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伟
(浙江理工大学史量才新闻与传播学院 浙江杭州 310018)
《老师·好》是2019年3月上映的一部国产电影。影片讲述了上世纪80年代一所县城高中里,老师与同学们之间发生的欢乐又温情的故事。影片由于谦担任男主角,虽然相声演员出身的于谦为影片带来了一定的喜剧效果,但是,《老师·好》本质上还是一部悲剧电影。影片中符号文本浸透着现代悲剧的情怀。
关于“现代悲剧”的概念,马克思曾有过这样的论述,在现代社会,在社会主义的条件尚未完全具备的条件下,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种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所构成的矛盾冲突是现代悲剧的基础。[1]《老师·好》中,人物的生活、际遇、矛盾冲突组成了影片的时间和意义向度,呈现出了符号文本“组合轴”与“聚合轴”的悲剧性。所以,影片中苗宛秋老师、洛小乙、安静等同学的个人命运与际遇就是现代悲剧的范本。
关于“符号文本”,是指具有整体意义的符号组合,它需要满足两个底线定义:第一,一些符号组织进一个文本中;第二,此符号文本可以被接受者理解为具有时间和意义向度。[2]具体到对影视作品的分析研究上,直观地说,符号文本就是《老师·好》影片中的携带意义的感知内容。符号文本的重要特征是:双轴共现于文本。双轴指“组合轴与聚合轴”,这是一组对应的概念,组合轴代表着组合关系,也就是一些符号组成一个有意义的“文本”的方式。聚合轴代表着聚合关系,是符号文本的每个成分背后所有可比较,从而有可能被选择,即有可能代替被选中的成分的各种成分。[3]从组合轴和聚合轴这双轴来观照符号文本,更能够发现符号文本的悲剧意义,阐释符号文本的组成结构。
在《老师·好》这部电影中,最重要的角色就是苗宛秋。苗宛秋的个人经历非常鲜明地诠释了“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种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所构成的矛盾冲突”。影片中对苗宛秋的青年、中年和老年都有所表现。三个人生阶段,都是志不得意不满的人生悲剧阶段。在苗宛秋的青年阶段,一个优秀的青年学生,一个北京大学录取的准大学生,历史对他的必然要求就是进入高等学府,进一步深造成为社会的栋梁之才。但是这个必然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的原因就是他遭遇了新中国历史上一个的特殊的时期,这个历史的局限使苗宛秋被录取的1965年成为了“暂时”,并且就一个人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而言,这个“暂时”意味着永久。苗宛秋在收到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后,因为“家庭成分”原因,只能读了师范学校,就这样,一个大城市的“尖子生”被分配到了小县城,在这里安家,成为了一名中学老师。再看苗宛秋的老年,对于一位一生从教,热心负责,业务突出的人民教师而言,历史对他的必然要求是桃李天下,淡泊从容。但是这个必然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就在于苗宛秋的心中有着永久的遗憾,他最抱有希望的学生安静为了他被车撞伤,耽误了高考,最终没能走进大学校门。而苗宛秋也抱恨离去,到一个偏远的乡村小学任教直到退休。30年后,他站在橱窗口看向人过中年身体残疾的安静时,仍旧心怀愧疚,步履蹒跚的苗宛秋将车钥匙上的手织蝴蝶挂在了树枝上,龙钟背影,黯然离去。这是苗宛秋悲剧的一生。
