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创意编程的数理逻辑在新媒体艺术中的应用——以郭锐文作品《1194D立方》为例

施倩倩

（北京交通大学建筑与艺术学院，北京 100044）

随着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科学家开始把研究的方向从关注人转移到了关注人与人、人与其他物种以及物种和环境的关系上。一直被称为“艺术界先驱”的新媒体艺术家们，紧跟当下的热点研究和技术，结合自己的思辨，将大众接受程度低的较为晦涩的研究成果进行或理性或感性或科学或人文的艺术创作，通过时下最为便捷的互联网作为传播媒介，将创作送进相对传统艺术更广的大众视野中。创意编程因其高效的传播形式以及互动性，成为近年来活跃在人们视野中的新媒体艺术作品中较为常见表现形式，而创意编程也通过多元的表现形式及互动时的沉浸式参与体验带给人们独特而深入美学体验和哲学思考。

1 作品简介

2017年展览的艺术家郭锐文的艺术代表作品《1194D 立方》的前身是艺术家在2013年创作的1194D，是郭锐文众多基于几何有限细分方式循环创作的《算法生物系列》作品的其中之一。前身作品1194D通过进行多次的试验，构建起了一个网格环境中的共生状态，这个共生状态由多个多边形生物在一个由四棱锥衍生组成，作品中包括的所有视觉影像均通过开发环境Processing 编写创作输出而成。1194D在2017年正式地打破了单屏空间模式，在原本的基础上被继续开发为一个三屏交互的影像装置，由艺术家命名为《1194D 立方》，作为Zip 未来的狂想展览中受邀展览作品之一，在北京今日美术馆进行了为期3 个月的展出。

2 作品的数理逻辑

展览作品的前身1194D 是艺术家郭锐文在2013年于美国的实验室创作的，是艺术家算法生物系列作品中的一件代表作，整个算法生物系列作品恰似艺术家对于自相似的有限细分结构在新媒体设计应用上的实践。自相似性即对几何体通过使用相同和不同的一种或几种细分类型做分割，并对由此分割操作产生的子结构依次循环的进行递归的分割操作，这个过程有些类似生物学显微镜下观察到细胞的有丝分裂的整个过程。除去生物学领域细胞分裂的自相似性的应用外，艺术家的作品中还较大范围的涉及与自恃性相类似的其他的分形结构，譬如基于匈牙利生物学家Aristid Lindenmayer 论文中提出的一个翻译过来叫L 系统(Lindenmayer System)的重写系统，也在艺术家的作品创作过程中被艺术家利用起来创作为能够产生自相似递归结构的组成作品的基本模型，并最终结合到了《1194D 立方》的构建规则中[1]。

3 数字技术的应用

《1194D 立方》 的最终呈现被定位为音画作品，根据今日美术馆北京场馆主厅空间的特殊环境条件在原作品的基础上进行了沉浸式体验的增强设计。时隔4年，2017年展出的《1194D 立方》 相较2013年诞生的《1194D 立方》前身1194D 在多个方面有了质的提升，首先比如，随着技术的进步和实验室对实验的模拟实验，观者的视点间距可以影响到模型构建中每个多边形构成要素的节点的着色，这在丰富观者可采集到的更多的设计细节外，还提高了影像内容和实际展览时的空间环境的协调性。其次随着硬件设备的进步，2017年展出的《1194D 立方》在实验室改进的过程中加入了动作捕捉设备，动作捕捉设备的加入可以更好地捕捉观者的视角并对观者的视角进行追踪，加上视锥以及投影矩阵的加入，使得影像和观者间的互动性大为提高，最后加上严格按照空间尺寸合理设置的三屏对应视锥，大幅提高了展览时现场的观展体验。

