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瑾,李 颀
(1.西安市社会科学院,陕西 西安 710054;2.伦敦政治经济学院 社会学系,英国 伦敦 WC2A2AE)
电竞,又称电子竞技运动,用于指代带有竞技性质的电子游戏活动,多呈现为各级电竞联赛或锦标赛。2020年初,新冠疫情的爆发使我国经济遭受严重冲击,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显示,1—2月份我国社会消费零售总额同比下降20.5%,但实物商品网上零售额却逆势增长3%,体现出数字经济在疫情下的独特优势。借助依托互联网的特点,电竞产业在疫情期间将各类线下赛事转为线上进行,成功维持电竞市场规模平稳增长态势,成为疫情期间“宅经济”的带头产业。然而,电竞产业利润的过快增长也带来严重的文化堕距问题,即在高度发达的物质文化下却缺乏相应制度文化建设和精神文化建设问题。[1]33
实际上,中国电竞产业所面临的文化堕距问题从本质上来说是缺乏合法性导致的。这里的合法性并不仅是指符合法律,更是指符合社会价值规范和大众期望。已有研究从新制度主义角度将我国电竞的政策“合法化”划分为三个阶段:1998年到2004年为早期支持阶段,标志性事件是2003年国家体育总局将电子竞技认定为体育项目;2004年至2008年是管理规范阶段,以国家广电总局针对电子游戏传媒的禁令为开端;2008年至2018年是积极推进阶段,以2008年电子竞技被官方重新定义为第78号体育项目为标志。[2]然而这种政策变化只能说明电竞产业具备了一定的合法律性,并不足以证明这项产业已经获得社会的文化认同。除此之外,这一分类是基于2018年之前的诸多资料所得出的结论,在这之后我国电竞行业已经迈入一个崭新的阶段。中国电竞队伍在雅加达亚运会、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等世界舞台上取得的成功不仅引发媒体热议,也促使政府加快出台一系列电竞产业的利好政策,中国电竞产业也因此进入爆发期。[1]34基于以上讨论,本文旨在探讨早期电竞产业的合法化困境,并在新语境下对我国电竞产业在一般大众中的合法化过程进行探究。
合法性概念在不同学科领域中有着不同的解释,政治领域中的合法性主要指执行权力的对象自身所具备的权威性。韦伯认为,合法性是构成“每种权威体系的基础,以及相应地人们(对这种体系的)服从意愿的基础”。[3]而当政治权威体系缺乏合法性时,便会产生合法化危机。哈贝马斯指出,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最主要的危机已经并非是经济危机而是合法化危机,即国家必须证明自己对于经济过程的干预是正当的。国家干预对经济系统运行产生的正面影响只能证明它是有效的,或者说合理的。而国家制定相应的规则和制度来确保自身行为的权威性也只能说明权力执行的过程是合法律的,并不意味着它是正当的。[4]
格兰诺维特则将经济中的权力分为三种:以依赖为基础的权力,以合法性为基础的权力和以体现为话语或议程控制的权力。从经济学的角度出发,最有效也最有解释力的是基于资源依赖的权力,即当一个人控制着其他人所需的资源时,他就对其他人自然地形成了权力。企业通过囤积市场资源以达到垄断某一市场产品生产的目的,使得消费者不得不为高昂的产品价格买单。相较于带有剥削性质的阶级权力,这种基于资源依赖的权力十分有限,因为市场独占者和供应垄断者仍部分地受制于消费者。事实上,经济中的权力只是部分源于资源依赖,在更多情况下人们对权力的服从是基于对执行权力的人自身权威性的信任,即基于合法性的权力。拥有强大权力的行动者往往不只拥有某一单一类型的权力,而是能够结合多种权力类型。[5]149
