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的图书出版活动及效果

2021-03-08 05:14金雷磊
武夷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刊刻朱熹书籍

金雷磊

(三明学院文化传播学院,福建三明 365004)

朱熹,字元晦,号晦庵,生长在福建,一生主要活动也在福建,晚年定居建阳考亭,以朱熹为代表的学派又被称为考亭学派,以他为代表的理学称为闽学。朱熹主要通过创建书院、著书立说、刊刻书籍等活动来传播文化。在福建,朱熹先后在建阳天湖建寒泉精舍(云谷书院),三桂里建竹林精舍(考亭书院),崇安建武夷精舍。四方过来探讨学问的学者甚多,朱熹与其他学派也有广泛交流。

朱熹既是哲学家、思想家和教育家,又是编辑家、出版家和传播家。朱熹著述很多,经、史、子、集四部都有涉及,这些著作大多在闽地刊刻,通过书籍印刷和出版,使其学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得到传播和普及。同时,朱熹也刊刻其他学者著作。本文主要对朱熹出版传播实践及朱熹作品的传播效果作一探讨。

一、朱熹重视图书出版工作

朱熹很重视图书出版工作,清楚地知晓书籍传播对文化普及的作用。他担任同安主簿时,就想方设法添置同安县学书籍,发动民众读书学习。这在他的文章《泉州同安县学官书后记》中有明确记载:

绍兴二十有五年春正月,熹以檄书白事大都督府廷中,已事而言于连帅方公曰:“熹为吏同安,得兼治其学事。学有师生诵说而经籍弗具,学者四来,无所业于其间。愿得抚府所有书以归,使学者得肄习焉。”公幸哀其愚,不以为不可,即日减省少府用度金钱,属工官抚以予县,凡九百八十五卷。[1]

根据文章记载,朱熹主政同安期间,发现县学缺少藏书,无书可读,“经籍弗具”,建议添置图书。经过建议,为同安县学争得图书九百八十五卷。

朱熹不仅孜孜以求地向上级官府求书,还为书籍编写目录,以目存书。他在《泉州同安县学故书目序》一文中载:

同安学故有官书一匮,无籍记文书。官吏传以相承,不复訾省。至熹始发观,则皆故敝残脱,无复次第。……明年,熙宁初元,始新庙学,聚图书。……因为之料简其可读者,得凡之种,一百九十一卷。又下书幕民间,得故所藏去者复二种,三十六卷。更为装褫为若干卷,著之籍记而善藏之,如故加严焉。复具刻著卷目次第,阙其所失诸揭之,使此县认于林君之德尚有考也。而熹所聚书,因亦附见其后云。[2]

同安县学传有官书些许,但无记录说明,也无目录。朱熹发现之时,已溃烂残脱,他主动为其编写目录,通过目录的编写,可以使得书籍在流传过程中,有目可查。若书籍亡佚,则可通过目录查询。书籍在出版、发行、传播过程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往往“书亡目存”。这时,书籍目录的功能就充分显现出来。朱熹不遗余力地搜书、访书、求书,甚至是亲自编辑与出版图书。可见,朱熹对图书工作的相当重视。

朱熹对书籍编辑与出版工作的重视,我们还可以从他给朝廷的建议中看出。朱熹乞求朝廷增修和刊刻颁行《礼书》,他在《乞增修礼书状》和《乞颁降礼书状》等文中说:

伏见本军昨准尚书礼部符下《政和五礼》祭祀仪式,窃尝参攻,其间颇有未详备处。方欲具状申审,今睹进奏官报,近者判部、侍讲、侍郎奏请编类州县臣民礼仪,镂版颁降,已奉圣旨依奏。此诚化民善俗之本,天下幸甚。然熹窃虑其间未详备处,将来奉行或致抵牾,今具如后,须至申闻者。[3]

照会《政和五礼新仪》州郡元有给降印本,兵火以来,往往散失。……谨具申行在尚书礼部,欲乞特赐申明,检会《政和五礼新仪》内州县臣民合行礼制,锓板行下诸路州军。其坛壝器服制度,亦乞彩画图本,详著大小高低、广狭浅深尺寸行下,以凭遵守。……其州县祭礼及坛壝器服制度,即乞检会,抄写图画,别为一本,镂版行下。[4]