作品《1194D 立方》里没有由艺术家人为刻意地去设定叙事内容，也没有加入艺术家的任何主观想要灌输给观众的概念或者想法，艺术家基本上是抛却了自己作为艺术家的角度，转而以更为本质的，一个程序员的角度面对和思考作品创作过程中所要思考问题，他先是编写了一个自组织系统，然后进行不断地测试，试图观察系统中为精确控制的具有不确定性的动因们基于自组织中预先设定的算法规则，自发地产生了不可预测的群集运动，并且总体呈现出不可预测的视觉质感。在作品《1194D 立方》中，艺术家仅仅设计了一个基本细分方式，即三角单元的基本细分方式，之后便观察系统的自我发展，不去完全控制细分结构的自发性的一步一步地变化，整个作品中细分结构的自我递归层级取决于下一个单元增值是伪随机数，同时细分结构选择某个节点在父级边缘上的插值位置，即严格来说取决于一个单维的柏林噪音函数，都是系统本身的自发行为，而非艺术家人为的条件控制。所以最终呈现在眼前的生物的视觉形象和运动轨迹相似却又不同，呈现出基础参考原理分形结构的巨大差异[2]。同时电光源的颜色也是程序自己取得，而非艺术家主动设置的，这也增加了作品的趣味性。

4 这篇的美学表现

基于《1194D 立方》的最终的音画呈现形式，将作品的美学表现从创意编程数理逻辑无限自恃性形成的分形之美、作品整体营造出的交互环境之美以及作品交互过程中体现出的生物之美进行拆解分析。

4.1 分形下的自然之美

创意编程数理逻辑自恃性原理下最为突出的美学特质便是分形美学。“分形”的艺术形式通过创意编程以一种依赖于屏介媒体的全新的艺术形式展示给人们，通过各类展览，使人们认识到这个和传统艺术一样具有平衡、和谐、对称等古典美学标准的新的艺术形式——新媒体艺术。但分形图艺术更多的透过编程及出现在各式各样场景中的屏介媒体上的超越这些古典审美标准的新的表现。基于分形几何构建的分形图结构上具有无限细分性、不规整性和自相似性，而融合3 个传统美学的和谐、对称、奇异的传统美学标准却又远超传统美学标准的分形图艺术表现出的审美表现便由无限细分性、不规整性和自相似性作为结构的支撑。

分形不再是狭义的传统图形的延续，更是数字技术时代图形的扩充，分形美的内在秩序和这来自宇宙万物根源的自恃性结构使得一切以此进行创作的作品的画面都在平衡中充满着动势，在这一传统美学的无限延伸中带着观者进入奇异梦幻的视觉天堂。

艺术必然是富有情感，有形象的美的存在，但是艺术也必须遵从宇宙万物的逻辑性和科学性，具有真理性，传达着人们的思想。就如同分形外在传达出的非理性审美的表现手法是理性的一样。分形美不是单一的科学也不是单一的艺术，而是两者的完美结合和表达上的平衡，而新媒体艺术也同样是科学和艺术的结合的表现，因此分形和新媒体艺术具备了在艺术创作中融合表现的前提。然而我们对科学技术的研究总是从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两个层面入手，但是对于艺术的研究却往往更加侧重于定性分析，艺术一直被认为不能做定性分析主要原因是，艺术是表现人的情感的，而人类心灵中最复杂、最丰富、最富于变化、难以琢磨的莫过于情感[3]。而分形美的存在成了艺术突破传统审美观的突破口，构建了科学技术和艺术的桥梁，它符合数字化的趋势，在新媒体艺术上的蓬勃发展也是大势所趋。