影片的符号文本双轴,对苗宛秋的悲剧呈现,重点在他的中年阶段。苗宛秋人生最丰满的阶段,也就是他的中年时期。在这个时期,苗宛秋是学校里教学骨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教育先进,他几乎逼近了人生的巅峰。马克思说:“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他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4]4在聚合轴上,影片中,苗宛秋社会关系的符号文本表现为生活、工作、追求。这三点既包含物质元素,也包含精神的元素。苗宛秋在中年时期,得到了“社会关系总和的最大值”。如果按着这个走向,历史的必然要求就苗宛秋这样一个道德高尚、业务精专的老师而言,应该是让他在生活中骄傲地享受工作带来的成果和荣耀。但是在“这个必然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的矛盾冲突”面前,苗宛秋的生活、工作和追求都显得弱不禁风。
首先看苗宛秋的生活。影片中采用了很多细节叙述手法来表现苗宛秋的生活水平。这些细节就是符号文本“组合轴”的内容。第一个符号是古诗,即鲍照的《拟行路难》。苗宛秋妻子提起邻居老张私下办补习班,收入很高。但是苗宛秋用鲍照的诗回应说:“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借此来化解经济状况不甚理想的尴尬。另外一个符号是鸡蛋。影片中的细节是,补课的学生给苗宛秋一袋子鸡蛋,并有点窘迫地向他表示,学生们经济条件很差,只能凑点鸡蛋。这个时候苗宛秋拒绝了鸡蛋,并向同学们承诺如果想补课可以来找他,不收钱。而此时,听到话音的苗宛秋妻子则难以掩饰内心的愠怒,将情绪发泄到切菜的动作中,厨房里咚咚作响。这些细节都体现了苗宛秋家庭绝非没有经负担,他们同样渴望收入增加,生活改善。所以,这些情节都证明了苗宛秋的生活条件的不理想。影片中,故事发生的时间是1985年,在这之前,中学老师的收入状况并不乐观。1985年,国务院出台了《关于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工资制度改革问题的通知》,开始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事业单位工资改革。主要的目的是要把企业工资类别与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相区别。1985年的改革是一个大的框架,在1985年到1992年之间,中央又陆续出台了《中学教师职务试行条例》(1986)、《关于提高中小学教师工资待遇的通知》(1987)和《提高中小学教师工资标准的实施办法》(1988),进而对教师的工资收入做了调整。但是,1985年的工资改革在操作层面还是存在弊端的。改革对教师工资标准的制定有比较浓厚的“行政”色彩,也就是学校教职工的收入基本与国家机关制度相比照。于是出现了两个问题,第一,抹煞了教育的特殊性和教师劳动的特点;第二,不能正确反映教师的劳动价值,降低了教师工资标准水平。[5]5影片中,苗宛秋没有在学校担任行政职务,除了工资,他也没有额外的社会收益。所以,在1985年前后,苗宛秋在社会上只是一个普通的脑力劳动者。在经济条件上,他没有优势。经济收入决定了生活水平,所以,苗宛秋的生活水平并不高。
影片中表现苗宛秋生活水平的“组合轴”上还有一个较为明显的符号,就是房子。苗宛秋一家三口蜗居在一居室的小房子里。一个房间既是卧室,又是书房,既是客厅,又是饭堂。可以看出,苗宛秋的生活空间非常紧张。所以,在单位分房子的时候,苗宛秋的妻子有意提醒他,可是他觉得这是“没影的事”。没影,一方面意味着苗宛秋在学校里无权无势,与校领导和分房领导小组的关系并不亲密,没有被分到的可能;另一方面也意味着苗宛秋没有办法去找学校领导沟通、交流甚至走动关系。“没影”是居住环境改善的可能性的破灭。在考察生活水平时,房子确实是一个大的问题。房子这个符号的时代意义非常强,据1985年国家统计局的调查,40%的居民住在不到4平方米的空间,而一对年轻夫妻通常和一对老夫妻以及孩子们住在一个房间。60%的家庭内没有下水道设施,71%以上的居民没有厨房。[6]6影片中,苗宛秋的住房条件,甚至是低于当时的平均水平的。这也是“聚合轴”的生活与“组合轴”的房子相对应的一种表现。一个内心骄傲不肯低头的教育工作者在资源紧缺的分房市场中,无法避免地要面对“必然要求的无法实现”。
