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文风

沈壮海 王芸婷

“文风不是小事。”①习近平:《努力克服不良文风 积极倡导优良文风》，《求是》2010年第10期。中华文化史上，无数文人墨客都曾阐发过关于何为好文章、怎样写好文章等问题的看法，这其中有部分优秀章句被代代传诵，对后世文人学者优良文风的养成产生了深远影响。自20世纪早期开始，在中国思想文化界和政治界，“文风”成为一个广受关注的显性问题。先是五四时期白话文运动宣告了文言文时代的结束和白话文时代的到来，其先驱胡适发表的《文学改良刍议》中的“八事”②胡适:《文学改良刍议》，载张宝明主编:《新青年5·文学批评卷》，河南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第5页。无一不关乎文风问题；接着是40年代中国共产党开展延安整风运动，以毛泽东《整顿党的作风》③《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1~829页。和《反对党八股》④《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30~846页。两篇报告为代表，将文风置于和学风、党风同等重要的位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党和国家历届领导人都曾对改进文风问题予以强调；2010年习近平曾专门就文风问题发表讲话，要求“努力克服不良文风，积极倡导优良文风”。⑤习近平:《努力克服不良文风 积极倡导优良文风》，《求是》2010年第10期。在弘扬优良文风方面，思想理论工作者应有高度的自觉，努力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为党的创新理论“飞入寻常百姓家”作出积极的贡献。

一、文风及其意义

文风不仅是文章风格及作者个人风格的展现，也是各行各业风气乃至社会和时代风气的综合反映。文风反映学风，体现理论成果的质量，并关系理论成果的影响力。对于思想理论工作者而言，文风问题不可小觑。

(一)什么是文风

《说文解字》中对“文”的解释为“错画也”“象交文”①(汉)许慎撰，(宋)徐铉校订:《说文解字》，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182页。，即“交错的笔画”“像交叉的文案”；对风的解释有两层意蕴，一是“八风也”，即从八个不同方向吹来的拥有不同名字的风；二是“风动虫生，故虫八日而化”，即风能够催生和化育生命。②(汉)许慎撰，(宋)徐铉校订:《说文解字》，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286页。根据现有研究，将“文”和“风”连起来构成“文风”一词，最早是在刘勰的《文心雕龙·风骨》中，其中讲“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③(南朝梁)刘勰著，王运熙、周锋译注:《文心雕龙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140~141页。此后，古今不同文人学者从不同角度出发，沿用“文风”一词，并不断发展其内涵和外延。

如今“文风”一词意指极其丰富，概略如下:就形成文风的主体而言，不仅包括具体文章创作者个体，如“其文如其为人”④(宋)苏轼著，邓立勋编校:《苏东坡全集》(下)，黄山书社1997年版，第211页。；也包括创作者群体，如“文风是指社会文坛上一些具有普遍性、倾向性的文章现象”⑤王伯熙:《文风简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年版，第5~6页。；还包括整个社会和时代，如“文风是文章风格的体现，也是时代风气的反映”⑥许海清:《好文章是“磨”出来的——谈谈如何写好文章》，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4年版，第108页。。就呈现文风的载体而言，不仅包括诗歌、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也包括新闻报道、研究论文、会议文件等其他文本。同样，就文风涉及的领域而言，也从上文中的“文坛”走向新闻传播、学术研究、国家治理等多个领域，如新闻战线的“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⑦《新闻战线“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活动动员会召开 刘云山出席并讲话》，《人民日报》2011年8月10日。活动，又如“学风和文风也都是党的作风，都是党风”⑧《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2页。等。就文风形成的整个过程而言，“文风问题不仅是语言文字的问题，而且是内容问题，是思想方法问题”⑨徐元鸿:《毛泽东文风》，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7页。。

综上所述，“文风”在狭义上是个体写作者语言文字运用能力、思想认识、逻辑方法、精神品格等方面的特征以其文字类作品为载体所作的一种综合呈现，是文章风格的体现，也是写作者个人风格的体现。在广义上，正如自然风无处不在且能催生和化育生命，文风是党风、学风乃至社会和时代风气的综合反映，优良的文风也能以润物无声的方式对后者产生深刻影响。

(二)文风反映学风

“学风，一般地说就是对待理论与实际关系的立场和态度，是有关思想方法和思想情感的现实表现。”⑩周志平主编:《中国干部教育培训研究年度报告(2008—2013)》，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41页。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学风建设，1942年毛泽东曾指出学风问题是“第一个重要的问题”⑪《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3页。；2008年习近平也强调学风问题是“关系党的事业兴衰成败的一个重大政治问题”⑫《习近平在中央党校2008年秋季学期第二批进修班开学典礼上强调各级党校要突出抓好学风建设》，《人民日报》2008年11月13日。。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通常将学风、作风、党风、文风作为有机统一的整体来看待，例如延安整风运动就是将“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⑬《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12页。三者统筹推进，中共十八届二中全会上也是将“转变作风、端正学风、改进文风”①《中共十八届二中全会在京举行 中央政治局主持会议 中央委员会总书记习近平作重要讲话》，《人民日报》2013年3月1日。作为整体加以强调。