组织管理学中的合法性则是一种对组织行为正当性的评估。根据Suchman所给出的定义,合法性指的是“一种普遍的看法或假设,即实体的行为在某些由社会构建的规范、价值、信念和定义的系统中是合乎需要的,合适的或正当的”。[6]Suchman总结出三种不同的合法性类型:一是实用合法性,是对既定行为利益相关者之间关系的评估;二是道德合法性,是对既定行为是否符合道德规范的评估;三是认知合法性,是对既定行为适当性和解释性的评估。具体来讲,实用合法性取决于组织对其直接受众中可获得的利益计算,组织通过作出符合成员的预期价值的行为来获得成员对组织策略的支持,本质上是一种交换合法性。道德合法性则不受狭隘的利己主义的操纵,而是具有社会趋向性的。即给定活动是否具有合法性不是基于其是否有利于组织的判断,而是基于其是否是“正确的事情”的判断,而“正确”的标准往往是由社会构建的价值体系所定义的。相比之下,认知合法性的概念更为抽象,强调组织行为的可理解性,即组织行为能够被放到某一经验框架下被解释,在这种解释框架下,组织行为被认为是有意义且正当的。
从以上论述中可以看出,尽管各个学科给出了不同的合法性定义,其论述都有相通之处。无论格兰诺维特所说的基于资源依赖的权力,还是Suchman总结的实用合法性,其出发点都是经济学中的理性人假设,依靠脆弱的交换关系维持,不具备长期且稳定的有效性。同时,合法性的含义并不单指字面意思的合乎法律,甚至人们遵守法律这一行为本身也是基于人们对法律能够维护社会正义的合法性认同,而不仅仅是出于对犯罪后强制性惩罚的恐惧。[5]149因而本文所探讨电竞产业的合法性,指的是文化语境下电竞产业需符合社会价值体系的正当性要求。
尽管电竞这一新兴产业在近年来极速扩张,但“电子竞技”本身对于大多数公众来说仍然是一个陌生的词汇。所以电竞产业的合法化困境首先来源于自身概念难以甄别,从而导致的产业边界模糊。Hamari和Sj blom(2017)将电竞定义为“一种(职业或业余的)竞技性的电子游戏活动,通常被组织为不同的联赛、升级赛或锦标赛”。[7]国内学者则从竞技体育的角度给出以下定义:“电子竞技是利用信息技术为核心的软硬件设备作为机械进行的,在体育规则下实现的人与人之间的对抗性运动”。[8]简单来说,电竞是“利用移动电子设备作为运动器械进行的、人与人之间的智力对抗运动”。[9]从以上定义可以看出电子竞技运动与传统体育运动的明显差异:传统体育运动往往强调身体对抗和剧烈的物理运动,而电竞项目则相反,大多消耗的是神经能量而非身体能量,这种根本性的不同使得人们难以对“电竞是一种体育运动”这一结论产生认同。同时从文化价值的视角出发,电竞具有很强的商业导向和泛娱乐化特征。[10]有研究表明,电竞的流行导致了不受监管的电竞赌博产业的形成,游戏消费的增加会引发相关的赌博行为,从而危害人们的身心健康,[11]这与传统体育竞技精神相去甚远。
其次,由于电子竞技产生于电子游戏,电竞市场也从属于广义的游戏市场,因此关于电竞的另一个争论的焦点则为电竞与普通的“打游戏”有何不同。区别二者的一个重要标准是其具体出发点,是纯娱乐性的休闲活动,还是有着正式比赛规则的竞技活动。除此以外,二者还存在着技术上(互联网与局域网)、本质上(虚拟社会与人与人对抗)及规则上(约定与可变、强制与非商业性)等方面的区别。[12]从技术上来讲,两者所依托的网络环境不同,网络游戏依托互联网,而电子竞技则依赖局域网环境,互联网只是电子竞技运动用来训练的一种手段;从本质上来讲,网络游戏是线上游戏人物在虚拟世界的对抗,而电子竞技则是电子竞技员在线下开展的智力对抗;从规则上来讲,网络游戏的规则是由游戏制造商约定的,是可变的规则。而电竞的规则是强制性的,是由赛事官方指定的、所有选手需统一遵守的、非商业性的规则。但很快有学者批判了这一观点,指出事实上网络游戏与电竞在技术层面上不存在根本区别。电竞所谓的“人与人之间的对抗”本质上也是在游戏的虚拟空间内进行的,并非是线下真人进行对抗。最后,电竞也无法做到同传统体育运动一样遵循所有体育规则,因而规则性区别也是不合逻辑的。[13]在这种争论下,对大多数人来说电竞依然等同于“打游戏”,电竞选手仍然被认为是“网瘾少年”。