再看苗宛秋的工作。影片中苗宛秋的工作主要体现在与同学们的互动与交流上。这些互动与交流就是符号文本“组合轴”的内容。影片中,苗宛秋是一个德才兼备的优秀教师,屡次获得学校和地方的表彰,在社会上有一定知名度,并且,他是一个全身心投入到教育事业的人。苗宛秋的“工作”,主要面对的是学生。学生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安静、洛小乙和“狼狈为奸小组”。其中影片通过一些情节,使组合轴上的符号更加具有表现力。在苗宛秋与洛小乙之间,一个重要的符号是“团员”,这个符号携带的意义是“情感教育”。洛小乙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他与爷爷一起生活,并一直向往着参军。但是参军的一个重要条件是“入团”。所以洛小乙与苗宛秋之间围绕着入团发生了一些“冲突”。第一次入团,洛小乙来到苗宛秋家递交入团申请书,这个过程让苗宛秋以为洛小乙上门寻仇,差一点与洛小乙发生冲突。但最终,第一批次的入团没有让洛小乙通过。因为洛小乙的申请书出自“王海”的手笔,书写用语全部来自武侠小说,显得非常荒唐。第一次入团失败,洛小乙刮花了苗宛秋的自行车。第二次洛小乙通过,但是却因为与关婷婷的矛盾,而被举报为“谈恋爱”。从此自甘堕落去“混社会”。而苗宛秋却没有放弃洛小乙,最终把洛小乙找回了学校。在整部影片中,洛小乙的成绩,并没有被苗宛秋提及,苗宛秋与洛小乙之间的关系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情感教育。苗宛秋对洛小乙的教育归结为一句话,就是“不要放弃自己”。在苗宛秋与安静之间,一个重要的符号是“北大”,这个符号携带的意义是“理想教育”。安静是中考全县排名第二的尖子生,一到苗宛秋的班上,就受到了苗宛秋的重视,他力排众议让安静担任班长,同时在工作和学习上对安静关爱有加。但是,真正体现苗宛秋对安静的“理想教育”,是通过“北大”这个符号。苗宛秋曾经被北京大学录取,而北京大学也成为了一个学生高考的最高理想。在苗宛秋获得师范保送名额去征求安静意见时,他给安静提出了做出选择的两种可能。当安静告诉苗宛秋,她只考“北大”时,苗宛秋内心是欣慰的,因为“理想教育”在安静身上是实现了预期效果的。在苗宛秋与“王海、文明、建设、昊子、婷婷、海燕等同学”之间,一个重要的符号是“班集体”,这个符号携带的意义是“集体教育”。苗宛秋带头给“昊子”捐款去北京治病,捐出了整个月的工资;他鼓励关婷婷做一个诚实的人,赞美她认识错误后的诚实认错;他邀请王海、文明、建设等到家里吃饭,分享他年轻时候的理想;在很大程度上,苗宛秋为同学们的学习和生活倾注了全部精力。
但是,最重要的问题是,向往是美好的,结果却是冰冷的。从情感教育、到理想教育再到集体教育,整个“组合轴”上的符号所携带的意义在最终的当事人的结局面前全部失效。洛小乙没有入团、安静没有考上大学,苗宛秋没有来参加集体照合影。如果历史的必然要求是苗宛秋的付出有所回报,那么这个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的原因就是对象的特殊性远远超越了他们的一般性。这既是历史的客观存在,又是戏剧的本质要求。
