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高排
1月4日,2021年新年第四天,气温骤降。
和北京严寒一起袭来的,是拉齐尼·巴依卡(以下简称拉齐尼)牺牲的噩耗。正在新疆喀什大学接受培训的塔吉克族护边员拉齐尼,为救落入校园人工湖冰窟的一个孩子,英勇牺牲。
我一页一页地翻阅采访拉齐尼的笔记,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于是,那个头戴塔吉克族特色毡帽、被高原紫外线晒黑的脸上总是挂着憨厚笑容的护边员,浮现眼前。两个月前对他的采访,清晰如昨。
2020年10月20日,北京京西宾馆,全国双拥模范城(县)命名暨双拥模范单位和个人表彰大会在这里隆重召开。
拉齐尼极为引人关注。作为全国爱国拥军模范、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塔吉克族护边员代表,拉齐尼坐在会场前排,静静地聆听着李克强总理的讲话。
那一天,他的打扮格外帅气:洁白的衬衫,鲜红的领带,黛黑的帽子……而他的肤色,更与周边格格不入:黝黑黝黑的脸庞,只有额头一小块是皮肤本来的颜色——那是帽子遮挡的效果。他常年巡逻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上,将那里的紫外线尽情吸纳。
为了参加这次盛会,一直勤俭简朴的拉齐尼,破例花了1300元钱,从头到脚换了个遍。从遥远的中巴边境口岸红其拉甫骑牦牛、坐汽车、乘飞机,历时整整两天,终于来到首都北京。
拉齐尼的话很少。采访他时,如果我不找话题,基本上都是沉默。只有两只明亮的眼睛透出坚毅与执着。他默默地将那套民族盛装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到行李箱里。换上一身相对老旧的衣服,才坐下来同我说话。
拉齐尼捧出那个沉甸甸的全国爱国拥军模范奖牌,一定让我看看。我接过来,感受到了这个奖牌的分量,也理解了拉齐尼的执著追求:“没有国家的界碑,哪有我们的牛羊?今天我接过的荣誉,不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喀什地区7600多名护边员的。我一定特别珍惜这份荣誉,一辈子保护好祖国的边境线。”显然,这次盛会大大激发了拉齐尼的自豪感,他的话稍稍多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灿烂的笑容。
71年来,拉齐尼和父辈踏遍边防线上的每一块界碑、每一条河流、每一道山岗,和千千万万爱国爱疆、守边护边的群众一起,筑起“家家是哨所、人人是哨兵”的钢铁长城。
临别时,拉齐尼将我送出门,突然说:“我在培养第四代接班人呢。如果身体好的话,我就这样一直守下去。最后守不动了,也要把接力棒传给儿子,让他继续为国戍边,保卫国家。”
“你儿子几岁了?”他的话让我不解。
“10岁。”他一脸严肃。
我却忍不住笑了,说:“等你和儿子交接班的时候,我要去帕米尔一趟,见证你们四代人的护边故事。”
拉齐尼非常兴奋,突然挥出黑黑的右手,狠狠地朝我的手掌击来:“一言为定。”
可是那份美好的约定,随着一个壮举变成永远的遗憾。
因为疫情影响,我只能通过视频采访。一连几个电话,陈晓琴都没有接听。我只好给她编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作为被救孩子的母亲,陈晓琴还没有从悲痛和忧郁中走出来,对外来的电话,很少接听。
