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范畴的当代审视

2021-02-13 20:10夏国永
江西社会科学 2021年6期
关键词:恩格斯共同体理论

■夏国永

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是马克思主义国家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内含的国家演进规律的思想内容,一以贯之地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在论述现代国家问题时秉持的“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实践原则的方法论,由此形成的现代国家的理论范畴,包括国家的职能领域、国家的价值内核、国家的演进趋势、国家的制度形态、国家的存在方式等,成为马克思主义政党领导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走向国家定型实践阶段不可或缺的理论观照来源,从而不仅为当代中国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发展提供依据,更为坚守社会主义国家的制度优势提供思想认知的精神动力。

坚持马克思主义论述现代国家问题时兼顾的“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立场的方法论原则,通过回归和探究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范畴及其在21世纪中国的适用实践,深化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的研究,以此寻求现代国家发展的演进规律和运用国家新型关系理论,解析当代中国正在探索创建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国家发展实践,探究“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方案密码都将起到不可代替的指导功能,凸显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对现代国家发展的重要理论贡献。列宁指出:“要正确评价马克思的观点,无疑必须熟悉他最亲密的同志和合作者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著作。不研读恩格斯的全部著作,就不可能理解马克思主义,也不可能完整地阐述马克思主义。”[1](P50)恩格斯晚年国家学说内含国家演进的普遍规律,形成的现代国家基本理论范畴,包括国家的职能领域、国家的价值内核、国家的演进趋势、国家的制度形态、国家的存在方式等,成为马克思主义政党领导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走向国家定型实践阶段不可或缺的理论观照来源,为当代中国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发展任务提供发展依据,更为坚守社会主义国家的制度优势提供思想认知的精神动力。

一、社会治理是国家的职能领域

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的核心是论及国家的阶级本质和履行统治的政治职能,深入揭示资本主义国家的剥削特性,正因为如此,恩格斯很少谈及国家存在的正当性,而是把国家视作社会“异化”之物,对国家的存在充满尖锐的批判与排斥。这可从现存的资本主义国家依然没有超越恩格斯指出的阶级国家的本质特征及其职能领域的现状得到验证,体现了恩格斯的国家理论可用于审视现代国家社会化演变实践的理论深邃性。当下中国正在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和治理,同样需要借鉴恩格斯基于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阐述的有关国家的本质及其国家职能领域思想的指导。中国社会主义国家制度的建立重塑了现代国家的本质特征及其职能领域,中国国家的社会治理及其治理现代化的目标诉求丰富和发展了恩格斯对国家的本质、职能领域的基本认知,继而形成现代国家的职能本质要义,即社会治理是国家的职能领域的科学判断。

首先,以恩格斯国家本质理论为指导,实现国家社会治理现代化,明确社会治理的目的即是保障谁的根本利益问题。无产阶级国家的本质是无产阶级专政,政权的阶级基础就是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的革命联合组成的无产阶级,即广大的人民群众。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决定了中国的国家性质是人民民主专政,社会的治理主体是人民,社会治理的受益目标是人民,所以保障人民的利益是中国社会治理及其实现治理现代化的主体目标和核心目的。从这一层面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从根本上改变了阶级国家长期存在的国家-社会相互对立的格局,从社会发展的角度实现了由国家批判到国家建设的转变。

其次,以恩格斯国家职能理论为指导,实现国家社会治理现代化,明确社会治理的手段即如何实现人民的根本利益问题。恩格斯国家职能理论的核心思想,强调政治职能是国家的根本职能,社会管理职能是附属于政治职能的次一级职能,也是政治职能得以实现的前提和基础。就人类社会的发展趋势而言,马克思主义的国家学说持有的主要观点是,国家政治职能在逐渐失去政治职能优势,转而生成的社会管理职能在逐步加强,变得强大、重要,而社会管理的功能性质取决于国家本质,这就决定了社会主义中国的社会管理功能必然要体现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本质。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通过社会管理职能的强化,实现社会主义国家本质的发展目的——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进一步发展巩固无产阶级人民政权,这也与社会主义国家提出的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宗旨相一致,体现着人民的阶级利益和国家的发展要求;而资产阶级国家利益诉求的宗旨正好相反,最终是为了资产阶级利益的维护和资本主义国家政权的巩固。

