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伟 李雪静 李 垚
“内圣外王”思想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基因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新时代基于人的发展角度对“内圣外王”思想进行解读,分析其思想的由来、在各个时期的发展转化,不仅有助于当代大学生人才的培养,助力大学生实现人生价值,而且能够为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实现增添持续发展的动力。
“内圣外王”一词最早见于《庄子·天下》篇。《庄子·天下》记载:“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1]1069该文并没有正面界定“内圣外王”的内涵,而是通过对墨家、道家、法家等不同流派的学术思想成就进行评述,重点论述了他们对“内圣外王之道”不同的理解认识,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内圣外王”,进而表达出对完备认识“天地之美”“万物之理”“古人之全”的倡导,以及对后世学者不能见到“内圣外王”之道作用的发挥而产生的惋惜之情,对于辩证看待当代学术研究的分化与整合具有现实指导意义。
“内圣外王”本义指当政者注重自身的德性,进而以其德性之“圣”推而广之,为社会所接受,从而实现“王”天下的目的。庄子提出要“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薰然慈仁,谓之君子”[1]1066,此为“内圣”之学;又强调“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其数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齿;以事为常,以衣食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为意,皆有以养,民之理也”[1]1066,此为“外王”之道。“内圣外王”思想的具体表现即与神明相契合,与自然和谐相处,养育万物,恩泽天下,即“‘配神明,醇天地’以存内圣之德,‘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以成外王之功”[2]。圣人想要成就“内圣外王”之道,必须晓知天地之和谐,通达万物之本性。
“内圣外王”的思想在西周社会已经有所体现,西周社会所倡导的“敬德保民”中就包含着“内圣外王”思想。“敬德”即“内圣”,唯有敬天以德,方能得到来自上天的庇护;“保民”即“外王”,唯有爱护子民,方可实现国家稳定。
《论语·宪问》中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孔子在回答中提到的“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的论述即是其“内圣外王”思想的具体表达。思孟学派对儒家“内圣外王”思想进行了系统的阐述和表达,进一步丰富和完善了儒家“内圣外王”的思想体系。“内圣”方面,首先,孟子在修养方式上提出“反身而诚”的思想。其次,孟子提出“养心”重在寡欲。《孟子·尽心下》云:“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只有减少自己的欲望,特别是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现实追求,才能够逐渐平静自己的内心,从而使自己能够更加理性、客观地看待周围的人和事,对于个人的荣辱得失能够以平常心去面对。再次,孟子以“心善”言“性善”,提出了自己的“性善论”主张。他强调人性本善,这就为人能够“成圣”提供了理论依据,他还将其发展成为治国理政的良方,进一步丰富了儒家的“内圣外王”思想。在“外王”方面,孟子强调德治、仁政。“王霸之辩”便体现了孟子的仁政思想,其认为成王成霸的关键即在于施行仁政。《孟子·公孙丑上》云:“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君王只有施行仁政、善待百姓,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才能成为真正的圣王。
《礼记·大学》中鲜明地提出了儒家“内圣外王”的政治理想。第一篇中的“三纲领”(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八条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对“内圣外王”思想的具体阐述和清晰表达,可以称之为“内圣外王”思想较为完整的表达,是儒家“内圣外王”思想的重要体现。
自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内圣外王”思想开始进入践行期。出于当时社会发展的需要,汉代对“内圣外王”思想进行了时代的转化。“先秦儒家关于‘人皆可以成圣’的信念被‘只有王者才是圣人’的教条取代,先秦儒家重视道德主体性的‘内圣之学’,变成了由圣王用礼义治人情的教化之学。”[3]在这一时期,“内圣外王”思想主要表现为董仲舒提出的“天人相与”理论,他所主张的“外王”,是大一统的王权政治,认为王权是受之天命,他还要求王者“法天”[4],取象于天,法天之道以行王道,这一提法既坚持了儒家“内圣外王”的价值理想,又进一步巩固、维护了封建王权的统治地位。
