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场专列上的故事

刘佳琪 刘馨

（一）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由东北开往大西南的一趟军用转场专列上，满载着部队指战员及全师所有随军干部的家属们。

刘星全家也在这个专列上。

出发前，刘星看见家属们三五成群神秘地凑在一起，她们叽叽喳喳、充满向往地在一起描述部隊将要去的那个地方;说那里的气候如何如何好，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处处花红柳绿，鸟语花香;水果甘甜，香蕉串串， 大象和金丝猴随处可见……

刘星和发小们听大人的描述，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到那个美丽的地方。在急切的企盼中，终于等来了出发的日子。站台上吹响了发车的哨声，列车徐徐开动。

车厢里面这些如出鸟笼般的孩子们无比兴奋地将头挤在一起朝车窗外观望。

出发前，没有明确列车行驶几天才能到达目的地，按照刘星爸爸的说法三天三夜肯定能到昆明。爸爸在刘星家是见过大世面的，在苏联学过飞行，因为工作关系，祖国大江南北都去过（只不过是驾机在空中穿过），他的话在家中和部队里面都非常有分量。既然他说三天三夜就能到，全家人也就做好了充足的物质和精神准备。

为了更好地完成这次任务，几位家属党员在列车上最高领导团政委张柏平的领导下，成立了临时党小组。每当出现困难的时候，总能见到这几个党员解决困难时忙碌的身影。

部队在出发前，制订出家属乘坐车厢座位的分配方案。按照每家的人口多少、孩子的年龄大小分配座位。刘星家由妈妈带领三个孩子，正好可以分四个座，第一次带着这样神秘的色彩长途旅行，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和好玩。一家四口人面对面坐下，从未有过的新鲜感驱使着刘星忍不住东张西望，兴奋不已。

专列上的随军子弟最多，仅刘星所在车厢就有几十人，年龄大小跨度近二十岁。

挨着刘星家座位的是一对六岁双胞胎男孩鲁飞飞和鲁机机家，合称为鲁飞机。

小孩子都是人来疯，尤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集体活动，就像喝了老虎血般地亢奋。鲁飞机与六岁女孩马起落一直在打闹，你打我一下头，我掐你一把肉，还在座位上面推推搡搡，发出特别夸张的尖叫和嬉笑声，一分钟也不闲着。

刘星见妈妈皱着眉头一脸的烦躁，冲着他们大声地吼道：“不许闹了！”

鲁飞机兄弟俩没心没肺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刘星，暂时停止了打闹，可是马起落还在不停地推搡着他们。

刘星忍无可忍，厉声地说：“马起落，让你别闹了！听见没有？再闹我告你妈去！”

鲁机机学着刘星的腔调：“再闹我告你妈去！”还做了个鬼脸。

马起落张开没有门牙的大嘴，没心没肺地发出一阵从肠子里传出来的笑声，尖亮刺耳。鼻涕冒出两个泡，她用手一抹接着使劲一甩，不偏不倚地甩到了刘星的脸上。刘星极其厌恶本能地抬手抽打了马起落一巴掌：“真讨厌！”

马起落没想到挨打，愣了一下，接着又没脸没皮地与飞机打闹，根本不理会刘星的愤怒。

这个马起落长大后还“出息”了，因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加上没脸没皮的劲，考进了专业文艺团体。

但是，几年下来，她在圈里面总出不了名。为此，她曾经给自己起了个艺名：马莎莎。名字倒是改了，可还是出不了名。她眼看着同事们一个个在影坛上成了冉冉升起的新星，而自己再不出名，就成了黄昏的夕阳了。她很是着急，经人指点，找到了当地有名的一个专门研究姓名学的风水大师咨询原委。

大师问清她的生辰八字，经过推算后给她改了名字，那一天，马起落正式改名：马宝马！

改名后的马起落信心倍增，如醍醐灌顶般地茅塞顿开，一下子上道了。那家伙的，马宝马事业风生水起。

那位风水大师不过是给了马宝马一种心理暗示，这种心理暗示的力量不可低估。人在屡遭挫折时外界的助力能让一个迷茫、徘徊的人对自己坚定信心。

（二）

乘坐专列，大家都以为会有卧铺，白天坐，晚上可以躺下睡觉，也很惬意。万万没有想到整趟列车除了硬座就是闷罐车。

夜幕降临，车厢里发出一阵阵的抱怨声：“这怎么睡觉？还能一天到晚地坐着？”

负责地面转场干部张政委操着浓重地鲁中口音安慰大家：“咱们的高干事想出一个办法，我认为可行，大家看看。”