具体到学风和文风二者关系，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讲演开篇的论述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启示。他指出自己想讲的是“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怎样拿党八股做它们的宣传工具，或表现形式”②《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30页。。此处的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和党八股分别对应的是当时学风、党风和文风中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此而言，在毛泽东眼中，文风是学风和作风的表现形式。

与文风相比，学风是更为抽象和难以度量的存在。文风就像一个窗口、一面镜子，以极为直观具体的方式展露和反映学风的好坏。言之有物、鲜活灵动的文风反映的是理论联系实际的良好学风，清新朴实、亲切自然的文风反映的是以人为本的良好学风，气势浑厚、义理深广的文风反映的是秉持科学立场、观点、方法观察和思考问题的良好学风，等等。

(三)文风体现理论成果的质量

评价理论成果的质量，第一步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就是去阅读该理论成果相关的论文、著作等。这些文本的简洁完整性、观点的清晰明确性和论证的充分可信性会在第一时间影响人们对该理论成果及其质量的认知和评价。之后才有可能在较长的时间跨度上，通过其所做出的学术贡献和所产生的社会效用来衡量其质量高低。也就是说，作为传播对象接触理论成果最简捷、最必要的途径，理论成果的文风，会以最直接的方式体现其质量。

其一，文风体现理论成果的学术价值。这作者对理论成果的陈述是实事求是、说理透彻，还是言之无物、空洞说教，能够反映作者在整个研究和写作过程中是否按照科学的方法，得出了正确的、具有较高参考价值的结论。其二，文风体现理论成果的思想价值。“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③郭丹、程小青、李彬源译注:《左传》，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1328页。，没有高尚德行、精深思想、正确立场和科学方法作为支撑，就不可能有优良文风，读者可以通过一个作者的文风判断理论成果思想内涵的高低。其三，文风体现理论成果的应用价值。这包括理论成果对其他研究者继续研究的参考价值和理论成果所能带来的经济社会效益。理论成果的文风是否准确鲜明、通俗易懂、言之有物、说理透彻等，能够反映理论成果给读者带来影响及转化为经济社会效益可能性的高低。

(四)文风关系理论成果的影响力

理论成果的影响力指的是理论成果在传播过程中给传播对象带来的观念态度、思维模式、行为方式等方面的综合影响，以及在短期或长期内给整个社会所带来的有形或无形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如“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④黄寿祺、张善文撰:《周易译注》，中华书局2016年版，第645页。是指言辞文章具有鼓动天下激发人心的力量，又如“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⑤魏文帝撰，孙冯翼辑:《典论》，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页。则是将文章抬高到治理国家的大事、万代不朽的事业这种极高的地位。

文风可能以正面或负面的方式关系理论成果的影响力。优良文风不仅有助于读者更清晰地认知和理解理论成果的主题、内容、方法，也有助于理论成果在更广范围、更深层次上产生影响，还能够对后续研究者培养优良文风产生积极作用；若是理论成果所反映的主题受人关注、研究方法使用恰到好处、所得出的结论极为重要，但是文风却枯燥乏味、毫无文采甚至晦涩难懂，无疑会使理论成果的影响力大打折扣；而脱离实际、华而不实、形式主义的文风则更是“不负责任，到处害人”，“传播出去，祸国殃民”①《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40页。。

文风关系理论成果短期的、即时的影响力和长期的、深远的影响力。若理论成果的文风符合当下传播对象的阅读习惯和需求，则有利于理论成果在短期内获得即时的、强烈的反响；若理论成果的文风能够经受住时代和历史的考验，那么它就能在更长的时间跨度上影响整个社会的思想观念和态度行为。那些中国传统文化中遗留下的优秀言辞文章和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诞生的经典篇章，或文采飞扬，或振聋发聩，或平实亲和，正是优良文风让它们经受时间的洗礼，在历史长河中影响着一代代人的观念、态度和行为，并以或显或隐的方式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二、好文风“好”在哪

文风之地位举足轻重，那么究竟何谓好文风?概言之，文简、意实、理透、韵美、神正，或可谓是好文风的基本特征所在。

(一)文简

“文简”是许多杰出研究者和写作者最为推崇的文风特征之一，也是展示文章境界的重要标志。例如，唐代刘知几强调“夫国史之美者，以叙事为工，而叙事之工者，以简要为主”②(唐)刘知几撰，(清)浦起龙通释，吕思勉评:《史通》，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22页。，清代刘大櫆以“文贵简”“简为文章尽境”③(清)刘大櫆:《论文偶记》，载丘振声编著:《中国古典文艺理论例释》，广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93页。形容“文简”的重要性，等等。马克思主义者历来也以“文简”要求自身。例如，《共产党宣言》首次印刷时只有薄薄23页，其文风简洁明了，如果按汉字计，全文仅约2.5万字，7篇序言几乎都是千字文，1883年德文版序言甚至不足400字，正是这篇短文，极大地震撼了世界，改变了人类的历史进程。④徐锦庚:《影响深远的“共产党宣言”》，《人民日报》2018年4月19日。又如，毛泽东对“用简洁文字反映实际情况的报告”⑤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下)，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534页。极为赞扬，郭沫若也曾表示“文章最好是用最经济的办法，把你想说的东西说出来”⑥郭沫若:《关于文风问题答〈新观察〉记者问》，载中共中央党校文史教研室编:《文风论集》，求实出版社1985年版，第140页。，并倡导学习毛主席的文章“要学习他的平易近人，学习他的深入浅出，学习他准确、鲜明、生动地表达艰深思想的能力”⑦郭沫若:《关于文风问题答〈新观察〉记者问》，载中共中央党校文史教研室编:《文风论集》，求实出版社1985年版，第139页。。