隋唐时期,受魏晋玄学的影响及外来佛教的冲击,儒学发展走向衰落,“内圣外王”思想的发展也随之进入低潮。直到宋元明清时期,“内圣外王”思想又得到发扬光大,不过由于理学各派别在价值观层面的差异,各派对“内圣外王”思想解读与诠释的视角也不相同。以朱熹为代表的理学家更注重“内圣”功夫的培养。朱熹在“理”与“气”的基础上提出“人心”“道心”观,继而提出“存天理,灭人欲”,以强调“内圣”的思想主张。当然,朱熹也表达了其“外王”主张,他指出:“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矣。”[5]由“内圣”联系到“外王”,足以表明朱熹致力于构建合理社会秩序的思想主张。以王守仁为代表的陆王心学学派进一步丰富了儒家“内圣外王”思想,在“内圣”方面强调抑私欲、去功利,人心“纯乎天理”,在“外王”方面强调建功立业、济世安民。与程朱理学相同,陆王心学所倡导的“内圣外王”思想仍然偏重于“内圣”,这在王阳明的“良知”说中有所体现。明清时期黄宗羲大力倡导经世致用,他主张“为天下,非为君也,为万民,非为一姓也”[6],为了实现这一理想,他还提出了一整套的实施方略,将“外王”思想的发展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近代“内圣外王”思想被解读为“中体西用”,即将中国的封建伦理与西方的现代技术相结合,以此来满足政治的发展需要。同时,随着社会的发展,西用的范围也在不断扩大,由科技、艺术等器物层面逐渐扩展到了制度、体制等政治层面,但事实证明,这与我国的发展国情是不相适应的。
近代大儒熊十力指出“内圣”即“笃实践履,健以成己”,“外王”即“以天下为公,立开物成务之本;以天下一家,谋人类生活之安”,并且提出“内圣则以天地万物一体为宗,以成己成物为用;外王则以天下为公为宗,以人代天工为用”[7]。梁漱溟的“内圣外王”思想集中体现在三方面,分别是“道德观、教育观和乡村建设运动”[8],其“内圣”思想即通过道德践行来达到提升道德修养的目的,其“外王”思想即建设社会、改造社会,尤其强调改造乡村社会,而实现由“内圣”到“外王”的过度则依靠的是教育。在“内圣外王”思想的转化方面,冯友兰作了不同的思考,超出了传统的“内圣外王”的思维模式,提出“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这一人生四境界,指出只有达到“天地境界”的高度,才能够成为圣人,思考、行动不受约束,成功彰显“外王”精神。他还明确提出“内圣外王”思想在一定时期是分离的:“这不是说他(圣人)必须是一国的政府首脑,从实际看,圣人往往不可能成为政治首脑。”[9]所以,“内圣”与“外王”之间并无必然联系。对于这种分离现象,冯友兰予以严厉的批判。牟宗三明确界定了“内圣外王”的基本概念,“内圣”即“内在于个人自己,则自觉地作圣贤工夫(作道德实践)以发展完成其德性人格之谓也”,“外王”即“外而达于天下,则行王者之道也”[10]。也就是说,要从道德上约束自己,使自己行王者之道。
“内圣外王”思想蕴含着的内以修身、外以治世的价值取向,在中国思想史上举足轻重,深深影响了中国古代价值体系的形成、君子人格的培育。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从国家、社会、个人三个层面提出的价值目标与追求,与“内圣外王”思想的价值理路高度统一。
1.“内圣外王”思想有利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化于心
中国传统文化强调人作为道德主体的自律自觉,即人在自我道德涵养中的主体性发扬。在儒家传统观念中,个人道德的完善始终都要求诸己,要通过个人的内省,而非依靠外界的力量加以干预或强制性要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从个人、社会、国家三个层面提出价值期许,而无论是哪个层面的价值实现,均要落实到个人的努力。在“内圣外王”思想浸润中成长起来的中国人,更倾向于发挥自身主体性以实现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自觉内化。一般而言,一个人认可和接受社会的价值观是一个逐步渐进的过程,要经过服从、认同、内化三个阶段。其中最重要的是认同、内化两个阶段。只有个体形成对价值观的普遍认同,才能将其作为理想人格的追求与自我价值的要求,进而内化于心,成为人格品性中的重要组成。因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提出是公民的价值期许,其内化可以借鉴“内圣”的实现路径,即发挥每个个体的道德主体作用,将社会道德的实现内化为个体道德的要求。
2.“内圣外王”思想有利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外化于行
“内圣外王”思想蕴含着浓厚的家国情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古代仕人求学不仅为功名,更为家国天下,不仅追求个人人格的完善,更期望将这种品格应用于治国理政,最大限度发挥个人价值。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关于个人、社会、国家三个层面的论述与此一脉相承,因为个体价值实现的最高境界便是实现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同时,“内圣外王”思想强调经世致用,重入世、重践行,认为理想的实现依赖于事必躬亲、脚踏实地。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经世致用的实干精神已经根植于中华民族的精神血脉中,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和践行的原动力,支撑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民在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化于心的基础上外化于行,砥砺奋进。