这是朱熹上奏朝廷,请求增修和颁降礼书的文书,文书明确记载了朱熹的书籍编纂、出版与传播的思想,体现出朱熹对于礼书这一传播媒介的重视,礼书作为传播媒介,对民众有教化熏染的作用。

二、朱熹的图书编纂与出版实践

作为一个书籍传播者,朱熹亲自编纂一些书籍,如《家礼》《名臣言行录》等,车垓《深衣疑义序》和赵崇硂《皇朝名臣言行录续集序》等文章中载:

近世大儒朱子订正《家礼》,于深衣之制则以衣四幅,各缀裳三幅,与《礼记》不同,殊不可晓。……《家礼》虽晦庵成之,而深衣之制,往往没后门人续添,以足其书,非朱子订正故也。[5]

本朝《名臣言行录》,紫阳朱夫子所编也。惜此书止集于八朝之前,而未竟于中兴之后。南渡以来,忠臣义士声在人,项背相望,摭实采迹,得此失彼,岂惟朱夫子遗憾,亦学者觖观也。外孙李士英顷以宗人太平老圃所校《八朝名臣言行录》锓梓,大为学者便矣。今又于中兴四朝诸名臣蒐阅行事,集为全编。笔成示余,一览在目,不流不略,似欲希紫阳者也。然紫阳岂易希哉!希之者非僭则妄。余惟惜此书未竟于前时,而幸此编稍全于今日,故为识之。[6]

朱熹订正《家礼》,与《礼记》不同。参与编纂《名臣言行录》,只不过“止集于八朝之前,而未竟于中兴之后”。赵崇硂外孙李士英收集中兴四朝名臣言行事迹,才“集为全编”。

同时,朱熹还编纂过一些选本。比如,王柏在《跋昌黎文粹》和《跋欧曾文粹》两篇文章中就提到朱熹编纂选本事宜:

右韩文三十有四篇,得于考亭门人,谓朱子所选,以惠后学。[7]

右欧阳文忠公,南丰曾舍人《文粹》合上下两集六卷,凡四十有二篇,得于考亭门人,谓朱子之所选。观其择之之精,信非佗人目力所能到。抑又尝闻朱子取文字之法,文胜而义理乖僻者不取,赞邪害正者文辞虽工不取。释老文字,须如欧阳公《登真观记》、曾南丰《仙都观记》《莱园记》之属乃可入。此可以知其取舍之意矣。[8]

朱熹编辑图书,重视底本的选择,反复比较底本的优劣,择其善者而选之。底本确定后,请书工认真抄写,校对完毕后,才予以付梓。版片刻成后,还要多次校勘。发现错误,就请刻工立即修改。正是这种严肃认真的态度,朱熹所刻书籍错误较少、质量上乘。

所雕印书籍,一般由其儿子、女婿、门人负责售卖。其大女婿刘学古、门人林用中等参与经营管理。就如何经营管理雕印事宜,朱熹在《与学古》中道:

闻郡中此来纷纭殊甚,缪政致此,夫复何言?但累及诸贤,例为群小所辱,令人不平耳。新史君到,事当自定,但不知龙溪事竟如何耳。少恳,有纸万张,欲印经子及《近思》《小学》《二仪》。然比板样,为经子则不足,为四书则有余。意欲先取印经子分数,以其幅之太半印之,而以其余少半者印它书,似亦差便。但纸尚有四千未到,今先发六千幅,便烦一面印造,仍点对,勿令脱版乃佳。余者亦不过三五日可遣也。工墨之费,有诸卒借请,已恳高丈送左右,可就支给,仍别借两人送至此为幸。借请余钱却还,尽数为买吉贝,并附来。然须得一的当人乃佳,不然又作周昇矣。昨亦已恳高丈为根究此人,不知如何。库中墨刻亦各烦支钱买纸,打十数本。内《献寿仪》及《永城学记》多得数本不妨,《献寿仪》要者更多也。恐印不办,即续发来不妨。但吉贝早得御冬为幸耳。

所印书但以万幅之太半印经子,其余分印诸书,平分看得几本。此无版数,见不得多少也。临行时令库中刻一书目,如已了,幸寄来也。[9]

可见,朱熹深通经营之道,注意根据市场需求来决定图书的印数,为扩大书籍宣传,还备有刻书目录,供读者检阅。

此外,朱熹在长沙还刊刻过《稽古录》。陈宓《跋稽古录》一文中道:

右《稽古录》,文公朱先生刻于长沙,屡欲奏御,裨经筵讲读之缺,而卒不果。其语见于甲寅冬去国时遗郑公一书,甚拳拳也。岂欲以温公所以事列圣者事先帝乎!有志莫遂,识者恨之。又尝语学者读经书后当继以此,盖谓帝王之德业,古今之治乱,咸载是录,简而不遗,格言笃论,龟鉴万世。郡博士苏君思恭,从郑工之子外府丞寅得潭本,并摹其书,锲之学官,用广其传,庶几他日必有以是书酬先贤之志者。[10]

特别是到了晚年,朱熹定居建阳,生活清贫,他于讲学和著书立说之余,利用当地刻书条件,从事图书印卖活动,赚点文字钱,借以维持生计,弥补其俸禄之不足。朱熹雕印图书维持生计这件事,张栻在《答朱元晦秘书》中有所记载:

比闻刊小书版以自助,得来谕乃敢信。想是用度大段逼迫,某初闻之,觉亦不妨,已而思之,则恐有未安者,来问之及,不敢以隐。今日此道孤立,信向者鲜,若刊此等文字,取其赢以自助,切恐见闻者别作思惟,愈无灵验矣。虽是自家心安,不恤它说,要是于事理终有未顺耳。为贫之故,宁别作小生事不妨。此事某心殊未稳,不识如何。见子飞,说宅上应接费用亦多,更深加撙节为佳耳,又未知然否?[11]

朱熹在建阳刊刻很多书籍,地点就在崇化书坊。比如乾道间就刻印了《论孟精义》《程氏遗书》《程氏外书》《上蔡语录》《游氏妙旨》《庭闻稿录》等书。此外,还在武夷山编刻张栻《南轩集》。

三、朱熹作品的传播效果

在宋代,全国各地都有朱熹作品刊刻与传播,其作品流布天下,传之四方。“《延平答问》一编,始得当涂印本于黄岩赵师夏政道,携度剑阁,以示石照度正周卿。因得周卿所藏临川邹非熊宗望录本,与麻沙印本刊其误而阙其疑,可以传矣。锓本益昌学宫,与四蜀之士共焉。嘉定丙子冬至日,后学曹某谨识。”[12]仅上述所见,朱熹的《延平答问》就有当涂印本、麻沙印本和益昌学宫本三个版本,还不要说另外其他地方刊刻的书籍。再比如《朱文公语类》,在当时就有多个版本,在多个地方传播:

开禧中,余始识辅汉卿于都城。汉卿从朱文公最久,尽得公平生语言文字。每遇余,相与孰复诵味,辄移晷弗去。余既补外,汉卿悉举以相畀。余届成都,度周卿请刻本以幸后学。余曰:“余非敢靳也,所为弗敢传者,恐以误后学耳。”周卿艴然曰:“奚至是?”余曰:“子知今之学者之病乎?凡千数百年不得其传者,今诸儒先之讲析既精,后学之粹类亦广,而闽浙庸蜀之锓刻者已遍于天下。[13]

晚得池、鄱本参考,刊者固已多,然黄士毅所录朱子亲笔所改定者,已见于辅广录中,其所自录及师言,则亦三录所未有,若李壮祖、张洽、郭逍遥所录亦未有也。朅来闽中,重加会稡,以三录所余者二十九家及增入未刊者四家自为别集,以附续录后集之末。[14]

枢密又谓公所录已亡于建安之火,不复存,而汤氏乃有藏本,是皆不能使人亡疑焉者。靖德来旴江,枢密甫下世,恨不及质之也!近岁吴公坚在建安,又刊《别录》二册,盖收池、饶三录所遗,而亦多已见他录者,并参校而附益之,粗为定编。[15]

从上面材料涉及的刊刻地点来看,就有闽本、浙本、蜀本、池州本、鄱阳本等多种本子。从黎靖德跋文来看,吴公坚在建安又刊刻《别录》二册,分别参照了池州本、饶州本。

朱熹的其他著作《韩文考异》《诗集传》《语孟集注》等同样受到欢迎:

南安韩文出莆田方氏,近世号为佳本。予读之信然,然犹恨其不尽载诸本同异,而多折衷于三本也。原三本之见信,杭蜀以旧,阁以官,其信之也则宜。然如欧阳公之言,韩文印本初未必误,多为校雠者妄改。亦谓如《罗池碑》改“步”为“涉”,《田氏庙》改“天明”为“王明”之类耳,观其自言为儿童时得蜀本韩文于隨州李氏,计其岁月,当在天禧中年,且其书已故弊脱略,则其摹印之日,与祥符杭本盖未知其孰先孰后,而嘉祐蜀本又其子孙明矣。然而犹曰:“三十年间,闻人有善本者必求而改正之”,则固未尝必以旧本为是而悉从之也。至于秘阁官书,则亦民间所献,掌故令史所抄,而一时馆职所校耳。其所传者,岂真作者之手稿,而是正之者,岂尽刘向、扬雄之伦哉?读者正当择其文理意义之善者而从之,不当但以地望形势为重轻也。抑韩子之为文,虽以力去陈言为务,而又必以文从字顺、各识其职为贵。读者或未得此权度,则其文理意义正自有未易言者。是以予于此书姑考诸本之同异而兼存之,以待览者之自择。区区妄意虽或窃有所疑,而不敢偏有所废也。[16]

朱熹认为,南安本《韩文考异》“号为佳本”,莆田方氏校定。此本综合折衷了杭本、蜀本和阁本的内容,这可以被认为是福建出版的好书。朱熹认为,这本书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就是若能够指出杭本、蜀本和阁本的异同之处,则更佳。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朱熹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版本学思想,能够对比不同版本的优劣,总结版本理论,从而指导出版实践。

此集今世本多不同,惟近岁南安军所刊方氏校定本号为精善。别有《举正》十卷,论其所以去取之意,又他本之所无也。然其去取以祥符杭本、嘉祐蜀本及李谢所据馆阁本为定,而尤尊馆阁本,虽有谬误,往往曲从,他本虽善,亦弃不录。至于《举正》则又例多而辞寡,览者或颇不能晓知。故今辄困其书更为校定,悉考众本之同异,而一以文势义理及他书之可验者决之。苟是矣,则虽民间近出小本不敢违;有所未安,则虽官本、古本、石本不敢信。又各详著其所以然者,以为《考异》十卷,庶几去取之未善者,览者得以参伍而笔削焉。[17]

朱熹认为,《韩文考异》版本众多,“惟近岁南安军所刊方氏校定本号为精善”。而且,此南安本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后面附《举正》十卷,这是和其他版本书籍不同的地方,此《举正》主要“论其所以去取之意”。此“去取”的标准就是综合杭本、蜀本和馆阁本内容,尤重馆阁本,而轻其他版本。即使馆阁本“有谬误,往往曲从”,而“他本虽善,亦弃不录”。

综合上面两则材料可以推断,《韩文考异》莆田方氏本,应该是最早的版本。然后,根据莆田本所出的南安(今江西大余)本,是最好的版本。此外,还有祥符杭本、嘉祐蜀本和馆阁本。

先文公《诗集传》,豫章、长沙、后山皆有本,而后山本雠校为最精。第初脱稿时,音训间有未备,刻版已竟,不容增益。欲著补脱,终弗克就,未免仍用旧版,葺为全书。补缀趱那,久将漫漶。朅来富川,郡事余暇,辄取家本亲加是正,刻寘学宫,以传永久。[18]

从上则材料可见,朱熹《诗集传》仅朱鉴所见,就有豫章本、长沙本、后山本三个版本。朱鉴认为,后山本校勘最佳。此书刚刚完稿就付诸刻板,没有机会增补和完善。后来,朱鉴来守富川,闲暇之余,又在家本基础上,充实了内容,于学宫刊刻。有了富川本后,《诗集传》就有了四个版本。显然此本一定是经过精心雠校的本子,相比其他版本,在质量方面肯定会略胜一筹,因为此本是“取家本亲加是正”。

四、结语

朱熹重视书籍的保存和收藏,做官时,每到一地都是兴修学校、书院,而在修学校、建书院过程中,又专门开辟地方用来存书,若是书籍不够,朱熹还下令到民间寻访,或向百姓征求。除此之外,朱熹自己也编辑与出版图书,他在编辑出版图书时,十分注意对书籍的校勘和版本的选择。朱熹从事图书编辑出版工作,分工明确,管理得当,经营有方。刊刻、印刷的图书,质量过硬,受到欢迎。朱熹自己的作品更是如此。作品版本众多,流传四方,畅销全国。所有这些,都是朱熹出版传播思想在出版传播实践中的践行,朱熹真正做到了出版理论与出版实践的结合。因此,在当时产生了良好的出版传播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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