再看苗宛秋的追求。影片中苗宛秋的追求主要体现为他对于教育工作者的荣誉的崇敬。这些崇敬之情表现为符号文本“组合轴”上出现的“自行车”这个符号,这个符号携带的意义是荣誉。自行车的受伤,也许象征着苗宛秋荣誉的受伤。自行车被损坏,是苗宛秋的荣誉被周围环境的不接受和不重视。影片中,第一次苗宛秋自行车被卸掉了瓦盖子,地上的泥水被溅得满身都是。原因是苗宛秋选择了成绩最好的安静担任班长。这是学生们对他的不理解;第二次自行车被刮花,是因为洛小乙入团失败,恼羞成怒,学生们对他决定的“不认可”;第三次,是送洛小乙去医院,车子在医院门口被盗窃,或许这可以映射为社会对他的荣誉的“不在乎”。第四次,自行车以儿戏的方式被挂上了旗杆,因为洛小乙的“调虎离山”,这可以理解为学生对他荣誉的“不重视”。然而苗宛秋的悲剧还不仅仅是面对学生们。在合唱比赛中他没有拿到第一,在学校的优秀工作者大会上他落选;在分房安排中,他又被排除。可以说一个连续多年获得地区和学校先进的教育工作者,他所追求并且获得的荣誉,在周围人的眼里,是没有什么价值的。人们在侮辱与损害苗宛秋以之为骄傲的荣誉时,丝毫没有顾忌。也就是历史的必然是对荣誉的尊崇,而这个必然暂时无法实现,是因为社会对荣誉、对教育、对体制的认知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而苗宛秋能做到的,只有接受这一切。
影片的符号文本关于洛小乙“聚合轴”上的符号是“未来”。一个十八九岁的高中生,他对未来的幻想和憧憬应该占据他心灵的最主要位置。所以,影片中对于洛小乙的人物设定围绕着他的“未来”。这个未来的主观性很强,洛小乙虽然是一个高中生,但他最大的梦想不是考大学,而是当兵。所以,“当兵”就成为了洛小乙在“组合轴”上的符号。不仅如此,洛小乙想“当兵”,是具有一些现实因素的。从影片一带而过的介绍中,可以知道洛小乙的父亲也是军人,并且已经牺牲。所以洛小乙对军队有着某种情结。洛小乙的爷爷是支持他的,洛小乙爸爸的战友也能在现实层面给予他一定的帮助。所以,组合轴上的“当兵”这个符号是具有戏剧活力的。因为就洛小乙而言,他的矛盾和冲突,他的悲剧,都是围绕着“当兵”。
洛小乙的悲剧性,电影很短的时间给出了最多的线索。尤其是当他父亲的战友来到他家中探望洛小乙的爷爷时,介绍到当下当兵的几个条件:要有文凭;政治要过关;不能跟人打架;高中要读完。这几点,都是洛小乙在现实社会的大问题。而问题还不仅如此。1985年是新中国的裁军年。1985年,在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邓小平同志正式宣布了裁军100万的决定。这说明洛小乙的未来,在他还没有亲自去努力争取的时候,就已经被拉开了距离。所以,洛小乙爸爸的战友才会提出当下当兵的几个要求。首先是文凭,洛小乙是高中生,他手里的文凭是初中毕业。这属于社会人员入伍的义务兵。初中文凭太低,本身又没有一技之长,如果洛小乙,就成为了影片中所说的大头兵。这个说法是有现实依据的。1984年5月,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修订并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兵役法》。明确规定了“以义务兵役制为主体的义务兵与志愿兵相结合,民兵与预备役相结合的制度”。[7]7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中央认识到文化知识对于部队建设的重要性,裁军精兵离不开文化知识的支持。这个历史事实印证了影片中的说法,文凭在部队变得越来越重要,有一技之长的志愿兵获得了更多的上升空间。而所谓的没有文凭,没有技术的大头兵则将会被淘汰。所以,洛小乙如果要当兵,他必须获取更高的文凭或者技能。但它当时,两样都不具备。其次,是政治要过关。洛小乙在高中阶段经历了两次入团的风波。第一次,他让王海帮忙写入团申请书,并亲自交到了苗宛秋的家中,但是这张入团申请书到底写成什么样,洛小乙并不知情,他甚至没有亲自看一看入团申请书的内容。这与他的文化水平和做事态度有很大关系。王海的申请书全部使用金庸小说的武侠话语,结果被苗宛秋直接否定。第二次,吸取了先前的经验,安静帮助洛小乙写了一份入团申请书,内容上没有问题。但是洛小乙却卷入了另外一场风波。也就是关婷婷对于他的举报,举报他和安静搞对象。这一次举报可谓致命,在洛小乙已经被批准入团的情况下,再次被共青团组织拒之门外。洛小乙因此重回街头,成为了一名游走在社会边缘的混混。再次,不能跟人打架。