养成“文简”的好文风，要在思想上科学正确理解“文简”。文简不等于短小简陋，更不等于平铺直叙和干瘪枯燥，文简所展现的应是写作者能够以最简约、最平实、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准确表达艰深思想和高远境界的深厚功力。毛泽东曾在要求文电“压缩文字”的同时，强调“压缩是指分清条理，去掉空话，并不是说可以省略必不可少的词类，可以违背文法，也不是说可以不顾文字的形象性和鲜明性”。①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下)，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536页。邓小平曾将长篇的、内容重复且不做精简、缺乏新语言的文章和讲话视为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表现形式，并举例指出:“毛主席不开长会，文章短而精，讲话也很精练。周总理四届人大的报告，毛主席指定我负责起草，要求不得超过五千字，我完成了任务。五千字，不是也很管用吗?”他还强调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打不倒，“并不是因为大本子多，而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的真理颠扑不破”。②《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81~382页。习近平曾针对文风上存在的“长、空、假”问题，提出“短、实、新”三字，他指出“短”，“就是要力求简短精炼、直截了当，要言不烦、意尽言止，观点鲜明、重点突出”。③习近平:《努力克服不良文风 积极倡导优良文风》，《求是》2010年第10期。

养成“文简”的好文风，要在具体的遣词造句中用心思量。“越是聪明的作者，越知道文字并不是万能的东西，他们执笔的时候，所苦心的是怎样才能把文字使用得较有效，决不干吃力不讨好的勾当。”④夏丏尊、叶圣陶著:《文章讲话》，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33页。针对当前实际问题，我们认为思想理论工作者要做到文简并提高文章实效，一要避免对西方话语模式及翻译文自觉或不自觉的模仿。1976年，朱德在看过成仿吾与助手们重新译校的《共产党宣言》译本后指示:“弄通马克思主义很重要，为了弄通，要有好译本。这个新译本好，没有倒装句，好懂”。⑤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69页。倒装句是英语中常见的用法，目前哲学社会科学领域仍存在一些学术文本有较浓的西方味，用中国文字书写西式语句，这是学术评价倾西化在文风上的体现，给读者阅读和理解造成了不少障碍。二要在“言之有物、准确鲜明、生动活泼、简洁畅达”⑥张东刚、沈壮海:《在服务人民中发展哲学社会科学》，《光明日报》2013年9月21日。上下功夫。写作者在词句使用和写作态度上一定不能自视甚高、故作深奥，要远离“空话连篇，言之无物”⑦《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33页。“装腔作势，借以吓人”⑧《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34页。等不良风气，要避免生造和使用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懂、不常使用、意义不明或深奥晦涩的词句，要牢记唯有研究成果的形成和表达做到“从群众中来”，研究成果的效用才更有可能“到群众中去”。

养成“文简”的好文风，还要培养反复推敲、删繁就简的耐心。好文章当然有可能是一气呵成的，但更多还是要经过反复修改才能得来的。例如，鲁迅就曾强调文章“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宁可将可作小说的材料缩成速写，决不将速写材料拉成小说”⑨鲁迅:《答北斗杂志社问——创作要怎样才会好?》，载林文光选编:《鲁迅文选》，四川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60页。；夏丏尊和叶圣陶也指出“文章的许多法则，大之如章法布局，小之如炼字造句，差不多都和省略有关”⑩夏丏尊、叶圣陶著:《文章讲话》，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44页。；毛泽东更是要求“重要的文章不妨看它十多遍，认真地加以删改，然后发表”⑪《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44页。。思想理论工作者的相关文章、讲话等在初步完成后一定要通过自己阅读、与他人交换阅读等方式多读几遍，尽可能删去或修改多余话语、拗口词句、生僻字眼，努力做到“丰而不余一言，约而不失一辞”⑫(唐)韩愈:《上襄阳于相公书》，载段楚英、段华辉编著:《流行哲学简明词典》，中国物资出版社2003年版，第130页。。

(二)意实

“君子之言寡而实，小人之言多而虚”①(汉)刘向著，范能船编著:《说苑选(注译本)》，福建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第276页。，好文风在“文简”之外，还应求“意实”。墨家关于“信”和“实”的解释有助于我们理解何谓“意实”。“信，言合于意也”，即“信是指言论与思想符合”。②谭家健、孙中原注译:《墨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第235页。“实，荣也”，“实。其志气之见也，使人知矣，若金声玉服”，即“实质是透过现象表现出来的”，“事物的内在实质表现为外在的现象，能够使人认知，这就像金属的声音、玉石的文采，可以帮助人们认识它们的实质一样”。③谭家健、孙中原注译:《墨子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第233、234页。就此推论，言辞文章作为作者思想、观念、情感的表达和所言说对象实质的反映，其文风“意实”至少包括两层内涵。