4.2.交互下的环境之美

材质是空间设计中用来表现物体造型和肌理质感的重要元素[4]。空间中的互动影像需要借助介质来呈现，一般来说，共有3 种类型的介质:气态、液态和固态，光传播在气态的速度大于液态和固态，不同状态影响了舞台光传播的速度和停留在观众视觉上的时间[5]。《1194D 立方》便以LED 这种固体介质作为投影的载体，三面环绕的LED 大屏幕将观者安全包裹在环境中，借助互动投影及捕捉观者动作反馈的随机光设定，打破并重组常见LED 屏幕投影的视觉感受。奇妙的是，如果我们单独去体会原本的投影所用设备的固体材质本身属性所带给我们的体会，大多是冷峻的科技感，但是却因为互动投影及捕捉观者动作反馈的随机光设定使得固体材质多了更多的人文关怀，空间对参观人员的融合度和包裹度增强，营造了兼具科技和艺术的柔和空间环境[5]。

空间环境、影像载体和影像内容皆为固体，固体的载体介质搭载固体的表达内容，棋盘格的纵深感使得环境无限延伸，给观者虚空的缥缈感，留下诸多的想象空间。同时，具有强烈赛博朋克金属质感的背景音乐和随着音乐不断在眼前变换着的“生物”的造型色彩，构成了一个集合了视听等多感官体验的交互环境[6]。观者在靠近作品时影像中算法生物的模型表面凹凸不平石质会根据观者的视距加快变化的速度，甚至还会改变颜色和距离，恍如观者与迷雾世界的捉迷藏游戏，表现出一种人与数字之间无意识的情感交流，加深了迷幻的感觉。艺术家选择运用不确定性地变化着的材料语言去逃避常规略显俗套的故事讲述创作方式，成为自发非“线性”的创作过程的影像延续，所以从作品本身的创作出发，它就具备了极大的吸盘效应，越是不去逼迫观者跟随，观者越是容易沉溺其中，难以自拔[7]。这个时而颜色绮丽，时而黑白繁复，时而元素空洞的声光电围成的三屏交互式立体空间仿佛是一个魔幻的陷阱，将观者紧紧地抓牢在空间里，就让观者不停地沉溺在环境里，通过时间的洗礼，让观者自由发散自己的思考和情感。

4.3 影像下的生命之美

在分形下的自然之美部分提及的自然美，更多的是在讲自然中的形态之美，而穿过眼睛后形态美呈现在我们脑海的印象时这个美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这便是这里要提到的生命之美[8]。当我们生活中不绝于眼的日常生命形态和一些美的符号相关联的时候，生命的美显得更加抽象但又真实了起来。生命是丰富多彩的，我们惊异于可以观察到数理逻辑下的创意变成艺术作品和微观世界里万千生命细部千丝万缕的相似之处，除了数理逻辑创意编程时刻意的模仿外，还归因于数亿年来不停刻写在人类基因里的审美规则[9]。影像作品中表现的生命是美的，观看影像作品的生命是美的，刻在我们基因里对生命的美的认知和探索的规则亦是美的。

5 结语

杨鉴作为展览的策展人，对郭锐文及作品《1194D立方》做了如下评价：数学模型的结构是纯然的理性创造物，而通过计算机视觉化之后的形态则是一种现代科技对于人类理性结晶体的一次数字化转译，吊诡的是，当具有根深蒂固抽象的抽象视觉潜意识的人性力量介入，并以此作为创作时，就像是赋予理性介质无限的生命力量，并且能够沿着自己的感性逻辑向着无限而又神秘的视觉可能性延展，艺术家郭锐文便是这个系统中的突出的实践者。

当我们从科学的唯物观出发去参详宇宙，我们便能发现那些走在前沿的艺术家们，正在努力地为我们提供一种具有科学基础的角度去看待艺术，而艺术或者设计，是为了探析宇宙的本质的科学且携带艺术家角度的理性或感性呈现方式，只是我们总是羁绊于天马行空的形式，忘却背后蕴含的科学内核罢了。像我们一样生活在宇宙中的芸芸众生，都该拥有透析这本质的权利，恰如尼采的生命美学，是用狄奥尼索斯学说解释生命存在的产物，并从形而上学的高度入手思索生而为人的意义，视艺术为个体生命所能体验到的最真实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