刘星家在干事高钢铁的帮助下，用背包绳子编结成渔网状，将两个座椅连接成为一张床，上面铺上被子，人躺上去，有些像是吊床的感觉。

她和妹妹蜷缩在一侧，妈妈搂着弟弟在另一侧睡下，比坐着睡要舒服多了。

这个办法的确是很奇葩，也很实用，高钢铁的发明很快得到了推广。其他所有车厢的家属都如法炮制，这是专列上的人们今生睡过最有创意的床铺。

但是这个办法只适合于孩子小、人口少的家庭，而对于孩子多的家庭就不适用了。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高钢铁指着行李架对大家说：“我认为，这上面也能睡人。但是，要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才行，年龄小的弄不好从上面摔下来。”

几个家属党员将行李架上面的东西卸下来，整个车厢的行李架白天放置行李;到了晚上，大家将行李取下来，腾出空间，让大一点孩子上去睡觉，晚上睡觉的问题解决了。

列车疾驰，一路向南。而越往南行人们就越感觉到暑热难耐。一路上让所有的人们领教了什么叫“上蒸下煮”的暑热厉害。

因为天气湿热，而车上供水有限，根本洗不了澡，有些小一点的孩子身上起了痱子。小孩子不会说话，痱子刺痒得难受，他们只会大声地哭叫。

一个白天，整个车厢充斥着这些刺耳的哭叫声，此起彼伏地像是搅了癞蛤蟆坑，让人心烦意乱的。有几个家长被吵得心情烦躁，挥起巴掌抽打着自家的婴幼儿，这些无辜的小孩子以更加燥人的哭啼嘶叫声回应着家长的巴掌。

刘星的弟弟也因为起了痱子而哭闹，怎么哄也哄不好，妈妈心烦地抬手就是一个大巴掌打在弟弟的身上。她心疼得赶紧抱起弟弟在车厢里走来走去，一边用扇子给弟弟扇着风，还不管不顾地放开喉咙大声地唱歌。

“草原上，马儿有千万匹哟格桑罗，最快的有一匹有一匹哟格桑罗;金河畔鲜花千万朵，最美的有一朵有一朵哟格桑罗……”

歌声突然在车厢里响起，哭闹的孩子们听到歌声循着声音望去，转移了躯体刺痒的注意力，暂时停止了折磨人的哭闹，这一招还真有点作用。

刘星一曲唱罢，车厢里掌声四起。

她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更加起劲地给弟弟扇着扇子。

不成想歌声一停，小孩子们就又哭闹起来。

家属列车临时党小组紧急召开会议，做出两个决定，让每一家选出一个孩子，轮流唱歌，丰富列车上的生活;大家要互相帮助，各家都把自有的痱子粉和花露水拿出来给大家一起使用，减轻孩子们的痛苦。

高钢铁轻拍着刘星的脑袋，鼓励她：“不错，不错！其他的小朋友也要向星星学习，比赛谁唱得好，谁唱得多！”

歌声对稳定小孩子们的情绪还是起了不小的作用。这神招是刘星率先用的，她听到大人的肯定，心里面有些小小的得意和成就感，她仰着头脸上露出天真无邪又神气十足的笑容。

刘星的妈妈对随车领导张政委提议：“政委，孩子们都喜欢唱歌，我看不如组织起来，学唱几首歌，到其他车厢去宣传，既丰富了车上的文化生活，也省得孩子们闹腾。”

政委一听，眼睛一亮赞同地：“唉，这个建议很好啊！”

政委郑重地对高钢铁说：“小高啊，你负责带着娃娃宣传队到其他车厢去演出。只要保证孩子们不出意外，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高钢铁爽快地答应了：“行，保证完成任务！”。

孩子们听说能到别的车厢去唱歌，积极性异常高涨，围着高钢铁嚷着蹦着都要参加演出队，叽叽喳喳地像是一群麻雀在吵架。

高钢铁低头指点着这群仰着头看着他的小孩子们说：“谁参加都可以，但是要听话，不听话的就不让去。”

高钢铁问刘星：“星星，你们会唱什么歌？”

刘星小嘴巴像是蹦豆子一样地说：“《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草原英雄小姐妹》《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看见你们格外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高钢铁由衷地说：“星星真是不简单，会唱这么多歌！”

刘星受到了表扬，得意地仰起脸看着小朋友。

马起落也不甘示弱：“我也会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刘星不友好地大声说：“我不要马起落参加！”

媽妈听见刘星的话，问她：“为什么？”

刘星仰着头：“她那么脏，还不听话！”

妈妈嗔怪地对刘星说：“不许这样说！小朋友都有鼻涕，你以前还不是流鼻涕。”