最后,以恩格斯国家理论为指导,实现国家社会治理现代化,明确社会治理的战略,即政道思维模式的选择。社会治理的概念是随国家发展而产生的一种现代国家制度话语体系,围绕社会治理中西方采取两种截然不同的管理思维模式,西方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到西塞罗、马基雅维利,再到现代西方学者及执政者,一直沿用西方的政体思维方式思考国家问题和管理国家,始终考虑的是政治秩序的形式等;而中国从古至今分析政治的方式,主要考虑的是政治体制运行的社会目标与社会路径,是政道思维,关注的是政治秩序的社会实质等。基于此,从国家阶级本质的角度看,推进国家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基本方略应正确处理好政党与国家的关系问题,即通过执政党建设推进国家社会治理的现代化。中国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执政的中国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因此,作为国家的治理者始终要遵循的治理之道就是:治党是治国的前提和基础,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首要问题就是要建设好、发展好执政党,始终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等国家治理的合法性。从国家职能领域的视角看,推进国家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基本方略是维护社会秩序的法治与德治的刚柔并济,即通过社会治理现代化推动国家治理的现代化。

中国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依照恩格斯现代国家的职能理论和发展阶段理论来看,就是需要国家的社会职能逐渐强化,以期实现其政治职能,不断推进国家向社会回归的总体目标。法治和德治两个方面齐头并进,法治以德治为指导,德治以法治为约束,共同制约国家治理主体即政党、国家、政府和民众的行为合法性和正当性,二者相结合,一定程度确保了人民诉求的兼顾公平与正义价值目标的社会治理的合理性。法治是人类探索社会秩序状态,实现和创建国家治理方式的有效模式之一,是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治国思想的概括总结,依法治国就是要坚持党的领导、发扬人民民主和严格依法办事有机统一起来,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核心理念之一,标志着社会的文明进步。中国是具有悠久德治传统的国家,在整合社会的过程中,德治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它与法治相辅相成,共同维护社会秩序、规范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构成当代中国国家治理的不可或缺的社会治理模式,以德治国就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先进文化和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通过引导和形成社会的良善自律和互助友爱推进,达成国家治理现代化的社会化。

二、人民至上是国家的价值内核

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彰显着“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和人的解放”的价值精神,追求这类人文精神的实现过程其实是一种社会历史价值的演进运动,透视着无产阶级专政下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主体思想。自觉秉持人民立场,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专政国家价值观的生动表达与实践动能。恩格斯立足于人类社会的发展实践,从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出发点——现实的人开始,考察其在现实生活世界中的生产与生活,从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多层面找寻其中产生的一切社会关系的历史变迁规律,追求推进人类社会发展的价值目标,即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与人的利益的满足及全人类的解放;实现“自由人的联合体”,即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而人文价值的核心内涵是,人为了适应或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和追求发展前景,不断满足其最基本的生命生产与再生产的需要而生发且表现出一定社会发展阶段文明程度的总和,并经过漫长的历史过程达到更高社会文明的发展目标。因此,人是价值性的存在,没有人,就无所谓价值,价值承载着使生命获得人的意义,也就成为国家发展的价值取向,人民成为国家发展的主导、主体力量与国家价值目标追求的服务对象之所在。恩格斯晚年在总结巴黎公社作为新型无产阶级专政国家类型呈现的实践经验时指出,资本主义国家及其官员为追求自身的特殊利益而成为社会的主人,而代表新型民主国家的公社却把国家与国家机关由社会主人回归到社会公仆,进而体现恩格斯国家理论深深包含着无产阶级专政国家的人民立场,突显人民群众是推动人类历史发展的主体,也是无产阶级专政国家治理的主导主体。

