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年变局转折期探索前行之道（纵横）

何亚非

历史的大江大河穿过2020年的激流险滩，2021年依然波涛汹涌，奔腾向前。进入加速期的百年变局正呈现一些新特征，表现出三个全面深刻变化：

一是世界力量平衡进一步调整，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大国和发展中国家力量不断上升，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国内矛盾恶化、力量相对下降，导致地缘政治冲突升温、文明隔阂加深。二是以军事冲突、战争和武力解决为主要手段的传统安全威胁与气候变化、传染病跨境流行、能源和粮食危机等非传统安全威胁叠加，构成空前的全球性挑战。三是科学技术革命进入新的飞跃阶段。

首先，世界地缘政治环境更加复杂敏感，全球力量平衡和世界格局变化会继续向有利于中国的方向倾斜。去年中国经济总量超过100万亿人民币，成为世界经济整体衰退大背景下唯一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对外贸易也在逆势增长。2020年中国无论抗击疫情还是复工复产都表现突出，充分体现了国家政治制度的动员执行能力，也凸显了人民的凝聚力和以国家集体为先的中国文化价值观。

中国深入参与国际事务和应对全球挑战的努力，在国际事务中发言权和影响力持续增长，这是不以美西方的意志为转移的。美西方因为压力和战略焦虑增大，往往从负面解读中国力量的上升，担心中国发展对其主导世界事务产生冲击和影响。同时，包括一些西方国家在内的许多中小国家不愿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说明当今世界已经不是美国的世界，而是各国共同的世界，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的趋势不会根本逆转。

不过，全球政治经济走向最大的变数仍是美国。美国学者福山最近撰文指出，他在2014年描述的“美国政治衰退”这几年愈演愈烈，美国政府仍然被强大的精英集团所控制，民主和共和两党曾经的政策分歧已经升级为文化认同的分歧，无法调和。新总统拜登就职时华盛顿如临大敌，变成一座军事要塞，这从侧面反映了美国社会严重分裂的现状，而裂缝就是沿着族群、团体等文化认同的身份政治展开的。

美国国内政治混乱和无序的根源在于贫富差距扩大导致不平等现象日趋严重，这跟全球化进程有一定关系，跟美国政治经济制度尤其利益分配体系更是密切相关，精英集团这几十年的政治、经济、社会政策也难辞其咎。社会的不公平对内造成美国民众跟精英的对立，一些精英转而对外寻找替罪羊，归咎于中国这样从全球化中获益的国家。

其次，全球性挑战的深刻变化加速，非传统安全威胁集中爆发，其中新冠疫情和气候变化最为突出。就世界经济而言，疫情影响远超我们想象。去年世界贫困人口增加一倍，有些行业甚至被摧毁了。其中劳动密集型产业受疫情和技术革命影响迅速减少，供应链不断挪动位移。

新冠疫情和气候变化给人的教训是，大流行病、气候变化、能源危机、粮食危机等非传统安全威胁日益严重，它们与地缘政治加剧、军事冲突甚或战争等传统安全威胁不是此消彼长，而是相互叠加。以往危机大都发生在某一领域，现在则越来越多表现为跨领域、跨国境的综合性危机，一旦发生就可能威胁整个人类的生死存亡。

面对疫情泛滥和经济衰退，主要国家已经穷尽货币和财政政策，过度的货币宽松、负利率政策，大规模的财政刺激措施，都不是免费午餐，总要付出代价。国际资金大进大出，美元指数大起大落，对中小国家和初级产品出口国家冲击最大。现在巴西这样的国家都陷入了政府破产境地，金融风险可想而知。

再者，科学技术革命的深刻变化是历史转折的又一重要特征，是推动世界经济迈入新阶段的巨大动力。无论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自动化、生命科技，还是太空深海探索、新能源开发，都将极大改变世界面貌。这是新的工业革命，是颠覆性的变化，而且将持续相当长的时间。

技术革命给世界带来巨大财富和全新机遇的同时，也如同其他革命，将带来深刻的社会及其结构的变化。据相关国际组织估计，到2030年，现有工作岗位的50%将被自动化和具有人工智能的机器人替代，全球供应链会重新组合调整。这种技术革命进程必然会给社会形态带来改变，各个国家还要面对新技术与资本结合带来垄断并对国家和社会治理架构提出挑战等问题。

百年变局的转折期充满风险和危机，大变局呼唤大智慧、大格局、大发展，需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探索前行之道。

一是继续高度警惕陷入地缘政治的零和博弈陷阱，避免任何花样翻新的冷战或热战。大国竞争是正常的，但需有序、有底线、有规则，把竞争关进笼子，寻求和平相处之道。

二是毫不动摇地坚持经济全球化，在改革世贸组织的基础上推动自由贸易。世界经济步入知识经济和数字经济新阶段，需要制定新规则，以适应技术革命和全球供应链变化，推动经济绿色、可持续发展。

三是认真对待全球减贫、扶贫努力，为消灭贫困、消弭南北鸿沟作出共同努力。发达国家尤其需要勇于担当，把世界发展看作整体而不是少数国家的发展。

四是塑造同舟共济精神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在疫情肆虐、气候变化、网络安全风险重重、核不扩散体系濒临瓦解、粮食能源危机四伏的今天，没有比维护人类生存环境更重要、更紧迫的挑战。全球治理体系碎片化、无政府的状态不可持续。

百年变局充满挑战与机遇。相信各国有充分智慧和意愿克服困难，积极开展对话与合作，为创造共同美好的未来作出贡献。▲

（作者是外交部原副部长、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兼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