨的星光。
那天晚上,我拨通了他女友的电话。无视她打量的目光,我头也不回,自认为走得很潇洒。那晚后,我们都默契地不再联系。
他说他离开重庆了。那么,我在时代广场看见的又是谁?他的世界,我不曾企及。我笑着说再见,再也不见。
那个浑身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少年,在我平淡的岁月里惊起了一地涟漪。
只是时光无情,他的身影只留在我的回忆里,熠熠生辉。
那个在雨水里都能发光,在微风中都能飞翔,在阳光的包围下仍旧那么灿烂的少年,他离我,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