接着又对马起落说：“流鼻涕擦干净就是好孩子。马起落肯定能擦干净，对吗？”

马起落闻言点点头，习惯地抬手想用袖子擦鼻涕。

刘星妈妈赶紧拉住他的手，撕了一块擦屁股用的草纸帮他擦干净鼻涕。

妈妈对所有的小朋友说：“大家都是好孩子，一起参加宣传队，鲁飞飞和鲁机机保证听话， 是不是？”

鲁飞机兄弟和其他的孩子争先恐后地纷纷表态：“阿姨，我们听话！”

“阿姨，我们不闹了！”

妈妈满意地看着几个孩子，微笑着点点头：“嗯！阿姨就知道你们能做好。”

刘星噘嘴胖腮地拉下脸一个人嘟嘟哝哝地：“本来这个办法是我想出来的，就是不要他去！”

妈妈看着刘星，严肃地对她说：“星星，怎么能这么霸道？你一个人，能唱完那么多的歌曲吗？要从小就学会团结小朋友，爱护小朋友，只有大家一起唱好了，歌声才真的好听……”

听着妈妈质朴平和的话语，看着妈妈充满爱心和耐心地对待小朋友，刘星心里有所触动，仍然有些不服气地撅着嘴巴。

这支产生在特殊专列上的娃娃演出队正式开始演出。

第一场演出就在本车厢拉开帷幕：张政委和高钢铁用一个大毛巾被拉开做幕布。还没演出，车厢里就噼里啪啦地响起了掌声。家属们抱着孩子站在走道上观看演出。

大幕收起来，十几个身着跨栏背心、短裤和裙子的小演员按照个头高低自前而后呈阶梯状排列起来。

刘星大大方方地亮开清脆的嗓音，口齿清晰地报幕：“亲爱的叔叔、阿姨们，大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你们好！你们辛苦了！我们是转场专列的娃娃演出队，今天为大家表演的是合唱。第一支曲子《草原英雄小姐妹》。”

刘星在高钢铁的口琴伴奏下，发出百灵鸟一般动听的歌声：刘星：天上闪烁的星星多呀星星多，合唱： 不如我们草原的羊儿多……

天籁般的歌声飘起，如山涧清风，如一泓潺潺的细流，让车上的人们暂时忘却了车上的烦闷和燥热，心随歌动悠游其中。动人的旋律变成一幅幅流动的画面，绚丽的晚霞，美丽的田野，在车窗外闪过。欢快的音符化作一只只无忧虑的小鸟，飞向远方。孩子们的歌声纯净清冽、沁人心脾，表情纯真质朴，幸福的感受弥漫在整个车厢。

儿童演唱最后成了车厢大合唱，温暖感人的歌词和流畅动听的旋律，伴着隆隆的列车轰鸣， 荡气回肠在车厢里长久地回响……

（三）

因为车上供应的水消毒得不彻底，车上很多人闹起了腹泻，而且来势汹汹。

车厢两头都有厕所，分别标注男和女。刚上车时，大家的排泄还算正常，没有觉得厕所不够用。可是这次的群体性腹泻来势凶猛，厕所一下子不够用了。

在厕所外面排队的人痛苦地捂着肚子，扭着屁股忍住将要喷出肛门的污秽，巴望着里面的人赶紧出来，自己进去一泻千里。

面对着突发的情况，政治工作经验丰富的张政委也有些发懵，手足无措。他赶紧找到随车军医，让她想办法为大家诊治。

刘星妈妈看到那么多人在厕所门口排队，有的孩子哭闹地嚷着要拉在裤子里了，心中非常着急。急中生智，她拿出一个洗脸盆，到车厢连接的地方用毛巾被扯起一块遮羞布，挡着人们的视线，解决大家内急。孩子们基本上靠这招解决了无处拉稀跑肚的问题。而男女女厕所还是人满为患，个个抓耳挠腮地急不可待。

腹泻容易造成脱水，医生叮嘱大家一定要给小孩子们多喝点水、喝果汁。

为了给大家解渴，沿途的兵站专门为专列准备了很多的西瓜送上车，每家分发的大西瓜都堆在车厢坐椅下面。

高钢铁自告奋勇地带着几个稍大点的孩子，为车厢里的小孩子们制作西瓜汁，忙得不亦乐乎。

他指导着刘星将西瓜顶部开出一个洞，然后将里面的瓤用长把勺子或者筷子给捣碎，倾斜着将西瓜汁倒进搪瓷缸子，然后灌注到奶瓶里，一瓶天然的解暑饮品就大功告成了。

沿途的景致让这群孩子大开眼界，列车进入到南方，孩子们的眼睛仿佛不够用了。

钢铁大叔不失时机地给这些叽叽喳喳像是一群喜鹊的孩子们普及知识：“咱们在北方看到的是黄牛，主要是犁地用;现在看到的是水牛，南方以种植水稻为主，耕田很费劲，水牛就是农民最好的劳动帮手！你们到了云南也能看到水牛。”