影片中的洛小乙有凶狠的一面,第一次出境就在裤腰上别着一把斧头。这个斧头是明显的符号作用,因为在现实社会,打架基本上没人使用斧头这样的劳动工具。但是在影片的发展过程中,洛小乙对苗老师、对关婷婷、对王海都有暴力的企图。并且在在第二次入团失败以后,洛小乙重新回到“九龙一凤”团伙,每天的主要生活内容就是喝酒、打架。打架是违法行为,但是暴力倾向却是一种社会病。洛小乙在影片中与爷爷一同生活。父亲去世,母亲未提及。但是,隔代生活的状态使洛小乙无法获取来自父亲母亲的关怀,这会导致洛小乙感受到的社会支持度也是偏低。而有研究表明“社会支持少的青少年更可能采用攻击行为来处理人际冲突”[8]8所以,不跟人打架不光是行为约束,还是精神疗愈。最后是高中要读完。洛小乙能不能读完高中,影片没有具体叙述,但是毕业照上看,洛小乙参加了毕业班的合影,说明他很有可能完成了高中学业。但是,读完高中的第一选择是考大学。所以,洛小乙也许会考上一所学校,也许会找一个工作,也许去参军。但是他对于自己未来的设定,也就是当兵的梦想会不会受到其他选择的影响,会不会顺利实现,都是未知的。
这样看来,关于洛小乙组合轴上“当兵”四个条件全部受挫,聚合轴上的理想的“未来”就不可能实现。历史的必然要求是年轻人在实践中不断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而这个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体现在洛小乙身上,正好撞上了“八十年代的裁军”“入团失败”“重回九龙一凤成为混混”“高中毕业的选择未知”等不确定因素。这些因素都会使历史的必然要求在洛小乙身上暂时不能实现,让洛小乙成为现代悲剧的例证。
影片的符号文本关于安静在“聚合轴”上的符号是“选择”。安静是影片的女主角,她在影片中的身份是一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她是苗宛秋最寄予厚望的学生。
首先选择用情。安静与洛小乙的偶遇发生在苗宛秋的办公室。那是安静第一天报到,而洛小乙刚好潜入苗宛秋的办公室偷被没收的斧子,恰逢苗宛秋回办公室,洛小乙躲藏起来,安静没有告发他,为表示感谢,洛小乙送了安静新书包。这是两个人暗生情愫的开始。其实少年人的感情非常简单,但是在高中紧张的学习中,这些感情要服务于学业。尤其是安静这样的好学生,是全班的希望,更不能沉溺于恋爱。于是,整部影片,安静与洛小乙心有戚戚,却无法释怀。安静帮洛小乙写入团申请书,帮洛小乙补习功课,洛小乙主动接近安静,主动加入健美操小组,都是两人情愫的外在表现。而在一次安静为洛小乙补习时,被关婷婷发现并举报,更加使二人难以将情感继续。所以安静的第一个选择,选择用情于洛小乙,就已经是注定是要破灭的。
其次选择旧情。这些旧情是安静以前在矿山中学的同学。安静记得这些友谊,愿意在自己时间最紧张的备考阶段为老同学补习功课,但恰恰是这次补习功课被苗宛秋发现,才导致了后来苗宛秋免费为这些学生补习功课而被举报。使苗宛秋失去了教学职务,赋闲在家。虽然影片没有继续交代细节,但是校长勃然大怒让苗宛秋叫停这种补习,就已经说明了,这些安静的老同学的免费补习生涯就此结束,所以,虽然安静选择旧情,但是她并没有最终帮上这些老同学。
再次看选择应考。影片中,安静说她只考北大,并且她一定能够考上,是多少有些理想主义的色彩的。考上的几率之低,其实早已埋下了遗憾的伏笔。
选择北大其实还有另外两个含义,一是安静放弃了其他的大学。当时我国有1000多所大学,平均每年新增近50所。那么如果只考北大,意味着其他1000多所学校录取的机会就全部放弃了。所以比起高考,这次填报志愿的行为更像是一场赌博。二是,选择北大,其实是对苗宛秋的复制。当年苗宛秋报考北大,一举中榜,而安静对于苗宛秋是非常尊敬甚至有些崇拜的,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苗宛秋一样的人。但是这种对苗宛秋的复制,似乎带有一种悲情的意味。因为苗宛秋最终没有能进入北大,而安静接下来的命运也是没能在高考中如愿,最终没能踏进大学的校门。