一是“心口如一”。朱光潜曾指出:“练习写作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则须牢记在心的，就是有话必说，无话不说，说须心口如一，不能说谎。”④朱光潜:《谈文学》，文化发展出版社2018年版，第40页。习近平所倡导的文风之“实”的五条要义中有两条都提醒写作者要“心口如一”，即“讲有感而发的话不讲无病呻吟的话，讲反映自己判断的话不讲照本宣科的话”，并举例指出:“毛泽东同志笔下的愚公、白求恩、张思德，我们今天记忆犹新，就是因为这些人在他的心灵深处产生过激烈震荡，所以讲出的话饱含深情、富于哲理，能深深植入人民心里，引起共鸣。”⑤习近平:《努力克服不良文风 积极倡导优良文风》，《求是》2010年第10期。鉴于身份的特殊性，思想理论工作者写文章做到“心口如一”应把握以下三个要点:首先，必须保持对党及其思想理论体系、对人民及其实践的强烈思想认同和情感认同；其次，应增强自律意识，做到文章所呈现的思想情感与作者现实生活中的思想情感、实际行动相一致，坚决不做心口不一的、言行不一的“两面人”；最后，在此基础上，力求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从真正激发自己研究兴趣的、思考较为清楚的、材料掌握和实践经验较为充足的以及有话要说、不吐不快的相关选题做起，极力使所写与所思所想相符合，如此反复实践、积累，一定有助于提升自己的研究写作能力。

二是“言之有物”。“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⑥黄寿祺、张善文撰:《周易译注》，中华书局2016年版，第346页。，“夫立言之要，在于有物”⑦(清)章学诚:《文史通义·文理》，载李敖主编:《史通 文史通义》，天津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453页。。可以说，“有物有序”是古时候中国人对于写文章的两个基本要求，“有物”就是要有内容，“有序”就是要有条理。⑧施东向:《关于写文章》，《红旗》1959年第12期。(注:作者施东向，为胡绳、王忍之、郑惠三人写作班子之化名，主笔为胡绳)中国共产党提倡“禁绝一切空话”，并指出“言之无物的文章”是“最不应该、最要反对的”。⑨《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34页。一般来说，言辞文章如果真正做到“心口如一”，就能真实反映作者的思想、观念和情感，也就做到了最基本的“言之有物”，但是受制于作者水平高低，“心口如一”绝不是“言之有物”的充分条件。一篇文章能在多大程度上准确反映其所言说对象的实质，又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他者对所言说对象的理解并给予他者以启发，也即一篇文章所言说的内容究竟有多大价值，完全取决于作者经验积累的丰富程度和思想境界的高下。因此，言辞文章要达到更高层次的言之有物并不容易。一方面，写作者必得有能力选择那些真正有价值的选题进行研究和写作。“选题”不是“选择题目”，而是“选择问题”。①沈壮海:《辅导员如何做科研》，《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12年第3期。唯有回应时代之问，解决实践之问，把握人民之问，“关注新问题、切准真问题、聚焦大问题、重话老问题”②沈壮海:《辅导员如何做科研》，《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12年第3期。，其内容才更具言说价值。另一方面，写作者在写作之前必得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正如毛泽东所说:“报告的内容要有切实的材料与意见”③《毛泽东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48页。，唯有提前做好读书积累、调查研究、交流讨论，充分掌握材料和积累实践经验，在行动上深入研究、在思想上深刻理解所研究的对象，才更有可能在文章中具体而准确地反映研究对象的实质。

(三)理透

古语“顺道而行，循理而言”提醒人们“顺着正道去做事，依照真理去讲话”。④(汉)刘向著，范能船编著:《说苑选(注译本)》，福建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第276~277页。马克思曾强调:“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9~10页。毛泽东也曾指出:“我们现在有些文章，神气十足，但是没有货色，不会分析问题，讲不出道理，没有说服力。”⑥《毛泽东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77页。可以说，“理”是言辞文章的灵魂所在。“理”可以是作者亲身实践得出的一些道理、哲理，也可以是抓住了客观事物根本的、反映客观事物实质的、阐述事物发展客观规律的科学真理。理论文章要想达到入脑入心的实效，最关键的还是要透彻阐明作者思想中所要传达的或是客观事物中所蕴含的“理”。

“理透”源自对真理的科学掌握。毛泽东曾批评党八股式的文章和演说“这种装腔作势的东西，不能反映真理，而是妨害真理的”⑦《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35页。，只有揭破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才能使大家学会应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去观察问题、提出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⑧《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39页。。可以说，毛泽东不仅为我们阐述了理透的本源即“反映真理”，还为我们阐明了达到理透的途径即掌握“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对于思想理论工作者来说，要想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抓住事物的根本并在文章中反映真理，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实践。“摸着石头过河就是摸规律，从实践中获得真知”。⑨《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68页。思想理论工作者要将理论研究和实际工作相结合，“把自己的实际工作经验吸收到理论研究工作中，提升到理性自觉的层面”⑩沈壮海:《辅导员如何做科研》，《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12年第3期。，在实践和理论的互动中掌握真理、阐发真理。

