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叔
一天,我在咖啡馆碰到几个各自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吃下午茶。几个孩子有大有小,大的三四岁,已经开始四处乱跑;小的也就一岁多,怕生又黏人。
最终,大孩子们被手机“抓”了回来,当他们面对屏幕之后,世界顿时安静了;小孩子没有手机,只有绘本,他有样学样,用小小的手指头在绘本的封面上滑啊滑。
我常常会在这样的场景之中感受到人类不断“衍化”的力量—有些如今看来算“本领”的东西,对于“新世代”来说根本不需要专门去教,他们玩着玩着就会了,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此类状况其实还挺普遍的。我曾和一些年轻朋友合作拍摄过一些视频,我发现他们很难以文字的方式来完成剧本—给他们一个概念,他们脑海中会先有画面感,迅速联想到曾经在哪个作品里见过类似的表达,他们能够很顺利地完成分镜脚本,却很难在文字层面将其深化。
开始我不太理解,总觉得—将自己说过的话、脑海里想好的画面用文字的方式记下来,有那么难吗?后来,我发现是我错了。他们是“电视儿童”,是在影像时代里成长起来的,他们习惯了画面式的思维方式,却被在阅读时代长大的甲方逼着将脑袋里面的影像转化为文字。
一直以来,我们都将语言文字视为承载人类文明的重要载体,在传播的形式和内容上,我们总以为要以内容为重,但其实传播的形式和载体也在重塑我们想要表达的内容。
此类变化古已有之。古汉语简洁却模糊,并非古人不想讲清楚,而是因为当时没有纸张,只能用龟壳、竹简或青铜器为载体才能进行记录,代价过大,不允许洋洋洒洒。
从纸质书籍到手机,洋洋洒洒又回到只言片语,信息洪流消磨了人们的耐心,在这种趋势的引导下,“标题党”层出不穷也就不奇怪了。
即便是碎片化的阅读,似乎也日渐式微—从140字的微博到15秒的短视频,文字作为信息的承载工具似乎正在渐渐退场。
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说:“我认为读一本书的体会不亚于旅行或者坠入情网。”但打开脑洞,我觉得未来的人类文明未必会以语言文字作为载体來传承,可能会出现现阶段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阅读最终会变得更“小众”。但博尔赫斯说的那句话在遥远的未来也是没错的—读一本书的体会永远是“个体的”“私人的”,跟旅行或者坠入情网的感受是一样的,旁人无法体验你所拥有的欢愉,你也无法将这欢愉一五一十地分享给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