视频里终于出现陈晓琴的身影时,我发现这位34岁的大學老师比想象中要痛快的多。我小心地问及,她毫不掩饰地回答:“刘旻骞,5岁,幼儿园大班。我想让他永远记住,是拉齐尼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事情发生的格外突然。1月4日中午,喀什大学中国语言学院的老师陈晓琴带着儿子刘旻骞在校园湖边玩耍,就在她去车场开车准备接孩子回家的两分钟时间里,意外发生了。刘旻骞踩塌冰面,落入4米多深的湖水中。陈晓琴想救起孩子,同样落入水中。
陈晓琴大声呼救,正在大学参加培训的拉齐尼与舍友木沙江·努尔墩恰巧走在去往餐厅的路上,他们迅速向湖边跑去。
孩子在冰冷的湖水中时沉时浮,情况万分危机。拉齐尼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冲上冰面,直奔落水的孩子。伸手拉孩子的时候,冰面突然坍塌,拉齐尼跌入水中。
当天喀什气温低至-6℃。刺骨的冰水,很快浸透拉齐尼厚厚的棉衣,毫不留情地消耗着他的体能。他一边拍打水面,一边抓住孩子的衣服,奋力托举。
木沙江·努尔墩拿来长长的围脖,和拉齐尼一起施救。见木沙江拖不动两个人,拉齐尼松开了自己的手,使劲将刘旻骞推出冰面。此时,喀什地区消防救援支队世纪大道特勤站班长杨鹏飞和战友闻讯赶来,陈晓琴和刘旻骞得救了,拉齐尼却永远闭上了他那明亮的双眼……
对陈晓琴的采访很漫长,一句话没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1月7日,刚刚离开医院重症监护室的陈晓琴,放下仍然住院中的刘旻骞,奔向拉齐尼的家乡——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她要送孩子的救命恩人最后一程。
汽车一刻不停地开了6个小时。陈晓琴抱着拉齐尼的两个孩子,哭成一团。晚上,两个孩子又来到她住的宾馆,一直聊天夜里23点。因为父亲的突然牺牲,两个孩子已经几天没有睡一个安稳觉。陈晓琴让他俩躺在床上,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11岁的男孩拉迭尔(音译)说:“我在班里是第6名,我爸爸更疼我一些,他带我去过北京。姐姐却没去过。”
13岁的女孩多尔罕(音译)说:“我也想去北京,还想到北京大学读书。”
拉迭尔说:“其实爸爸最心爱的,还有一头白牦牛,它跟了爸爸6年,爸爸说它是出生入死的亲密战友。2014年,这头白牦牛在巡逻途中受伤死了。爸爸特别伤心,还流了眼泪……”
多尔罕说:“爸爸一直相信我能行。可是,要是我考上了北京大学,到哪里去告诉我的爸爸……”
看着两个再也没有父亲的孩子,陈晓琴失声痛哭。她悄悄打开百度地图,找到多尔罕就读的深塔中学,在疏附县,离喀什不算太远。她心里默默盘算,等过了这段特别的日子,她要把多尔罕接到家里,和亲生的孩子一样,给她做最好吃的东西,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辅导她,助她实现爸爸的心愿。
“拉齐尼把生命给了我的孩子,我也要把自己的爱传递给他的孩子。”陈晓琴说着,泪水又流下来……
新疆喀什军分区红旗拉甫边防连三期士官、通信技师刘宗鑫在帕米尔已经干了12个年头,啥苦都吃过,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淚。但是一提拉齐尼,刘宗鑫无框眼镜的后面,瞬间晶莹了。
“他是英雄!”刘宗鑫说得底气十足。2001年,刚刚下连的他开始巡边,他骑的牦牛过河时,因为恐惧停止了脚步,怎么抽打都不动身。队伍已经走出七八百米远了,走在最前面的拉齐尼突然跑回来,脱掉鞋袜,拉着牦牛趟水向前走。“那时候的水啊,冷得直刺骨髓。他每次巡逻都走在最前面,自己先试一试,水深不深,水流急不急。确认安全了,才组织战士一个一个地过去。”