刘星指着窗外问：“水牛吃什么呀？”

高钢铁耐心地说：“水牛喜欢吃新鲜的草类食物，主要食物是草、叶子和水生植物。”

刘星求知心切，接着问：“水牛一天吃几顿饭啊？”

钢铁哈哈地笑起来：“不错！

有问题，说明你爱思考。水牛在早上和傍晚进食，吃两顿。你们在北方长大，只知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不知道还有‘群峰倒影山浮水， 无山无水不入神’的南方。长大后你们一定把祖国的好地方都去看一看！”

星星向往地说：“高叔叔，你带我们去玩吧！”

高钢铁痛快地答应了：“好啊，你们快点长大。”

转场其实就是每个人的一个人生的转折点。从懵懂无知的小孩变成一个略有见识的少年，也是一个转场。

（四）

因为数日强降暴雨，列车行驶到第六天才进入云贵地段。

车上的人们感到极其的疲乏和焦虑。考虑到所有的战士们都集中在列车的最尾部，是乘车条件最差的。党小组研究决定，由政委和高钢铁带领娃娃宣传队到闷罐车去慰问战士们。这也是娃娃宣传队在专列上最后一场演出。

一群孩子在高钢铁的带领下，颇费周折地来到战士们乘坐的车厢里。

刘星及小伙伴顿时感觉是进了热气蒸腾的大洗澡堂，又闷又热又臭。

所有的地勤兵们席地围坐在没有窗户的闷罐车里，白天因为保密，不许开车门，晚上才能打开车门通风换气。

酷暑盛夏，整整八夜七天这些军人没有一个叫苦，没有一句怨言。

半个世纪过去了，他们其中的许多人已经作古，每当想到这些军人们，刘星心中的滚滚热浪就会化作难以抑制的泪水夺眶而出……

战士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慰问他们，对娃娃宣传队的到来喜出望外，表示出极其热烈的欢迎！

战士们席地围坐，兴致勃勃地观看宣传队的演出，对每一个节目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发自肺腑的叫好声。

最后一个节目《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是战士们与娃娃宣传队共同完成的。

“向前！向前！向前！……”

宣传队整齊嘹亮的童声响起，迎来了满堂喝彩，战士们的掌声似鞭炮般地响起。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战士们有节奏地拍着巴掌，声音整齐洪亮、坚定豪迈、富有激情地一起唱着，车厢里热烈的气氛仿佛要把车厢盖子顶翻开……

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在车上的七个白天，因着娃娃宣传队的演出，让人们感觉时间过得稍微快了一些。而这些少年们也在这次特殊的旅途中增长了见识，得到了同龄人难以体验到的历练和成长。演出队的孩子们因为这次旅途中的经历，结下了非同寻常的友谊。

经过了八夜七天的长途跋涉，翻越了千山万水，转场专列在人们无比的期盼中，终于抵达了日思夜想的昆明。

清晨，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地洒在万物上，在遥远的天际，一颗巨大的晨星正凝视着徐徐进站的专列。列车像是一个万分疲倦的老人，大口喘息着慢慢地停靠在昆明火车站军列专用站台。

列车门打开，人们纷纷涌出车厢。站台上的人们互相问候着，感叹着，庆幸终于安全地踏上了坚实的大地上！

刘星站在站台上，一股新鲜空气迎面扑来，乘坐了摇晃了八夜七天的长途火车，天天吸着车厢里面污浊的臭气，猛地站在稳固的大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整个世界显得那么的清新、那么的透亮、那么的可爱……

转场专列虽然安全地到达了目的地，但是，刘星父亲所在的飞行团全体指战员及家属们，还要乘坐数十小时的军用大卡车，到更加边远的军用机场驻扎。刘星带着对新生活的未知和充满好奇的期待，沐浴着五彩斑斓的晨曦，跟随着父辈坐上军车开始了新的一天旅程。

童年的经历会影响甚至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若干年后，鲁飞机兄弟俩通过不懈的努力，双双成为优秀的全天候战斗机飞行员。

那个马宝马则成了一位声名远扬、毁誉参半的影视演员。

刘星大学毕业后投身到国防军工建设。

发小们虽然走出了她的视线，但是从未走出她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