当电竞走向大众视野时,主流媒体首先关注到的是电竞产业的商业价值,这类新闻往往以“某某电竞比赛冠军获XX巨额奖金”“中国电竞市场销售额破XX”为题,用高额的数字吸引读者的眼球。这时的媒体也很少对电竞行业的文化价值进行深挖,而只局限于追捧电竞市场的创收能力,从某种程度上加深了人们的刻板印象。这种纯粹强调经济利益,或者说纯工具理性导向的报道虽然赋予了电竞产业合理性,却会成为其合法化的阻碍。以19世纪美国人寿保险行业为例,美国社会学家泽利泽尔发现这项新兴产业在发展之初是不被人们所接受的。当时的人们认为,保险产业对人的死亡进行定价是对人类神圣性的亵渎,不仅有违基督教教义,更是一种由过度追求功利主义而导致的道德沦丧的表现。但随着宗教观念的改变,新的风险和投机意识形态产生,城市化导致的家庭功能变化以及对死亡的态度的变化等一系列改变,人们开始逐渐接受人寿保险这一新产业。城市化进程产生的新的劳动分工在家庭中表现为由父亲承担养家糊口的角色,而“父亲”过早的去世对家庭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经济灾难。因而购买人寿保险被认为是对家庭负责的象征,这意味着在你死后你的遗孀和孩子仍有足够的赔偿金来维持生活。同时个人不应该只关注自己如何得救,而是应该关注后代如何生活,代际传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不朽。因而在保险保障下的死亡被认为是一种“好的死亡”,是值得尊敬的表现。[14]
而电竞产业在不完全具备文化合法性的情况下先行迈入制度化建设,反而引来社会各界对相关政策权威性的质疑。2016年10月,基于电竞行业所面临的行业人才供给矛盾,教育部将“电子竞技运动与管理”加入《普通高等学校高等职业教育(专科)专业目录》,隶属于“教育与体育大类”中“体育类”专业。次年1月,中国传媒大学宣布将在本科数字传媒艺术专业中开设数字娱乐方向,以培养电子竞技管理与游戏策划方面的人才,与之相应的是国内第一本电竞教材《电竞解说概论》问世。之后,陆陆续续有学校开设电竞相关专业,包括上海体育学院开设的播音与主持专业(电竞方向),以及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艺术与科技(电子竞技分析方向)等。对此,人民日报特发题为“电竞不等于打游戏,报考电竞专业需谨慎”的文章,强调有意报考“电竞”专业的考生和家长需要明确“电子竞技”的内涵与“电子游戏”的区别。2018年3月,北京大学开设《电子游戏通论》课程引发社会各界的争议。相关报道指出,青少年并不具备辨别能力,电竞进课堂会使高校学子误认为玩游戏就是学习,电竞教育发展是以牺牲青年一代的未来为代价的。一直以来电竞行业都不乏追随者,但大部分仅仅是电竞“爱好者”。尽管这部分电竞爱好者频繁地参与电竞活动,构成电竞市场消费的主体,但他们对电竞产业缺乏理性认识。2017年一篇对成都电竞培训班的报道中就以“网瘾少年弃学逐梦”为题,讲述了一位初中辍学的14岁男孩追求电竞梦想的故事。对这个男孩来说,电竞培训班是“不读书也可以成功”的途径,而对于他的父母来说,电竞培训班是阻止孩子重返正途的巨大阻碍。电竞教育的本意是将电竞爱好者专业化为电竞从业者,从而解决电竞行业人才短缺的现状。然而电竞与学习天然对立的立场却令电竞教育陷入一种尴尬境地,被认为是政府对电竞“洗白”的一种手段。
在相关舆论尚未完全解禁之前,电竞作为一种亚文化只被少部分感兴趣的群体所关注。而电竞的真正“出圈”(指知名度提高,走出固定的粉丝圈子)是在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和2018年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两项赛事之后。央视新闻对中国电竞队伍所取得的两项胜利的报道,代表着主流媒体对电竞态度的转变。除此之外,电竞产业的衍生行业也开始茁壮成长。以《全职高手》《亲爱的,热爱的》《陪你到世界之巅》为代表等一系列电竞改编影视作品纷纷涌现,尽管故事内容尚无法还原真实的电竞世界,但依然让更广泛的受众对电竞产业产生好奇。主流媒体不再将电竞仅仅作为一种行为或者现象进行报道,而是将其作为一项新兴产业来观察。例如,新华社2019年6月的报道就指出,我国电竞市场存在三大挑战:一是中国本土游戏生产者的制作能力尚达不到国际一线标准,即电竞的上游产业大多被海外公司所把控;二是我国日益严格的监管措施;三是传统体育界目前还无法真正将电子竞技纳入进来,电竞难以在大型综合性运动会中亮相。之后工人日报的报道也指出,中国电竞产业目前最缺乏的就是电竞内容创作和科技研发能力,很有可能对我国电竞产业的可持续发展产生阻碍。在这一时期,与电竞相关的报道不再只是一味强调其巨大的市场潜力,而是以专业眼光去分析这一产业存在的机遇与挑战。