恩格斯关于无产阶级国家人民至上思想,进一步发展了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历史观:“要不是每一个人都得到解放,社会本身也不能得到解放。”[2](P681)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观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核心思想,是中国共产党的执政价值宗旨和根本的政治价值立场,它保证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和无产阶级国家的主体地位。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国家历代领导人都始终秉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主体发展理念,坚持权为民所赋、所用的马克思主义国家权力观,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中国共产党的唯一党性宗旨,这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根本区别之所在。因而,相对于资产阶级国家的民主,“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是维护人民根本利益的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3](P29)。它不断创造条件,使每一个人和社会本身得到彻底解放,大力推进有助于人和社会实现自由全面发展。当代中国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主体思想就是在基于唯物史观的视域下遵循社会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相统一的发展原则,坚持人民至上为人类社会发展之根本,即明确人民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的主体,尊重人民是历史创造者的主体地位;明确人民是国家发展的中心,把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作为党的各项工作的源点和宿点,把人民的利益诉求放在首位,自觉秉持人民立场;明确人民是中国改革发展的评价标准,把人民对中国改革发展期盼的幸福感、获得感作为党的一切工作的执政水平、执政成效的重要评判标准,认真倾听人民声音,努力增进人民福祉。而这些正是人民具有国家主体地位,体现人民是党和国家一切工作成效的最高裁决者和最终评判者,是实现国家发展任务的价值内核,即人民至上国家发展目的的生动体现,而人民至上也将始终是党和国家一切工作持续发力的出发点和归宿。

三、回归社会是国家的演进趋势

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表明,在阶级社会里,国家承担着调和阶级对立、冲突的社会管理职能,国家的政治职能终将随着社会矛盾的解决、冲突的化解、对抗阶级的消失而自行消亡。当社会中的矛盾消解,国家也就失去它对社会存在的价值,国家回归社会,实现了国家消亡、社会独立存在,以此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理想社会:“当无产阶级还需要国家的时候,它需要国家不是为了自由,而是为了镇压自己的敌人,一到有可能谈自由的时候,国家本身就不再存在了。”[4](P349)可见,恩格斯的国家消亡理论是构建文明和谐社会的理论前提和思想基础,回归社会是国家消亡的趋向和结果,也是国家理论的实践选择。恩格斯认为,国家按照历史发展的内在逻辑必然进入人类社会发展的最高阶段,即共产主义社会,在那里意味着各种社会矛盾冲突将得到解决,国家自然而然的消亡,社会进入文明和谐状态,达成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身以及社会内部结构与世界的和谐,这便是人们推崇的、期盼的、追求的理想社会状态。

国家回归社会,构建和谐社会,是当代中国政道思维模式的再现,可视为一种富有治国理想与治国方略的社会状态。一定意义上说,社会和谐是对国家的阶级本质和社会属性的认识的新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丰富与深化。恩格斯国家本质理论认为,国家是实现阶级统治与阶级利益的统治工具,在无产阶级国家中,广大人民群众成为统治阶级后,国家维护的自然就是人民的利益。中国实行人民当家作主的民主制度,社会主义中国就是体现无产阶级国家的本质,是人民群众利益得以广泛实现的国家。21世纪以来,中国多次明确提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战略目标与战略任务。“和谐社会就是全体人民共同建设和共同享有的社会,和谐社会的国家就是使全体人民的共同利益得以普遍实现的国家。”[5]由于中国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并随着现代化事业的深入发展,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等方面又呈现出多样性、多层次性发展特点,距离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实现共同富裕等共享目标的实现还有很大的差距,这就决定了要实现和谐社会这一战略目标仍需较长时间和努力。我们要始终树立构建文明和谐社会的国家发展理念,为寻求诸如协调好“五位一体”社会结构均衡发展等难题,兼顾不同群体的利益、化解社会矛盾与冲突,以此实现维护全体人民共同利益的社会主义发展战略目标。这类发展任务与社会主义国家的阶级本质、职能是一致的。