1.“内圣”思想的现代转化与应用
“内圣”,主要解决的是何以成圣,即如何修身的问题,是形成良好的道德品行与修养的重要前提,在今天,“内圣思想”可从以下四个方面去理解和把握。
第一,自律意识。朱熹有言:“不奋发,则心日颓靡;不检束,则心日恣肆。”自律是一个人尤其是担当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重任的大学生不可或缺的人格力量。没有自律,一切纪律都会变得形同虚设。当代大学生正处在由学校向社会过渡的关键期,有很多纪律和规则在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但永远处于一种被要求的环境下学习和生活是很难进步的,所以我们更应该学会慎独,学会自我约束,变被动为主动,成长为符合社会需求的、有价值的社会人。
第二,自省意识。个人道德修养与个人的自省意识密不可分。在儒家社会,“内圣外王”思想强调要学会自我反省。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通过反省,才能发现自己在为人处世方面是否存在不周,从而提高自身修养。在当代社会,为人同样应该学会自省,不仅要反省如何与人相处,而且要通过自我反省来发现自身的优点和缺点。一个人只有更清楚自己,才能够更好地修炼自己,从而不断提高自身的道德修养;同时,时刻自省能够增强我们学习、工作的动力,使我们能够以更加积极、自信的姿态投入社会生活中,为成就大业积累经验。
第三,诚信意识。诚信是“内圣”思想的重要体现,也是其现代转化的重要内容之一。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孟子·离娄上》云:“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诚信乃立人之基,做人之本,不诚信的人是很难立足于社会的。诚实守信是交往的前提,于家庭而言,人与人诚信可以增强家庭成员之间的相互信任从而实现家庭和谐;于国家而言,国与民诚信才能够实现稳定发展。只有做到诚实守信,才能够得到他人真诚相待,只有做到信守诺言、表里如一,才能得到知心朋友。
2.“外王”思想的现代转化与应用
“外王”,主要解决的是何以成王,即如何践行的问题。“外王”思想在今天的转化应用主要包含以下三点:
第一,勇于担责。“外王”是一种责任的体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无论是实现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还是实现个人梦,都需要我们主动承担社会责任。孔子讲“学而优则仕”,在现代,“仕”不单单指做官,还指主张个人由自然人成长为社会人,积极地融入社会中,在社会中通过一个实践平台来实现自己服务人民的社会责任,这与孟子所倡导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亦有相通之处。汶川地震、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还有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总能看到一批又一批的年轻志愿者匆忙奔波的身影,尤其是“最美逆行者”——白衣天使,他们为工作倾心尽力,任劳任怨,他们的无私态度与奉献精神充分表明了他们主动承担社会责任的勇气和信心,这即是当代“外王”思想的具体体现。
第二,亲民爱民。“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实现王道政治即实现社会的稳定与国家的发展,那就要做到为民、亲民、爱民,时刻坚持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权为民所用。只有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时刻以维护群众根本利益为出发点和落脚点,才能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必须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与人民群众同呼吸共命运的立场不能变,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能忘,坚信群众是真正英雄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不能丢。”[11]“党在任何时候都把群众利益放在第一位”,这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
第三,良法善治。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强调:“以良法促进发展、保障善治。”当前实现“外王”之道即实现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这要求我们必须要施行良法善治:一是要科学立法,坚持立法有依据,立法合民意,增强立法的科学性和合理性;二是要公正司法,坚持做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三是要严格执法,实现执法的公开透明,自觉接受人民的监督;四是要自觉守法、遵法、用法,积极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只有坚持依法治国,才能实现政府善治,我们的社会才能更加和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才能更好地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