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古镜记》作为一篇上承六朝志怪之余风,下开有唐藻丽之新体的唐传奇之作,在叙事上还保留着志怪小说中的鬼神怪诞之遗风。《古镜记》作为志怪小说也不可避免地受到谶纬神学的影响。本文就感生、异貌、梦谶、谶谣等类型,分析《古镜记》中谶应的使用现象以及谶纬的文学表达。
关键词:谶纬;谶应类型;文学表达
作者简介:翟凤茹(1994-),女,汉,山西晋城人,延安大学硕士,研究方向:唐前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3-0-02
引言:
《古镜记》中保留了魏晋时期志怪小说的神异鬼怪的特点,这种神秘色彩主要是来源于谶纬神学的影响。历来学者对于《古镜记》的研究,都着眼于作者问题、写作时间、艺术特色、古镜在小说中的价值和作用等方面,很少有对《古镜记》中的谶应现象做过研究,本文以《古镜记》中的谶应现象为主题深入分析,使人们对《古镜记》有一个崭新的认知。
一、《古镜记》与谶纬
谶纬神学自产生以来,与政治生活联系的极为密切。谶指的是对祸福吉凶的预言,通过符命、卜筮等方法来预测未来。纬是相对于经而言的,是以谶纬神学的方式来阐释经书的文字。谶应最早是通过卜筮来预言的,到后来两汉时期与经学相联系成为统治者巩固政权的有力思想武器,隋朝以后虽经过历代统治者多次禁纬,但谶纬思想还是十分活跃并最终流行于民间,与民间信仰和宗教思想相结合。谶纬由于其荒诞怪异,神秘色彩浓厚,为志怪小说的兴起和发展创造了条件。《古镜记》由于还保留了志怪小说的遗风,因此在内容上也多有关于谶纬的内容。
《古镜记》作为唐人小说的开山之作,他内容中的谶应思想受到了多方面的影响。首先就是古代神话传说的影响,也即志怪小说的影响。在先秦时期,人们往往将不合理的社会现象用“神迹”来解释。志怪小说就继承了古代神话传说中谶应预言的现象,志怪小说中的鬼怪异事、神秘荒诞给《古镜记》的产生提供了丰富的题材,其中很多关于谶应现象的内容也对《古镜记》产生了影响。作者根据神话传说中的只言片语,通过自己的驰骋想象,将民间流传的奇异故事与社会现实相结合,改编成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古镜记》作于隋末唐初,他的作者王度就生活在這样一个风云变幻的年代,隋炀帝实行暴政,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各地豪强纷纷起兵,百姓也都加入了反抗暴政的行列。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作者就借助鬼怪故事来预示社会现实,通过古镜能预测吉凶祸福的象征来反映时代变迁。小说作者在民间流传的神话故事的基础上,又加以自己的润色“附合以神其说”,随着流传的久远,再“益以妖佞之词”,最后“与谶合而为之”,形成了《古镜记》中的谶应现象。
古镜产生“驱邪”这一功能,是汉代以来的谶纬神学与道教相结合的产物。把镜子象征为帝王的权力并使其神秘化,始于西汉末年的谶纬神学思想,当时的纬书如《尚书·帝命验》、《尚书·考灵曜》就认为镜是帝王权力的象征。古镜的照妖驱邪功能的出现又与道教的兴起有关。“道教强调天道与法器的神异威力,自然与剑一样成为道教仪式的重要法器之一。”《古镜记》中“失镜”即为“失天下”的象征天命论的现象,就是来自于汉代的谶纬神学。因此,在受到谶纬神学与道教影响下的《古镜记》小说中自然出现了许多谶应现象。
二、《古镜记》中谶应的类型
感生就是感天命而生,抑或是感神物而育,古人认为帝王将相都是天命的产物,代表着上天的意志,他们与生俱来就带有着神奇的身世。《古镜记》中被人化的物仙之古镜的身世来历也充满了神奇性。小说中言古镜的来历是:“昔者吾闻黄帝铸十五镜,其第一,横径一尺五寸,法满月之数也,以其相差各校一寸,此第八镜也。”传闻此镜是黄帝所铸,此镜的外形又异于常镜,比较神异。“镜横径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绕鼻列四方,龟龙凤虎,依方陈布。四方外又设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畜焉。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绕轮廓,文体似隶,点画无缺,而非字书所有也。”古镜以麒麟为镜纽,龟龙凤虎陈列四方。四方、八卦、十二辰 、二十四时等都是与天命有关的要素,体现了中国文化中天道数术、阴阳五行观念,说明古镜是感天命而造就的,古镜集天地阴阳于一体,成为天赋之物,具有帝王权威的象征意义。但凡非常之人必有非凡之貌,古镜的奇特之貌也证明了它并非平常之物。
古镜可以说是在谶纬影响下所创造的物仙,它的得失象征着王室的衰微,“昔杨氏纳环,累代延庆,张公丧剑,其身亦终。今度遭世扰攘,居常郁怏,王室如毁,生涯何地?宝镜复去,哀哉!”“失镜”即“失天下”的象征就是上天给国君荒淫无度,国运不济,王室衰微所降下的警示。这也正是这篇小说的主题所在。