“最刻骨铭心的一次,是牦牛踩在水中的石缝里,腿拔不出来,用力过猛,腰断了。这位‘战士已不能继续同行,拉齐尼和我们真伤心啊,全流下了眼泪。在边防,牦牛和战士的作用是一样的,缺一不可。拉齐尼给它打针、敷药、喂料,白牦牛还是没有站起来。拉齐尼抱着白牦牛失声痛哭,这只通人性的白牦牛也哭了。拉齐尼说:‘实在没有办法了,不能带你回家了……等腰好了一定要自己回来!拉齐尼把很多草放在牦牛身边,边哭边回头,期待白牦牛能好起来,因为它认得回家的路。可当我们再次路过那里,它已经变成一堆尸骨……”
“拉齐尼家的10头牦牛先后累死在巡逻路上,9头牦牛摔伤失去劳动能力,但他家不要一分钱报酬。拉齐尼前几天还给我讲,‘正在训练家里的4头小公牦牛,等三年后这些牦牛训练好了,家里就有5头牦牛能参加巡边了。可是,现在……”刘宗鑫讲不下去了。
拉齐尼是退役士兵,但在全连官兵心中,他仍是战场上可以为自己挡子弹的战友。拉齐尼牺牲后,刘宗鑫的生活变得茫然。拉齐尼家的草场离连队只有一公里,夏天,他们全家就在草场附近生活,那是刘宗鑫和战友们最喜欢的乐园。喝他烧的奶茶,吃他亲手做的酸奶,看他操起琴杆硕长的萨塔尔演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和着他的节拍一起轻唱……
如今,斯人已去,战友们再到哪里寻找心灵的家园?
“心一直在痛。”和刘宗鑫的感觉一样,已经退役两年的裴涛,现在是宁夏回族自治区永宁县养羊专业户,从2017年当兵,到2019年12月退役,他始终和拉齐尼在一起,“比战友还亲”,“像父亲一样”,裴涛说,“牦牛怎么骑、巡边路上哪里有陷阱、如何节省体力、遇到暴风雪怎么办……他从不嫌烦,一茬接一茬地教。”
“拉齐尼救的人,都数不清。一次,队伍遭到暴风雪袭击,夜里只好在一块山谷地歇息。看到我们冷得直打哆嗦,拉齐尼就把15头牦牛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堵厚厚的墙壁,我们靠着牦牛身体,既能挡风雪,又能取暖,顺利度过了一夜。巡逻第二天,队伍在铁干里克遭遇山体滑坡,这里都是七八十度的陡坡,几乎无法过去。山上不停地有碎石块滑落,拉齐尼只身前往悬崖峭壁探路。突然,一块石头砸在他额头上,鲜血直流,我们劝他返回,他摆摆手,强忍剧痛,继续探路。2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一条比较安全的石壁路,才让大家通过。”
“我的命也是拉齐尼给的。”裴涛给我讲了这样一件事,2011年11月,拉齐尼像往常一样,带着官兵们在山高路险的“死亡之谷”吾甫浪沟巡逻。天气骤变,鹅毛般的大雪把牦牛都埋没了。裴涛从牦牛背上摔下来,掉进雪洞里,战士们赶紧前去救援。周围的冰雪还在垮塌,千钧一发之际,拉齐尼高喊一声:“大家都不要动。”他爬到雪洞旁边,脱下衣服,打成结,做成绳子,花了两个小时将裴涛从死亡线上救了出来。“我得救了,拉齐尼却被冻得不省人事,我们赶紧将他送到县医院,急救三个小时才挽回了生命。”
“其实这样的危险,巡边路上太多了。”裴涛接着给我讲,“还有一次,我骑的牦牛突然失控,拉齐尼为了稳住牦牛,摔进冰河中,被冲走十几米远……”说着,裴涛大大的眼睛闭上了,一颗泪珠从长长的脸颊上滑下来,“他这个人实在太好了,天南地北的战友们,都想去送他最后一程,可是因为疫情,我们只好在朋友圈里举行了集体默哀仪式……”
我很抱歉自己的自私,再次触痛了一个女人刚刚结痂的伤口。
拉齐尼的爱人阿米娜·阿力甫夏,不像一个41岁的人,她穿着塔吉克族服装,披着雪一样的白纱,原本就瘦,视频里憔悴得像刚刚大病过一场。