与此同时,国家回归社会,构建和谐社会,也是对国家社会属性的认识新发展。国家源于社会,公权力来自社会和人民,却又高于社会和人民。树立和谐社会的国家发展理念就是要重构良好的国家-社会互动关系,实现国家管理理念从国家统治到国家治理的文明转变。马克思主义是中国的主流意识形态,这使中国社会自身得以较快发展,国家与社会的良性互动不断得到加强。改革开放以来,国家的社会结构、思想观念、经济体制和利益格局等都已发生了深刻的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这一社会变迁极大地影响着现代国家和谐社会的构建,这就要求国家政治职能的行使能符合当代中国的发展实际,围绕和谐社会的发展目标与发展理念,变革单一的自上而下的国家管理理念,创建能够最大程度地调动多元治理主体能量和适用最广泛社会群体利益的国家治理理念和国家治理实践。在这样的国家治理格局下,参与国家治理的主体是多元的,实施国家治理的方式是协商的,国家治理的成效更加倾向于国家与社会的良性互动过程,从而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国家政府主导、社会公众协同参与、制度法治保障的社会治理体制新格局,塑造着国家治理的新形态,体现现代国家回归社会又推进社会向前发展的演进趋势。

四、政治文明是国家的制度形态

政治文明既是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的价值取向,又是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的制度形态。政治文明是一个社会历史范畴,是人类政治活动的发展过程与发展结果相结合而形成的一种国家制度形态。“国家是文明社会的概括,它在一切典型的时期毫无例外地都是统治阶级的国家,并且在一切场合在本质上都是镇压被压迫被剥削阶级的机器。”[6](P193)这种国家的政治制度文明始终面临着如何解决社会矛盾的发展任务。由于国家承担调和社会矛盾的功能,必然需要专门的国家机构来管理和运用国家强制力维护社会文明免遭其他外力伤害,这便标志着国家进入人类社会的政治文明状态。政治文明蕴含着基本的内在属性,即阶级性、民族性及其应有的继承与发展的特性,催生社会向着更高形式的文明发展。在恩格斯看来,只要国家存在,政治必然存在,政治文明也必然存在,而统治阶级为维护自身的阶级统治与既得利益,势必让政治逐步走向文明,并向着更高的民主政治的文明形式发展,但这只能在国家的最高形式即无产阶级建立的民主共和国的国家中才能真正建立,正如恩格斯展望的美好社会:“管理上的民主,社会中的博爱,权利的平等,普及的教育,将揭开社会的下一个更高的阶段,经验、理智和科学正在不断向这个阶段努力。这将是古代氏族的自由、平等和博爱的复活,但却是在更高形式上的复活。”[6](P195)这是人类社会真正实现政治文明的标志,也是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给予现代国家追求的价值目标和制度形态的图景。

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中,国家的产生与发展程度是政治文明制度形态的形成前提和基础。今天,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文明是在对以往一切文明发展成果辩证扬弃的基础上合乎逻辑的展开,建设社会主义政治文明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核心价值目标和检验指标。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是政治文明建设的内核,也是一种民主形态,体现着民主国家的共性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的个性。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告诉我们,民主是规范性特质和经验性特质的统一体,规范性特质表现为一种政治制度,内容上呈现自由、平等和最高的善,经验性特质表现为一种议事决策机制,内容上呈现为一种程序、一种机制。据此,根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具体国情,遵循社会发展规律和以人为本、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建立健全政治文明发展的制度基础和相关的体制机制。具体可以从依法治国、公共服务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育及执政党建设等路径来建构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其中依法治国是达成其目标实现的基本路径。通过依法治国可以真正形成法制体系化的公民基本权利保障网络,完善体现人民民主的依法治国政治理念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坚持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等,创造出能够激发国家治理制度体系向国家社会治理效能转变的社会主义政治制度文明,体现社会主义国家政治制度的优越性与生机活力。