与宏观地分析整个电竞市场相比,更多媒体选择聚焦于微观的电竞从业者,针对特定的电竞战队或选手进行所谓的“揭秘报道”,潜移默化地改变大众对这一新业态的刻板印象。央视网对雅加达亚运会中国电竞“国家队”成员的采访中就提到,电子竞技绝不是娱乐而是残酷的竞争,想要取得成就必须付出巨大代价。事实上,电竞职业选手同样面临严苛的淘汰率,也承受着与其他体育项目选手相似的训练强度,并非是世人所以为的“打打游戏就能赚钱”的行业。更多的报道显示,电竞行业与其他行业并无不同,绝大多数从业者仍处于金字塔底部,光线靓丽月入百万的“明星选手”凤毛麟角。因为热爱电竞或热爱游戏而选择电竞行业的人不少,但能从青训中脱颖而出的选手却是很少一部分,在这很少一部分中能够在大赛舞台上一战成名的选手更是少之又少。对一部分“头脑发热”的青少年来说,这种对电竞“去神圣化”的报道是十分必要的。电竞曝光率越高,越需要一个审慎的舆论环境。
人社部2019年发布的《电子竞技员就业景气现状分析报告》写道:“电子竞技已经摆脱了之前‘误人子弟’的不利形象,与它有关的关键词已经转变为‘健康’‘益智’‘产业发展’与‘国际化’等积极正面的意义”。舆论环境的宽容为电竞产业制度化建设营造了良好的文化环境,也使电竞扶持政策的颁布进入一个集中的爆发期(表1)。国家层面,2019年初,国家体育总局发布的《体育产业统计分类(2019)》中正式将电子竞技归为体育竞赛项目。之后,人社部向社会正式发布了13个新职业的信息,其中就包括电子竞技运营师和电子竞技专员。地方层面,2019年8月,上海市首批85名电竞选手注册成为电竞运动员,标志着我国电竞人才培养服务体系的建设迈出了重要一步。不久后,上海市又发布了《电竞场馆建设规范》和《电竞场馆运营规范》,以推动上海电竞产业健康有序发展。除上海外,北京(《关于推进文化创意产业创新发展的意见》)、广州(《广州市促进电竞产业发展三年行动方案(2019—2021年)》)、西安(《西安曲江新区关于支持电竞游戏产业发展的若干政策》)等城市也纷纷出台一系列扶持政策。这些政策涵盖电竞产业的每一环节,包括支持电子游戏的创新制作,创建多层次的电竞赛事系统,加强电竞媒体的建设,投资建设电竞场馆,建设电子竞技员训练系统等等,在为电竞产业“正名”的同时也帮助电子竞技产业朝着标准化和系统化方向发展。
表1 2016年至今我国主要电竞扶持政策一览
但需注意的是,我国电竞产业的制度化与其他产业发达国家相比仍存在很大差距。以韩国为例,韩国体育文化观光部(MCST)在2000年成立了韩国职业电子竞技协会(KeSpa),主要负责组织韩国电竞赛事,管理电竞选手合同,推广电竞教育等,在促进韩国电竞产业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对比我国电竞人才系统,韩国职业电竞运动员基本均为本土培养的选手,而我国电竞人才市场则呈现出“重引援,轻青训”的特点。在我国,职业电竞运动员的选拔方式主要依赖电竞爱好者自主报名参加各俱乐部的试训,耗时长且淘汰率极高,相较之下直接引入外援更容易在短期内提升比赛成绩,但这并不利于我国电竞产业的可持续发展。而韩国职业电竞选手除报名参加试训外,还可以参加由韩国职业电子竞技协会组织的新秀选拔大会。同时,KeSpa还针对不同主题对电竞选手进行素养教育,以促进职业运动员的全面发展。我国的电竞教育因刚刚起步,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教学体系都相对落后,因而培养成果还有待考量;此外,目前的电竞教育内容还主要为专业性技能,对运动员整体素质的培养重视不够。因此尽管我国电竞产业的发展已经在政府的支持下迈入正轨,但在发展模式上还存在着一些局限,总体上来说尚且处于制度化的起步阶段。[15]