我与她的交流,只有两个字,你好。她不会说汉语,也听不懂汉语。她就那样茫然地看着手机屏幕,不说一个字。
在遥远的帕米尔,英武的拉齐尼和美丽的阿米娜从小青梅竹马,他们一起玩耍,一起放羊,23岁那年,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他以一个男人的担当,开始营造这个家,将院子整理得漂漂亮亮,将房子修缮得有模有样。他们还互相承诺,一辈子也不离开彼此。
阿米娜的生命里似乎缺少了重要的东西,像空气一样,让她窒息得难以呼吸。1月5日,气温零下21摄氏度,提孜那甫村一共有村民1645人,绝大多数都来到她家里,为拉齐尼送葬。她家的院子站满了,院子外面的路上也站满了。
蓝天、白云、雪山、牦牛……在这片高原净土之上,拉齐尼纯洁而来,高尚而归。天空飘着大片的雪花,盖住了棺椁。阿米娜趴在棺椁上,舍不得拉齐尼走远。
乌鲁木齐烈士陵园的工作人员也来了,临行前,他们将拉齐尼护边时用的水壶带走,打算放到陵园里供人们瞻仰。这时候,拉齐尼养的一条叫“种”的狗,挣脱绳索,拼命扑向那个水壶。众人将水壶抢过来,放到后备厢里,“种”趴在路的正中间,不允许汽车开走。阿米娜仍然不说话,她将“种”牵起来,呆呆地目送着汽车走远。
看着她眼角闪过的泪花,我不知道阿米娜是否原谅了丈夫的无情离别。
拉齐尼无情离别的岂止是家庭和亲人。
一同救起落水儿童的木沙江·努尔墩,也是一名全国人大代表,提起拉齐尼,这位39岁的新疆伊宁县英塔木镇托万克温村党支部书记眼圈立即红了:“前两天,我们还一起上街,给他买了一套新衣服,等全国两会的时候,到北京穿。”
木沙江告訴我,拉齐尼是一个好学生、好代表,学校教室的卫生,几乎都让他包了,大家什么时候到,那里都是干干净净的。“课余时间,我俩经常在一起切磋,他总说,‘知识水平不够的话,怎么起模范带头作用?怎么提成熟的议案?怎么带领村民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一次,我们就是为提高知识水平,在喀什大学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
喀什退役军人事务局党组书记高翊一直住在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视频里,严重缺氧使他的呼吸声音格外大。2015年2月11日,拉齐尼荣幸地参加了全国军民座谈会,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与总书记握手的那一刻,我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高翊和拉齐尼在一个拉面馆吃饭,拉齐尼将一张照片掏出来给他看。也就是在这次接见中,他向总书记汇报了一家三代爱国巡边的故事,得到总书记的赞扬。
从2018年担任全国人大代表起,为人质朴的拉齐尼,将这个身份像生命一样珍视。高翊说:“有一次,大山里多了一些采矿场,灰尘特别大,很多牧场也被破坏了。拉齐尼积极向县委建议,矿场全部停产,原来的采矿区都种上了牧草。拉齐尼和牧民们,又快乐地扬起了羊鞭。”
县人大常委会工作人员阿力甫·本沙将一叠整整齐齐的材料发给我:“拉齐尼的心,始终和牧民在一起,他除了护边,就是一家一户地拜访牧民,把他们的心声带上全国两会。这是拉齐尼的提案,离两会还有三个月,拉齐尼已经将提案写好,准备带到北京。”我翻看着那个材料,眼前也模糊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关注着祖国的边防线,关注着边境的建设和稳固,关注着牧民的富裕和幸福!