“理透”依托于富有条理和逻辑的写作之上。首先，作者要彻底明晰自身所要阐述的“理”，也要确保这一“理”符合客观事物的实质与规律。“自己的思想认识明确，然后适当地表达出来，就一定会准确”⑪郭沫若:《关于文风问题答〈新观察〉记者问》，载中共中央党校文史教研室编:《文风论集》，求实出版社1985年版，第136页。，“思路的条理不是无源之水，是有客观事物的条理作为基础的”⑫张中行:《条理与提纲》，载岳海翔、詹红旗、赵同勤编著:《名家谈怎样写文章》，中国言实出版社2009年版，第116页。。思想理论工作者一定要“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万不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①方勇译注:《孟子》，中华书局2010年版，第292页。其次，合理安排所要阐发的观点和所掌握的材料。邓拓曾引用刘健和丘浚以“绳”和“钱”比喻二人学识的故事，一个是“学如一仓钱币，纵横充满，而不得贯以一绳”，一个是“有绳一条，无钱可贯”，指出“每一篇文章如果都有一根思想红线，把最重要的材料贯串起来，总是好的”。②《邓拓全集》(第3卷)，花城出版社2002年版，第357~359页。撰写理论文章，既要重视观点，也要重视材料，应以观点统领材料论据，以材料论据增强观点说服力，努力使思想观点和材料论据水乳交融、相得益彰。最后，确保推理和写作的思路富有条理和逻辑。毛泽东极为强调文章的条理和逻辑问题，如“必须注意各种词语的逻辑界限和整篇文章的条理(也是逻辑问题)”③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一九四九—一九七六)》(第2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387页。，“写文章要讲逻辑。就是要注意整篇文章、整篇说话的结构，开头、中间、尾巴要有一种关系，要有一种内部的联系，不要互相冲突”④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547页。等。

养成“理透”的优良文风，不只要高屋建瓴，更要深入浅出。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上，我们党的领袖提出许多影响深远的思想观点，但从不装腔作势和故作高深，相反都尽可能以最朴实生动、最贴近群众、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去阐明深刻的道理。例如，“枪杆子里面出政权”⑤《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47页。、“白猫黑猫”论、“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了才知道”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273页。等，都是高屋建瓴又深入浅出的典范。我们现在常讲“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毛泽东曾指出大众化“就是我们的文艺工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工农兵大众的思想感情打成一片。而要打成一片，就应当认真学习群众的语言”。⑦《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51页。我们历届党和国家领导人都曾强调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是因为“人民的语汇是很丰富的，生动活泼的，表现实际的”⑧《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37页。，“语言的背后是感情、是思想、是知识、是素质”⑨习近平著:《之江新语》: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46页。。除了语言生动形象之外，以人们喜闻乐见的具体实例阐述抽象、高深的理论等也有助于深入浅出地达到“理透”的效果。

(四)韵美

“韵”字本义是和谐悦耳的声音，在古代也是诗词格律的基本要素之一，现在的常用义为风度、情趣、意味。⑩(东汉)许慎原著，《图解经典》编辑部编著:《图解〈说文解字〉:画说汉字》，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463页。中国古人在诗词创作中会通过平仄、对偶、押韵等方式追求字词搭配、音调和谐的韵律美。其他类型文本对“韵律”的要求虽不严格，但是文人学者对自己文章在语言、结构、寓意等方面的“美”的追求却是永恒不变的。例如，“言之无文，行而不远”⑪郭丹、程小青、李彬源译注:《左传》，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1363页。“事信言文，乃能表见于后世”⑫欧阳修:《代人上王枢密求先人集序书》，参见朱立元主编:《美学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年版，第237页。；又如，叶圣陶曾表示“既然要写自己的东西，就会连带地要求所写的必须是美好的”⑬叶圣陶:《诚实的自己的话》，载岳海翔、詹红旗、赵同勤编著:《名家谈怎样写文章》，中国言实出版社2009年版，第64页。；毛泽东也曾强调文件报告等要“使人读得下去，读过后很舒服”①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546页。，等等。我们将这些最终体现于文风上的对美的追求，概括为“韵美”。

“韵美”从语言美的细微之处渗透而出。“追求语言的纯洁和美，无疑是作家们毕生奋斗的目标之一。”②贺正民:《答编者问》，载岳海翔、詹红旗、赵同勤编著:《名家谈怎样写文章》，中国言实出版社2009年版，第223页。老舍曾表示自己写文章和报告“不仅要考虑每一个字的意义，还要考虑到每个字的声音”，他说“好文章让人家愿意念，也愿意听”，而且“好文章不仅让人愿意念，还要让人念了，觉得口腔是舒服的。随便你拿李白或杜甫的诗来念，你都会觉得口腔是舒服的，因为在用哪一个字时，他们便抓住了那个字的声音之美”。③老舍:《关于文学的语言问题》，载岳海翔、詹红旗、赵同勤编著:《名家谈怎样写文章》，中国言实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页。毛泽东曾罗列党八股的罪状之一即为“语言无味，像个瘪三”④《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37页。，1958年他又在对《文艺报》“再批判”特辑编者按的批语和修改中指出“用字太硬，用语太直，形容词太凶，效果反而不大，甚至使人不愿看下去”⑤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548页。。可见，追求语言美，就必须悉心关注每一个字、词、句这些构成语言和文章的最基本要素，确保其使用恰当，组合妥帖，读来舒适。此外，要尽可能做到简练朴实、生动形象，恰到好处地使用一些成语、名言增添文采。