五、共同依存是国家的存在方式

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关注的一个重大主题,就是随着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加速向垄断资本主义的转换,帝国主义国家的资本借助武力入侵,大肆向全球扩张,频繁制造的国际矛盾冲突引发连续不断的世界性生存危机和发展危机。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各国无产阶级面临如何把本国的革命运动与世界新的生态环境相结合,从国家与世界的关系中明确无产阶级革命的任务和实施路径等新问题,形成需要着重探究国际关系视域下国家是一个怎样的共同体的属性问题,以及国家之间如何共同依存的存在问题。基于此,恩格斯晚年始终继承和遵循他与马克思共同创造和秉持的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即从国家与社会的关系中认知国家及其相互之间的依存关系。作为国际社会组成部分的国家是一个能动的社会关系共同体,马克思、恩格斯视“共同体”为人类社会及其中个体或群体联合发展的能动关系体,辩证扬弃资本主义国家,阐发“共同体”内含的一切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价值旨归及“两个自由发展”——每个人和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根本准则。这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和国家社会合理发展寻求了价值尺度,国家以“真实共同体”而存在,成为社会发展目标,国家的共同依存也成为国家合理的存在方式。

唯物史观视域下共同依存的共同体思想是整个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马克思主义看来,共同体是现实的人通过一定的联系纽带组合而成的组织形式和存在方式,人在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通过与世界、社会、国家等共同体建立一定的关系而存在。社会共同体是人与社会的基本存在和发展方式,体现了人与社会的辩证统一,而国家往往是统治阶级的个人借以实现共同利益的社会政治共同体的表现形式。现实的人及其发展是历史的发展过程,这些“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8](P151)。马克思、恩格斯以此提出共同体思想的三种存在形式,即前资本主义的“天然的共同体”、资本主义国家的“虚幻的共同体”、未来社会的“真正的共同体”,其中,“虚幻的共同体”又是主要的批判对象和探索“真正的共同体”的动力与源点。他们看到资本主义共同体的虚伪与贫乏,深刻批判资本主义抽象理性的国家观和现实资本主义国家的“虚幻的共同体”,实质是“一个阶级反对另一个阶级的联合”。在这里,国家对资产阶级是“真实的共同体”,把自己的利益粉饰成普遍利益、享有充分的个人自由,对于无产阶级则是“虚幻的共同体”,根本毫无利益和个人自由可言。

为此,需要把这种顺序颠倒的共同体再颠倒过来,并在此基础上实现国家向“真正的共同体”的根本转变,这就需要借助国家这个共同体力量摆脱异化的“共同体”,达到全体人即现实的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与解放,最终实现人类社会“真正的共同体”,即由“自由人的联合体”构成的未来共产主义社会,恩格斯直接称之为“共产主义联合体”。在这种共同体中,个人与社会融为一体,不存在任何人的特殊活动范围,“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这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理论前提和哲学基础,而中国共产党践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型国际关系理念,则是对马克思主义国家共同体理论在新时代的创新发展,实现了一国范围内的社会属性共同体向世界范围内的国家间相互依存共同体的转换。

