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汉“小姐姐”的背后竟是“杀猪盘”

俞如宇

有这样一家小公司，公司员工寥寥数人，他们文化水平不高，但却有一项很特别的能力：超会“撩汉”。撩汉成功后，他们一般会对对方提出一个要求：陪自己玩手机游戏。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公司，创办不过一年多，营业额就达到90万元，纯利润高达60余万元。而这家公司背后，是一起涉案多达200人的巨型“杀猪盘”。近日，上海市青浦区检察院对该起特大网络交友诈骗案46名嫌疑人提起公诉。

“撩汉”手段花样百出

这家公司在2018年成立，22岁的叶俊涛是这家网络公司的创始人。

这家公司的业务员，首先需要去各大婚恋交友网站上注册账号。然后他需要用美女头像伪装自己，并结交网站上的男性用户。“撩汉”顺利的话，就要求添加其微信，让对方陪自己玩一款游戏。最后也最为关键的，是用各种手段哄骗对方在游戏上充值，借此牟利。

为了达到自己诈骗的目的，他们在婚恋网站上结交男性时便抛出各种“诱饵”：线上成为男女朋友、明示或暗示可线下见面交往，甚至约炮。这时，有需求的男性就会上钩，主动与他们聊天。

网上结交男性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诱骗这些男性去下载一款名为“太玄幻境”的游戏。进入游戏后，他们便想方设法让被诱骗来的被害人充值。“既然要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继续下去，那你就要说话算话，要宠我、爱我。”这是他们常用的哄骗伎俩。

游戏中设置了买衣服、结婚、生孩子、买房、装修等场景。购买人物时装一般需要3000到5000元宝（10元宝=1元人民币）不等。最昂贵的中式婚礼需要8888元宝，而西式婚礼则更贵，需要12888元宝。除此以外，刷表白榜、冠名服务器都是需要花钱的。

刚开始，他们会先提出要在游戏中办一次最贵的中式婚礼，如果对方不同意，则降低要求，提出要办3344元宝的婚礼。如果对方还不同意，他们就各种撒娇卖萌，或是假装生气、删好友。再不愿意，就会以约见面、视频聊天、发语音、发自拍照，甚至发裸照的方式诱骗对方充值。

他们在不断的实践中总结出了许多“经验”，知道什么时候提出让对方充值、什么样的客户愿意接受多少的充值金额。值得注意的是，故意给对方送装备刷礼物的哄骗方式屡试不爽，他们常常会用自己的账户购买装备送给对方，对方自然也会礼尚往来充值后回赠礼物，而对方不知道的是，他们购买装备实际上并不需要花一分钱，而且根据他们和游戏平台达成的协定，成功诱骗对方充钱以后，还可以获得相应返利。

“根据现有线索，这起案件在定性上会出现争议，因为嫌疑人采取的诈骗手法与商業欺诈的手法颇为相似，也针对罪名、金额等案件要点做出了辩解。但如果处理得好，能为后面一揽子案件的办理提供方向。” 承办本案的青浦区检察院检察官王胜说。

为此，王胜对全部证据材料进行复盘。首先，嫌疑人利用其女友的头像、朋友圈、语音等内容，使被害人信以为真，并在装备升级上弄虚作假，利用信息不对称瞒骗被害人充值，其采取的是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方式，明显有别于民商事欺诈。其次，所谓的网络游戏本身只是获取财物的平台或工具，充值才是诈骗中的关键步骤，并非是一般意义上为推广游戏而采取的营销模式。再次，犯罪团伙能够获取客户充值金额的75%的提成，高额的获利远远超过正常推广的佣金。

经审查，嫌疑人叶俊涛等人用上述诈骗手法共诱骗多名被害人充值约90万元，按照75%的提成，纯利润为约60万元。利益分配方面，每笔返利中，员工享有30%的提成，剩下的返利由叶俊涛及其合伙人按出资比例进行分配。

据此，嫌疑人叶俊涛等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隐瞒真相的方式骗取被害人钱财，其行为已构成诈骗罪。2019年6月25日，青浦区检察院提前介入该案，引导公安机关对该案进行准确定性，并完成批捕程序。2020年1月7日，经青浦区检察院提起公诉，叶俊涛案6名被告人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6年至1年不等，并处罚金人民币15万元至5000不等。本起案件的准确定性为后续案件的办理树立了一个标杆。

诈骗团伙被连根拔起

自己购买装备不用花钱，诱骗对方充钱后还能获得返利，这款游戏就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王胜在办理该案的过程中发现，该案与上海市松江区的一起案件属同一类型，共用一个平台。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王胜，叶俊涛案只是一个开始。“这起案件背景复杂，有很多疑点和线索，如果能继续追查下去，或将会有更重要的发现。”

公安机关将目标对准叶俊涛案的上家某手游平台，通过对银行卡转账记录进行查询，发现每周都有大量不定额钱款汇入该银行卡，并且存在多个下级代理商。在众多下级代理商中，方康辉的转账记录引人注目，有重大作案嫌疑。经调查，一个遍布湖南、山东、内蒙古、湖北、江苏等地的诈骗团伙浮出水面，青浦区公安机关决定首先对湖南长沙的窝点采取行动。

2019年9月22日，青浦区检察院对该案46名犯罪嫌疑人批准逮捕。经审查，该犯罪团伙以方康辉为首，其招募伍利为副总经理，胡晓、颜林、赖吉三人为业务部经理，成立“鲨鱼科技网络有限公司”“白沙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并招募大量工作人员，成立21个推广组与4个运营纽实施诈骗。

方康辉为首的诈骗团伙作案手法与叶俊涛案如出一辙，但前者发迹更早，公司规模更大，且分工细致、等级鲜明，犯罪嫌疑人各司其职、相互配合，形成了一整套成熟、稳定的业务运作、人员管理和利润分配的相关机制。

2019年5月，公司与某平台达成协作，帮助平台推广一款角色扮演类游戏。而与该平台的合作，就是公司的主要盈利方式。进公司的后台玩游戏的人充值消费的钱直接打入某平台的账户，某平台在扣除收款金额的20%后，将余下的80%打到方康辉的银行卡里，这就是公司的收入来源。公司成立以来，营业额大约有2000多万。

但谁也没有办法说清楚游戏的名称。游戏的名字平台会根据方康辉的要求更换，因为被拉进公司游戏平台玩游戏的人一段时间以后，部分玩家会发现游戏平台里面有托，会在平台里闹事，在游戏的聊天页面说游戏的坏话，也有的也会在网上的一些贴吧里说游戏有托，说的人多了，影响游戏推广，所以就会要求某平台对说坏话的玩家禁言，实在不行，就会要求平台更换游戏名。

在该案审查起诉阶段，电子数据的梳理、所有嫌疑人的羁押必要性审查、认罪认罚以及精准量刑的工作量都十分巨大，且前期大部分嫌疑人都存在辩解的情况。

方康辉一开始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因此在审查起诉阶段，检察官和方康辉的律师取得联系，让律师帮助做他的工作，包括出示叶俊涛案的判决文书，讲清利弊。最终方康辉不仅认罪认罚，还主动检举揭发了同行和游戏平台。2020年5月15日，青浦区检察院将该案46人全部移送审查起诉，并提出量刑建议。

最终，经法院依法审理，方康辉犯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6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40万元，其他在该案中起主要作用的被告人犯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6个月至1年6个月不等，并处罚金人民币10万元至1.2万元不等。（文中涉案人员、公司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