“韵美”以结构美的方式直观呈现。文章的结构就像人体骨骼一样串联起一篇文章，并决定着文章的外在美。“好的结构，留给人的印象是难以抹掉的。”⑥孙犁:《谈结构》，载岳海翔、詹红旗、赵同勤编著:《名家谈怎样写文章》，中国言实出版社2009年版，第161页。人们阅读学术论文等理论成果，往往会先看其主要框架，然后再决定是否继续细读。在文艺作品中谈结构美是常有的事，但在理论文本中人们一般很少谈结构美。理论工作者常常会自觉不自觉地套用“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的模板进行写作。这种写作套路自然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如果拿我们前文所说的文章开头、中间、结尾相互贯穿，具有条理和逻辑来验证，一般也是符合的。但是理论文本的结构排布是否就应该或者只能止步于此呢?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政论文、议论文名篇，马克思、恩格斯的相关文献，党和国家领导人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历史上留下来的优秀作品，其结构绝非千篇一律。“优秀作品并不拘于一格、不形于一态、不定于一尊”⑦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7页。，只要有利于主题的表达，也能给读者在理论学习之外以美的感受，思想理论工作者不妨在结构美方面多做一些创新尝试。

“韵美”的余味从旨趣美中涓涓流淌。“凡是出色的文艺作品，语言文字必然是作者的旨趣的最贴合的符号”，“作者的努力既是从旨趣到符号，读者的努力自然是从符号到旨趣”。⑧叶圣陶:《训练语感》，载岳海翔、詹红旗、赵同勤编著:《名家谈怎样写文章》，中国言实出版社2009年版，第69页。这一观点简明扼要地论述了语言美和旨趣美二者之间的关系及其各自的重要性。有研究者认为“旨趣美”和“神韵美”属于言辞文章意蕴美的两个小类，与“神韵美”相比，“旨趣美”源于“物”而重理性，它具有客观性、对象性和现实性，同时也必然带有说写主体的主观态度、情感、意志和目的，旨趣的审美形态主要表现为深邃与浅近、广博与单纯、崇高与平凡、迥异与趋同，不同审美形态的适用之处有所不同。⑨李廷扬:《语文新论 美辞论》，贵州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278~302页。就这一分析而言，我们认为在上文所说的文风“意实”之外，理论工作者还应对自身提出更高要求。不仅要做到心口如一、言之有物，反映客观对象的实质，还要通过丰富自身实践经验、提升个人思想境界等达成文章的旨趣美。与此同时，不能一味追求旨趣高远、博大这些常被提及的审美形态，而要学会针对不同读者、不同类型文本等，“既要有阳春白雪、也要有下里巴人，既要顶天立地、也要铺天盖地”①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7页。，呈现不同的旨趣美。

(五)神正

清代刘大櫆在《论文偶记》中说:“神者，文家之宝”，“行文之道，神为主，气辅之”。②(清)刘大櫆:《论文偶记》，载徐中玉主编:《中国古典文学精品普及读本 谈诗论文》，广东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411页。此处的“神”大致是指作者的精神秉性以及构成作品风格的内在精神。③徐中玉主编:《中国古典文学精品普及读本 谈诗论文》，广东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414页。我们所说的“神正”，也是对写作者及其文章在思想观念、价值追求、气象格局等方面的更高要求。对于思想理论工作者而言，“神正”的优良文风主要体现为坚定的信仰信念、鲜明的人民立场和强烈的历史担当。

“神正”体现为坚定的信仰信念。信仰是人们衷心认同、坚定追随、引为行动指南的某种思想、主义、观点、主张。④周金堂:《革命传统教育概论》，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第152页。信念是人们在一定的认识基础上确立的对某种思想或事物坚信不疑并身体力行的精神状态。⑤教育部思想政治工作司组编:《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年版，第30页。在中国，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信念，是历史、时代和人民的共同选择。判断文风是否神正，就要判断文本所传达的信仰信念是否坚定，包括是否具有较高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觉悟和理论水平，是否积极弘扬了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是否对中国道路、中国理论、中国制度和中国文化充满自信，是否能在事关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重大问题上保持坚强政治定力，是否能为党的领导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建言献策。