如今,护边员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每月补贴2600元,巡逻线上建起执勤房,为护边员配备了专业的卫星电话、望远镜等装备,护边员不再风餐露宿。有的牧民一家有两名护边员,这个稳定收入也帮助家庭脱贫。更令人欣喜的是,现在全县护边员都享受到国家惠民补贴、草场补贴、社保医保等,边疆人们,开始大步迈向幸福明天。
无疑,这里有拉齐尼的心血,有拉齐尼的贡献,有拉齐尼的夙愿。
68岁的巴依卡·凯力迪别克,做过心脏搭桥手术,消瘦。他刚刚给牦牛喂完草料,说话声音很小。在这之前,儿子拉齐尼不让他再干重活。视频中能清晰看到的,是一间存放一家三代为国戍边照片和荣誉证书的陈列室,还有望远镜、水壶、马鞍等实物。他拿起儿子的照片轻轻擦了擦,仔细地端详,身体不时颤抖。十几分钟过去了,老人依然伫立在那里,双眼含泪,紧盯着照片中的儿子,目光久久不愿离开。
在巴依卡的手机镜头里,我看清了那个陌生的世界——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提孜那甫乡提孜那甫村和其他村落没有太大区别,但是远处,是皑皑的雪山,是慕士塔格峰和艰险崎岖的边防线。这里位于帕米尔高原东南部,边境线长达888多公里,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国接壤。这里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氧气含量不足平原地区的一半,风力常年在七级以上,最低气温达零下40摄氏度。
“我年轻的时候,长年累月在外巡边,拉齐尼主要由他妈妈带大。所以,他的性格不像我。”巴依卡说起儿子拉齐尼,话题多了起来。他用生硬的汉语,给我讲述三代人的故事。
新中国成立之初,拉齐尼的爷爷——牧民凯力迪别克·迪力达尔自告奋勇,给连队当向导巡边。每次,他们带上三样东西:水泥、油漆和馕,开始漫漫征程。馕在路上是干粮,水在山沟里随处都是。到了界碑,大家用水泥修补损坏的地方,用油漆刷新,还要描字,尔后敬礼、宣誓。
“我爸爸巡边23年,1972年,他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我就接过‘接力棒,与连队官兵一起走了36年。”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实际上,他也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一次遭遇山体滑坡,一块山石砸中他的脑袋,当场昏了过去。经过紧急抢救和治疗,他才苏醒过来。
1998年“八一”前夕,塔什库尔干县领导到巴依卡家里慰问,问他有什么困难和要求。“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加入中国共产党。”朴实的话语感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第二年,满头银发的他在党旗前庄严宣誓。
就这样,两代人在帕米尔高原上竖起一面旗帜,永远飘扬在拉齐尼的心中。
尽管有5个儿子,拉齐尼无疑是巴依卡的最爱:“他团结友善、乐于助人、勤奋进取,集中了塔吉克人最优秀的品质。拉齐尼从小就喜欢帮助别人,谁家的牦牛丢了,他就主动去找,看见年纪大的老人提水,他就跑过去帮忙。他学习特别认真,下课了还经常帮老师擦黑板。有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邻居发现羊被狼叼走了,过来找我帮忙寻找,拉齐尼非要跟我一起去,那时候他才13岁。”
“后来,村干部每晚都带着村民在村子里打着手电巡逻。拉齐尼对我说:‘爸,您身体不好,晚上太冷,我跟着村干部去。他从没在我面前喊过怕或者叫过累。”
“拉齐尼年纪大了点,我带他到红其拉甫边防连,帮助官兵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平日里也常给他讲巡边路上的事。拉齐尼有了当兵的想法。2002年12月,拉齐尼如愿以偿。在部队,他的军事训练成绩突出,一直保持在连队前三名。他当兵的地方离家并不远,却从来没有请假回过家,直到退役……”
听着一位老年失子的塔吉克老人喃喃自语,我的内心也如刀绞一般。我小心地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
“拉齐尼生前一直有个愿望,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后也去当兵,去保卫祖国。我的责任就是教育好我的孙子孙女,把儿子的精神一代代传下去,让他们长大成人,成为像他爸爸那样的人……”老人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