电竞产业的合法化过程并不是孤立的政策“合法化”的过程,而是文化与制度共同引导下的结果。早期电竞产业面临着来自诸多方面的质疑,由于缺少物理意义上的运动,电竞作为竞技项目并不被体育界所认可。另外,由于比赛内容为具体游戏项目,电竞往往被认为只是对“打游戏”的变相包装。2018年以前,电竞产业的制度化是先于合法化进行的,在电竞产业规模极速扩张的背景下,政府出台了相关政策以扶持电竞产业发展,促进电竞教育建设。在大众没有厘清电竞产业概念的背景下,这种基于合理性的政策“合法化”并没能获得认同,反而引起了社会对于政府权威性的质疑。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之后,主流媒体对电竞赛事的报道使电竞走进了大众的视野,一系列正面报道的涌现为电竞的发展营造了良好的文化环境,也进一步推动了电竞的制度化进程。
新冠疫情下,电竞利用其与互联网天然契合的特点,加速了与传统体育项目的融合。2020年初,新冠疫情的爆发对大多数产业都造成了重创,然而电竞产业却利用其与互联网天然契合的特点将原本的线下赛事转变为线上开赛,成为唯一持续输出赛事内容的体育平台。据《2020年1—6月中国游戏产业报告》显示,今年上半年,我国电子竞技产业实现电子竞技游戏营销收入719.36亿元,同比增长54.69%。与之相应的是,1—6月我国电子竞技用户规模同比增长9.94%,达到约4.84亿人。电竞产业规模大、产业链长及游戏制作产品丰富等优势更加突出。在这一背景下,各地政府更加重视电竞产业的发展及其人才培养,以促进经济结构转型和创造新就业形态。例如海南省在7月份实施的《海南电竞产业发展规划纲要》中提出,培养电竞人才,其个人所得税实际税负超过15%的部分,将予以免征。与此同时,国际上的传统体育产业也积极借鉴电竞的发展模式,推出由现役运动员参加的线上虚拟比赛。4月7日,世界职业男子网球协会和国际女子职业网联联合宣布马德里公开赛将于月底举行电竞赛事,球员将在家中通过电子游戏《TennisWorldTour》进行比赛。尽管这种赛事有一定的娱乐目的,也无法等同于专业的体育赛事,但它是在特殊环境下对传统体育项目的一种积极创新。以往的电竞产业一直致力于探索将电竞体育化的宣传模式,以获得来自体育界的认同。而这种将体育类游戏与专业的体育运动员“联动”的方式则提供了一种迥然不同的思路,即体育电竞化。无论在疫情过后这种体育“线上赛”是否会常态化,它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电竞与传统体育项目具有融合的可能性。
截至目前,本文结合已有政策和报道对我国电竞产业的合法化路径做了系统性地分析。笔者在文中多次谈到合理性与合法性的关系,虽然电竞产业的合理性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其合法化的阻碍,但其仍是合法化的必要条件。尽管目前我国电竞产业发展态势良好,我们仍需警惕电竞产业的“原生”问题。电竞的基础是各类电子游戏,电竞赛事的举办是在相应的电子游戏大众化前提下进行的,因此电子游戏的流行度是电竞产业发展的一个先决条件。当游戏本身失去用户基础时,基于该游戏的电子竞技市场则很有可能会崩溃。一个典型案例就是绝地求生(Player Unkown Battlegrounds,简称PUBG),该游戏在2017年末开放中国服务器,之后迅速兴起并成为2018年国内最热门的游戏。在此热度下,PUBG官方于2018年5月组织了第一届中国职业邀请赛(PUBG China ProInvitation),同年11月,第二届职业邀请赛也如期举办。然而游戏服务器的频繁崩溃、大量游戏外挂的出现等技术缺陷严重影响了玩家的游戏体验,官方反应的滞后性最终使该游戏失去了大量用户。游戏市场的不景气导致中国职业邀请赛停止举办,许多刚成立不久的电竞队伍解散,其相应的电竞市场也就此陷入低迷。这一案例警惕我国电竞产业亟须提升电竞内容创作和科技研发能力,开发出本土化的国产游戏,以防止上游产业链崩溃对我国电竞市场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