“神正”体现为鲜明的人民立场。“自古以来，我们知识分子就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解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志向和传统”⑥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8页。，“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为人类求解放”⑦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8页。。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继承前人的优良传统，立志“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因此，作为党的理论工作者，检验其文风的一条重要标准，便是其文章是否具有鲜明的人民立场。在写作理念上，鲜明的人民立场体现为学问为人民而做，文章为人民而写，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确保文章有利于增进人民福祉、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在写作方法上，鲜明的人民立场体现为对人民主体地位的尊重，对人民实践创造的关注，密切同人民群众的联系，“从群众实践中寻找理论创新的灵感，从群众语言中汲取理论阐释的养料，从群众关切中消除理论传播的盲区”⑧李捷等:《党的理论工作者应该怎样做》，《光明日报》2011年3月4日。；在写作实效上，鲜明的人民立场体现为能“经得起实践、人民、历史检验”⑨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13页。，能以科学理论和高尚大德武装人民、引领风尚。

“神正”体现为强烈的历史担当。强烈的历史担当首先表现在文章能够通过理论创新反映时代巨变，解析时代之问。“理论的生命力在于创新”①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20页。，一切理论“都是时代的产物，都是思考和研究当时当地社会突出矛盾和问题的结果”②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21页。，思想理论工作者“应该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从我国改革发展的实践中挖掘新材料、发现新问题、提出新观点、构建新理论”。③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21~22页。强烈的历史担当其次表现在文章能够融通古今中外，体现中国特色，彰显人类情怀。思想理论研究及写作应尽可能“立足中国、借鉴国外，挖掘历史、把握当代，关怀人类、面向未来”④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15页。，以中国人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提供关于人类前途命运的中国方案。强烈的历史担当还表现在文章能够以求真务实作风研究真学问、大学问。思想理论研究不可因一时、一己之利，仓促应付，而应“扎根实践，对真问题不懈而彻底地求解”⑤《开启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建设的新征程——访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沈壮海》，《马克思主义研究》2016年第7期。；思想理论研究还应有宏大视野和广阔胸怀，在学术大道、正道上，产出对解决主流问题、战略问题具有重大价值的精品力作。

三、努力形成好文风

“‘知’是基础、是前提，‘行’是重点、是关键。”⑥习近平:《在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第一批总结暨第二批部署会议上的讲话》，《党建研究》2014年第2期。思想理论工作者弘扬优良文风，在思想上理解文风的内涵、意义及好文风的标准只是第一步，更为重要的是在具体实践中为好文风打牢根基、提供滋养，并在千锤百炼中养成良好文风。

(一)好文风有根基

苏轼曾形容其文“如万斛泉源”⑦(明)钟惺选评，(明)袁宏道、谭元春选评，陈于全点校:《东坡文选·东坡诗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244页。，毛泽东说“文章须蓄势。河出龙门，一泻至潼关。东屈，又一泻至铜瓦。再东北屈，一泻斯入海。行文亦然”⑧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共湖南省委《毛泽东早期文稿》编辑组编:《毛泽东早期文稿》(1912.6—1920.11)，湖南出版社1990年版，第588页。。无论如泉喷涌，还是如河畅流，通过不断学习积累所达到的思想境界，才是好文章和好文风的源头活水。很多知名作者对此都有所强调，例如，“语言的丰富多彩，往往就是思想的丰富多彩的反映”⑨施向东:《义理、考据和辞章》，载王梦奎编:《怎样写文章》，中国发展出版社2009年版，第138~139页。，“思想是文章的制高点、海拔线”⑩许海清著:《好文章是“磨”出来的——谈谈如何写好文章》，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4年版，第34页。，等等。思想理论工作者要养成良好文风，就必须打牢思想根基。

从培养问题意识着手打牢思想根基。“问题即思想之根、思想之心、思想之精髓，思想以问题为线、以问题为轴、以问题为支撑。”⑪商志晓:《思想由问题导航》，《学习时报》2020年4月6日。古今中外一切伟大思想，都是从对自然界、对人类社会现象与本质所产生的疑问开始，也正是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驱动着人们探索问题之解，探索解题的正确之路。作为思想理论工作者，一方面要深入人民群众观察问题、提出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另一方面要学会分清问题的轻重缓急，在研究和写作中抓住和解决主要矛盾，并在此基础上不断提高个人思想水平。

从提高明辨能力着手打牢思想根基。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政府多措并举提高人民群众“四个自信”，以往思想偏激、认知极端，对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缺乏理论认同、政治认同、情感认同的现象逐渐消失。但是不可否认，在世情、国情、党情深刻变化的当下，各种思想交锋仍旧非常激烈。思想理论工作者一定要带头提高明辨是非的能力，要敢于自信地、实事求是地阐述正确观点，批驳错误言论，在观点的交流碰撞中提升个人思想水平。

从学好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着手打牢思想根基。方法是过河的“桥”和“船”，无论把握和解决思想问题还是实际问题的方法，都有利于打牢思想根基和养成优良文风。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蕴含着丰富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主要包括坚持实事求是、坚持战略定力、坚持问题导向、坚持全面协调、坚持底线思维、坚持调查研究、坚持抓铁有痕、坚持历史担当。①中共中央宣传部编:《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三十讲》，学习出版社2018年版，第326~341页。对此，思想理论工作者应该认真学习和运用，通过使用科学方法探寻真理，通过掌握真理提高思想水平，通过提高思想水平养成优良文风。