最后看选择公正。安静为老同学补课,被苗宛秋发现后,苗宛秋主动地承担了下来,同时这个行为也惹怒了靠补课赚外快的邻居老张。于是苗宛秋被举报到教育局,被停止工作,赋闲在家。这个事情由安静而起,苗宛秋的遭遇使安静产生了非常深的愧疚感,所以,安静才会在讲座之后闯进县政府,为苗宛秋说明情况,讨回公道。这样的出发点是来源于内心对公平正义的追求,但是安静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遭遇了意外,被车撞伤错过高考,使本该云开月明的叙事发生了逆转,整个人的选择因此而全线崩盘。
所以,影片中,安静选择用情,但是现实环境无法恋爱;选择旧情,但是时间上无法分身;选择应考,但是要面对来自全国的竞争和压力,选择北大,却放弃了除此之外的全部可能;选择公正,却为此付出了整个青春的代价。历史的必然要求,一个品学兼优,富有责任感和道德感的女学生,她所作出的充满理想主义色彩,具备道德情怀的选择,应该是可以在历史中逐步实现的。但是这种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的冲突就来自于特定时代特定环境对爱情的压抑、特定制度特定人群对人的关怀的扭曲、特定目标特定地域对理想实现的限制、特定方法特定事件对于人生的改变。这就是安静在聚合轴与组合轴上的符号的现代悲剧意义。
《老师·好》文本符号的聚合轴上,苗宛秋的生活、工作和追求,对应着组合轴上的诸多符号。有表现自嘲的鲍照古诗,有暴露生活水平的“鸡蛋”,还有略显生活局促感的“一居室小房子”。这些符号将苗宛秋在家庭收入上的困窘、单位人际关系上的被动、师生关系的紧张、个人荣誉的不被重视表现得淋漓尽致。历史的必然要求在一个有责任感有道德感有专业感的优秀教师面前,并没有展现出它应有的样子,苗宛秋的生活、工作和追求在现实的局限性面前全部落空。历史的必然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使苗宛秋的人生以现代悲剧的形式完全显现出来。
《老师·好》文本符号的聚合轴上,洛小乙的未来对应着组合轴上的“当兵”。但是当兵的四个条件却成为了洛小乙人生路上的难题。要有文凭;政治要过关;不能跟人打架;高中要读完。四个条件与洛小乙的现实情况产生了巨大冲突,聚合轴上的理想的“未来”是岌岌可危的。1985年的裁军,两度入团的失败,社会混混的定位、毕业选择的未知,都使洛小乙期待的“未来”这个历史的必然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也使洛小乙这样一个社会中寂寂无名的年轻人彻底消失在历史的潮涌之中。
《老师·好》文本符号的聚合轴上,安静的“选择”对应着组合轴上的“用情、旧情、应考、北大、公正”。选择用情,其实是对爱情的压抑,心中有情,无法敞开。选择旧情,是个人时间的牺牲,包含着个人复习时间与帮助他人时间的巨大冲突。选择应考,是对保送名额的放弃,二者只能任选其一。选择北大,是对学习极限的挑战,破釜沉舟,不留后路;也是对老师的敬意,做一个向苗宛秋一样的人。选择公正,是内心救赎,对师生之情的交代。安静的选择都符合历史的必然要求,一个优秀的高中生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自己的未来画下愿景,但是特定时代特定环境、特定制度特定人群、特定目标特定地域、特定方法特定事件只需一处失手,所有选择便功亏一篑。这也是就安静而言,历史的必然要求暂时不可能实现的残酷现实。
所以,根据马克思主义现代悲剧理论的观点,《老师·好》符号文本在聚合轴与组合轴上的表现,包含着不可回避的冲突与矛盾。历史的必然要求化身为人物的美好向往,而必然要求的暂时不可能实现将这种脆弱的美好向往全部打碎。观众在这种被打碎的生活和向往面前,看到了人性的美与善、道德的光与热,得到了精神的净化,也因此对人物的命运与抉择,充满崇高的敬意。这也是现代悲剧美学所呈现出的意义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