这一共同依存的国家关系是世界历史内容的展开,生产方式尤其是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构成世界历史形成、发展的直接物质力,也决定着国家关系及其发展变化。生产力迅速发展与社会交往日益频繁,共同推动国家间相互依存“共同体”的形成与发展,社会逐步从封闭走向开放,资本主义的发展带来国际社会的关系演变,其中资本的扩张是根本动力和内在因素,进而推动社会大工业和世界市场的产生与拓展。发达的资本主义凭借自身的发展优势,把一切对其产生依赖和有廉价市场的落后国家卷入世界文明,形成殖民地国家与宗主国之间的矛盾关系;资本的掠夺、剥削本性也势必造成处于被动地位的国家不断反抗、有产者与无产者之间的对立,促使受压迫民族与人民团结起来,成为推进建立国家间相互依存“共同体”的现实基础。国家作为阶级统治的工具,本身也是阶级斗争的产物,一国之内政治经济发展方式的变化势必影响国家间政治经济交往行为的变化,形成国际政治经济的博弈格局,这是资本主义国家的殖民扩张本性和资本积累掠夺财富的本质使然,导致冲突和动荡是国际秩序的普遍特征,使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世界无产阶级为了自身利益和全人类的解放,只有联合起来开展反资产阶级和反资本主义运动,落后国家只有开展民族独立解放运动和反对资本主义国家运动,才能获取每个人、一切人乃至所有国家的平等生存与发展权。

当代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的历史阶段,全球化、信息化、市场化、多元化为人类社会提供无处不在、无所不有的发展机遇,“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处于百年未有之大机遇”,两者同步交织、相互激荡。这也使得整个人类社会遭遇发展不平衡、不充分、不可持续的无序发展的生存难题,利益纷争不断,矛盾多元叠加。单边主义、中心-边缘的国际关系结构及分裂性的国家战略竞争思维文化等共同构成全球极其复杂和不确定的社会治理诟病。当世界处于利益交融、安危与共的时刻,所有国家面临的相互依存的现状是,“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自应对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退回到自我封闭的孤岛”[8](P58),需要树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国家共同依存的意识,并大力进行维护和践行。正是基于这一国际形势,中国适时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型国际关系理念,号召世界各国应当遵循共建共享的国家行动准则。

可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方案所要解决全球治理的问题域非常清楚明了,实施的关键点是要有明确的行动共识和行动成效,需要从现代人类社会共同依存关系发生的历史性变化中进行认知,对此的破解之道,无疑可从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指出的人类社会演进规律中寻求解析“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方案密码的方法论。依据唯物史观,共同体是人类谋求生存发展的基本方式,紧跟时代步伐,积极发展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这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基本出发点;共同体的本质是利益共同体,基于现实的物质基础探索实现利益共建共享的共同体组织形式,这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根本动力;共同体发展有明确的价值导向,寻求现实的人自由全面发展的“真正的共同体”的价值目标,这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方向;共同体的建构具有阶段、层级的差异性,基于人类发展的特殊性与普遍性特点,针对国家制度、道路、文化等不同应和而不同、求同存异,尊重民族独立与平等、国际和平与合作,呈现多样性的共同体模式,这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践方式,充分体现了习近平新时代“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独特内涵,即“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8](P58)的向往。着重从政治、安全、经济、文化、生态等“五位一体”的发展理念和建设实践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顺应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时代潮流提出的一个全新的发展理念,是为解决世界问题和中国发展而贡献的中国智慧与方案,是新时期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创新发展与实践运用。

六、结语

总之,立足于现代国家的建设实践,本着寻求解答现代国家治理问题的意识,回溯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的基本范畴,审视其中具有国家演进规律性的理论,结合中国全面深化改革的现实国情,着眼于有的放矢解决中国国家治理问题,为世界发展提供中国方案的使命担当,有必要系统阐释恩格斯国家理论的内在本质和创新发展等的思想内容。从恩格斯晚年国家理论中汲取现代国家发展的思想基础,赋予其新的时代生机与发展活力,创新发展诸如国家权力制约理论、社会与国家互动关系理论、政党或政府职能转变理论等,可为深入探究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内在逻辑及其发展的目标与实践路径等的国家理论奠定思想基础,以此推进国家理论建设的制度化、体系化,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治理的理论体系,实现中国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这既是时代的呼唤和实践的诉求,也是马克思主义国家学说创新发展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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