(二)好文风需滋养

养成优良文风，不仅要打牢思想根基，还要提升文化修养、学术素养、道德情操来滋养优良文风。

一是多读书以提升文化修养。读书对写作的重要性很多文人学者都有所强调，如杜甫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被代代传诵；又如苏东坡曾在《记六一语》中记录欧阳修指导他人写文章说“无他术，唯勤读书而多为之，自工”②(北宋)苏轼撰，赵学智校注:《东坡志林》，三秦出版社2003年版，第53页。。习近平也曾表示:“我爱好挺多，最大的爱好是读书，读书已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③《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410页。他认为“读书可以让人保持思想活力，让人得到智慧启发，让人滋养浩然之气”。④《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102页。可见，要提升文化修养并以此滋养优良文风，一定要多读书。与此同时，要清楚书是读不尽的，必须有选择地去读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书，包括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国共产党领导人重要文献、中国历代思想家名篇、西方思想家经典著作、优秀文学作品等。此外，要联系实际，把读过的书融会贯通为自己的知识。通过把有价值的书多读几遍、记笔记、勤反思、多运用等方式，使书在“脑海里不只是‘量’的堆积而是‘质’的增强”⑤汉夫:《谈“自己的文章”——反党八股中的一点检讨》，载中共中央党校文史教研室编:《文风论集》，求实出版社1985年版，第89~90页。。

二是多做调查研究以提升学术素养。鲁迅曾指出创作需要“留心各样的事情，多看看，不看到一点就写”，“写不出的时候不硬写”⑥鲁迅:《答北斗杂志社问——创作要怎样才会好?》，载林文光选编:《鲁迅文选》，四川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60页。，毛泽东对此强调说:“讲的是‘留心各样的事情’，不是一样半样的事情。讲的是‘多看看’，不是只看一眼半眼。”⑦《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43页。“不调查，不研究，提起笔来‘硬写’，这就是不负责任的态度。”①《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44页。所有文章都是调查研究的产物，不仅如此，多做调查研究也能使思想理论工作者对实际生活有更多的了解和理解，为后续研究写作积累素材，为提升学术素养并养成良好文风提供滋养。思想理论工作者大多是教职人员或相关管理者，应当利用好工作之便，多留心观察和了解、记录思想政治领域的实际状况，并通过深入调查研究反复求证、分析探索，最终形成根基深厚的研究性文稿。

三是多措并举提升道德情操。习近平曾要求文艺工作者“不仅要在文艺创作上追求卓越，而且要在思想道德修养上追求卓越，更应身体力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努力做到言为士刚、行为世范”。②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24页。无论文艺作品还是思想理论文本，真正有价值的文章，一定出自那些具有爱国情、为民心的道德高尚、情怀深厚的写作者之手。因此，思想理论工作者在提升文化修养和学术素养的过程中，还应通过加强政治理论学习、追随榜样事迹、参与志愿服务等方式，在为人民服务的过程中不断增强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提升自身道德情操以滋养良好文风。

(三)好文风得磨砺

“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③《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4页。思想理论工作者应认真对待每一篇理论文本，在具体的写作实践中磨砺优良文风。

业精于勤，在日常写作中磨砺文风。老舍曾表示:“只有勤于动笔，才逐渐明白自己的长处与短处，得到提高……归根结蒂还是要自己动手去写才能知其究竟。熟才能生巧。”④老舍著，舒济编:《出口成章 论文学语言及其他(增编本)》，辽宁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111页。写作是理论研究的最后关头，当思想要落到笔端、滋养要化作独创性的文字时，当然是非常艰难费力的，写作者一定要理解并接受这种艰难，不断挑战自我。与此同时，可以通过将日常调查研究的情况及自己的所思所想付诸文字等方式，每天坚持写一点内容以提高文字表达能力，长此以往也可有效缓解直接写大型理论文本的艰难程度。总之，“改进文风，同一切工作一样，是需要在实践中去改进的，束手不写，不能解决问题；多写文章，才能锻炼自己运用文字的能力”。⑤王一心:《谈文风》，载中共中央党校文史教研室编:《文风论集》，求实出版社1985年版，第150页。

精益求精，在反复修改中磨砺文风。文章的反复修改不仅局限于字词句的问题，还可能要对文章结构进行调整，对文章内容进行删改、扩充，乃至对整篇文章进行颠覆。是否能做到多加练习和写作，体现的是一个作者的勤勉程度，是否能多加修改，同样如此。思想理论工作者应认真对待文稿的修改工作，“多思索，多考虑，一面写，一面改，写好了再改，空话废话去掉，不通的句子，生涩的字眼，改正或删掉，不妥当的地方，不怕一再斟酌”⑥汉夫:《谈“自己的文章”——反党八股中的一点检讨》，载中共中央党校文史教研室编:《文风论集》，求实出版社1985年版，第90页。。此外，一个人的智识毕竟有限且人们常会陷入自己的定式思维，所以单凭自己的力量，可能在文章修改中很难取得大的突破。因此，思想理论工作者还应善于向他人求教，通过与同辈互相修改、求教专家学者等方式，以更加客观的视角，发现不足并不断提升理论成果的质量。

思想理论工作者肩负着理论创新、思想武装、教育人民、凝聚共识等重要任务，应对文风问题有更多关注，并在弘扬优良文风上不断取得新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