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苍白的天,灰白的电线杆,一群黑色的鸟叽叽喳喳地掠过头顶。
街上人影稀疏,店铺紧闭。往日热闹的小巷悄无声息,死气沉沉,沉睡着。树叶在风中无力摇摆着,片片簌簌落下。老旧的店铺招牌被风卷起一角,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砰的一声砸落。枯黄的草无人打理,下水道的井盖也听不见昔日的车水马龙。
一切都安靜得不同寻常,就好像死神曾来收割过亡魂一样。
外头寥寥无几的人戴着口罩,露出迷茫的眼睛,你望我,我望你,不知何去何从。大部分人被束缚在家中,不可逃脱。明明这钢铁做的牢笼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大家却恨不得撞开这坚固的壁垒,向着天空大喊几声,释放压抑。
一个月前的城镇是喜庆的。火红灯笼在屋檐下舞蹈,眉飞色舞地打量人间欢喜。人头攒动,商场里挤满了置办年货的人群。或许会遇到一两个熟人,兴高采烈聊上几句,顺带相互送点什么好物。温暖的一天,就连流浪的猫狗也撒开脚丫子四处乱跑,蹿来蹿去,冲每一位路人道喜。人们哈出的气是雪白的,就好像那高高的天空。火红与雪白,构成年前温馨的图画。
现在,天还是天,不过换了颜色,多了凄凉。那棵活了上百年的老树还顽强又惝恍地挺立在街头。咋一转眼就变了呢?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稀稀拉拉,凄凄惨惨戚戚。过年不像过年,平常不像平常。鞭炮声几乎听不见了,那群平日围在身旁你追我赶的孩童也不见了,大家都去哪里了?
路过的云说,大家都被困在了绝望的监牢里。她不紧不慢地溜过,四周无一同类。鸟又呼啦啦飞过,落在电线杆上,大眼瞪小眼。什么东西都停止了歌唱,时间宛如凝固在这不透风的灰色空气中。
唯独医院是忙碌的,全副武装的医生护士奔波在一线,同死神抗争。这栋建筑物本应是浅灰,此时雪白,白得亮眼,刹那间照亮方圆百里,穿透黑夜。
云多了一些,挨挨挤挤抱成一团。天随之没那么惨淡,逐渐亮了起来。身处寒冬的叶片迎风而战,不畏牺牲。那破破烂烂的招牌一直打晃,最后还是骄傲地抬起头来,连同野草一道,无声地与谁抗争着。还有电线杆,黑色的电线晃悠来晃悠去,并上鸟儿,是命运的五线谱。凛冽的风,像刀一般砍杀所有生灵的心。那些呆头呆脑的家伙张开翅膀,跳来跳去,开始哇哇乱叫。
“哇——喳喳喳喳!”
就好像谁起了头,指挥家一号令,成百只鸟不约而同地发出亢奋的叫声。电线上落的,天上飞的,屋檐下栖息的,慌慌张张在马路上乱窜的,你一句我一句叫喊着什么。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有人肯探出头来细细聆听,那鸟鸣竟盖过了呼呼的风声。
天空更亮了,是不是太阳下一刻就要打破这屏障,冲出牢笼?一时还没有。再等等吧,它一定会出现的。我们确信,黑夜不论怎样悠长,白昼终会到来。
不知是谁打开窗户,用力掷出一架纸飞机。那小小的飞机凭借狂风,磕磕绊绊地向高处飞去,一直飞到很远很远的太阳那里去。
编辑/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