第二种谶应类型是谶语,通过蓍筮占卜的形式,以文字的形式来实现谶应作用。主要是用来预测未来的人物、事件。《古镜记》中的古镜最初是保存在苏绰的手中,苏绰又是其友人河南苗季子所赠,在苏绰临死之际,不知古镜会流入谁手,于是唤苗生进行卜筮,“卦讫,苏公曰:‘我死十余年,我家当失此镜,不知所在。然天地神物,动静有征。今河汾之间往往有宝气,与卦兆相合,镜其往彼乎?季子曰:‘亦为人所得乎?苏公又详其卦,云:‘先入侯家,复归王氏。过此以往,莫知所之也。”以后事确实验证了苏公的预言,王度所得古镜确是侯生所赠,王度之后古镜就消失不见了,可见古镜的流传正应验了苏公的谶语。
第三种谶应类型是梦谶。梦谶这种谶应类型经常出现在六朝志怪小说中,东汉王充《论衡》中将人的梦解释为“魂行”。通过梦谶来预示某些事情的发生和发展,或者是个人的福祸得失。《古镜记》中王度在任御史带芮城令,持节河北道时,正值天下大乱,疾役流行,百姓多患疾病。王度的小吏张龙驹因家中数十口均患疾病,王度可怜他,便让张龙驹持镜夜照,当晚家人就都痊愈了。张龙驹以为用持镜救人对镜子无害,于是秘密地将镜子借与百姓,于是夜里就梦见了古镜“龙驹昨忽梦一人。龙头蛇身,朱冠紫服:谓龙驹,我即镜精也,名曰紫珍。常有德于君家,故来相托。为我谢王公,百姓有罪,天与之疾,奈何使我反天救物?且病至后月,当见愈,无为我苦。”等到了后月,果然百姓的疾病都痊愈了,正应谶了张龙驹梦里所发生之事。
第四种谶应类型是灾异遣告。它是显示天意的途径之一,灾异的产生是政治腐败的结果,上天通过自然灾害来警告当朝统治者,要及时调整国家政策,施行德政。否则的话国家就会灭亡,百姓将会遭殃。《古镜记》中有很多关于灾异遣告的内容,主要就是用来警示统治者放弃暴政,施以仁政,这样才能天下太平,农民才能安居乐业。如王度任芮城县令时,县厅里有一棵腰围数丈的百年枣树,每一任县令都要祭拜,否则就会有祸事发生,王度怀疑树里有妖精,于是将宝镜悬于树上,“其夜二鼓许,闻其厅前磊落有声若雷霆者。遂起视之。则风雨晦暝,缠绕此树,电光晃耀,忽上忽下”,等到第二天早上,见“有一大蛇,紫鳞赤尾,绿头白角,额上有王字,身被数创,死于树”。于是命令县吏把蛇烧死,挖开树干,发现了一个大蛇盘踞过的洞,把洞填平后,这里就太平了,没在发生过祸事。这里就预示着:上天通过降下大蛇灾异警告统治者要调整政策,安抚百姓,方才能使灾异去除,天下太平。
三、《古镜记》中谶纬的文学表达
谶纬神学的两大实质特征就是虚构和志怪。《古镜记》中所叙述的故事都是骇人听闻的、荒诞怪异的。它建构出的是一个虚幻的世界,选择的题材也是以“奇”“异”“怪”为特点的故事,在继承六朝志怪小说的基础上,结合当时天下大乱的时代背景,借助一些神秘的奇士、诡异的精怪生灵,加上作者自己的驰骋想象,创造出一个让读者叹为观止的虚构世界。如王绩拿着可以辟邪镇妖的宝镜,四处游历,期间发生了一系列的奇异之事,但只要拿着宝镜一照,这些奇异之事就都可以化解。作者创造了一个理想中的清平世界,任何事任何人都是可以通过“古镜”化解。
《古镜记》中的“志怪”就体现在精怪生灵上,作者选取的都是一些怪异的动物,它们的身形奇特,如丰城县李敬慎家三个女儿都得了病,“三女同居堂内阁子,每至日晚,即靓妆服袨甲。黄昏后,即归所居阁子,灭灯烛。听之,窃与人言笑声。及其晓眠,非唤不觉。日日渐瘦,不能下食”,王绩住在李敬慎家时,夜幕拿宝镜一照,但见“悬镜至明,有一鼠狼,首尾长一尺三四寸,身无毛齿。有一老鼠亦无毛齿,其肥大可重五斤。又有守宫,大如人手,身披鳞甲,焕烂五色,头上有两角,长可半寸,尾长五寸以上,尾头一寸色白,并于壁孔前死矣”。这些动物都是被异化的,作者采用夸张、虚构的手法,书写了一篇具有特殊审美效果的文学作品,耐人寻味。
在小说叙事方面,由于谶应这种预言性的表达形式会产生未卜先知的效果,使作品具有全知的叙事视角。用谶应的形式来设置悬念,一方面给读者提供线索,同时因谶应的神秘性和预言性给读者设置阅读障碍,让读者对小说内容产生期待,随后跟着作者叙事的步伐探寻小说的内涵。如小说中狐精变为婢女的故事,王度在长乐坡程雄家居住时,“雄新受寄一婢,颇甚端丽,名曰鹦鹉。……鹦鹉遥见,即便叩头流血,云:‘不敢住”,王度就感觉到很奇怪,于是问了陈雄原因,“两月前,有一客携此婢从东来。时婢病甚,客便寄留,云:‘还日当取。比不复来,不知其婢由也”。王度怀疑她是精魅,于是持镜逼之,让她叙述自己的由来。狐精的故事给人一种出其不意而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这样在故事结局之前先预设征兆的叙事方式,达到了引人入胜的效果。谶应的设置悬念使小说跌宕起伏,能够更好地吸引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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