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百年探索

2021-02-13 06:49阎树群
关键词:历史性中国化马克思主义

阎树群

(陕西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一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历史,就是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为党的全部理论和实践的主题,从萌发到明确再到丰富的历史演进,从中国共产党成立算起已近百年。立足新时代的历史方位,系统梳理和科学总结百年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深入研究这一命题从提出到演变的话语变迁,从学理角度探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的表现形态,对其发展过程作出科学分期,这对于党领导人民继续谱写新时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篇章和推进马克思主义学科持续发展,不断开辟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新境界,具有重要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提出及其话语变迁

总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百年来的历史,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梳理这一命题的最初提出、科学含义及其话语变迁的历史。这是进一步理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果形态和历史分期的理论前提。

(一)通俗性、凝练性表述的演进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由于缺乏足够的理论准备和必要的实践经验,因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事业处于自发状态。毛泽东1938年10月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首次明确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科学命题,以此为开端,中国共产党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入自觉状态,这也是中国共产党从幼年逐步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针对党内长期以来把马列主义教条化、把共产国际决议神圣化的错误倾向,毛泽东指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中国的特性,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解决的问题”[1]651。这既是中国共产党人实事求是对待马克思主义科学态度的集中体现,也是党摆脱共产国际束缚、独立自主领导中国革命实践的高度自信的鲜明表达。

历史总是在曲折中前进。六届六中全会后,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提法采取了极为谨慎的态度。[2]据已公开的文献记载,毛泽东提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场合仅有两次:一次是1941年9月,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中说:“能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教员,才算好教员”[3]374;另一次是1961年1月毛泽东在八届九中全会上针对苏共对刘少奇论著中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论述的责难再次提及这一命题,指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跟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的统一。各国有些枝叶的不同,必须有些枝叶的不同,根本是一样的”[4]526。毛泽东还风趣地和刘少奇谈起“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版权”问题,他说:“恐怕不是你的专有权,我想我也讲过嘛!”[5]450新中国成立初在编辑出版《毛泽东选集》时,毛泽东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改为“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6]534。做如此修改的原因主要是为了消除一种误解,即共产国际和苏联方面误以为中国共产党主张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不要马列主义,就是搞民族主义。这一改动明白无误地表明,中国共产党人并不是要在实践中抛弃马克思主义,而是要在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结合中国的具体情况,反对照抄照搬马克思主义的教条主义。这一话语的变化对于消除上述误解起到了积极作用。1950年毛泽东在征得斯大林的同意后,邀请苏联专家来华参加编辑《毛泽东选集》工作。1958年毛泽东对当年参加编辑工作的苏联科学院院士、苏联驻华大使、哲学家尤金说:“为什么当时我请斯大林派一个学者来看我的文章?是不是我那样没有信心,连文章都要请你们来看?没有事情干吗?不是的,是请你们来中国看看,中国是真的马克思主义,还是半真半假的马克思主义。”[7]388可见,在当时情形下,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多么得艰难,它不仅要遭到党内教条主义的强烈反对,还要受到来自共产国际和苏共方面的严重干扰和深深误解。正像刘少奇在党的七大所指出的:“要使马克思主义系统地中国化,要使马克思主义从欧洲形式变为中国形式……乃是一件特殊的、困难的事业。”“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毛泽东同志,出色地成功地进行了这件特殊困难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事业。”[8]335-336

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共产党人重提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并把它扩展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这是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和更高层面上向毛泽东倡导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方向复归。需要正确理解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问题上毛泽东思想与党的其他理论创新成果的辩证关系问题,不能简单地认为毛泽东只讲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是后来提出的全新的东西,必须对此作出具体的分析,坚持一脉相承又与时俱进应该成为考察党的思想理论之间关系必须遵循的基本准则和科学方法。延安时期毛泽东所讲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个广义的概念,内在地包含着“大众化”的含义。毛泽东虽然没有直接使用“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概念,但强调“大众化”始终是他坚持的根本方向。他不仅把新民主主义文化定义为“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用“大众化”标明文艺工作为什么人的问题,而且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地结合起来,用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语言来阐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推进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当之无愧的典范。毛泽东也没有使用过“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概念,这是由于毛泽东所处的时代仍是列宁概括的“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的时代”,因此他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侧重于民族化,没有特别强调时代化,但不能由此就认为他没有一点时代化思想。1947年毛泽东转战陕北途中在佳县题写了“与时并进”4个大字,从语义看已经包含着时代化的思想因素。

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史上,强调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是邓小平的理论贡献。据考证,在邓小平的著作中,的确没有使用过“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概念,但他反复强调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结合起来的同时,做出了和平与发展是当今时代两大主题的科学判断,指出“时代和任务不同了”[9]146,“必须根据现在的情况,认识、继承和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10]291党的十四大据此做出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与当代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产物”[11]13的论断,党的十五大进一步肯定“邓小平理论坚持用马克思主义的宽广眼界观察世界,对当今时代特征和总体国际形势”做出了新的科学判断,认为“这是邓小平理论鲜明的时代精神”[12]11-12。党的十六大从党的思想路线的高度把与时俱进界定为“党的全部理论和工作要体现时代性、把握规律性、富于创造性”[13]9,蕴含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时代化相结合的含义。

2001年9月党的十五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和改进党的作风建设的决定》,开始重新使用“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14]2 000一词,此后在党的文献中频繁出现“中国化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直到2009年9月十七届四中全会首次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并提且为党的十八大所确认,体现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在演进中内涵不断丰富、层次更加清晰。这样一来,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就成为改革开放新时期中国共产党人运用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科学态度的规范化表述。

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在新的起点上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推进到一个更高水平,其主要贡献在于:(1)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作为一个整体命题提出来并多次阐述。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以及主持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43次集体学习时的几次讲话中,都强调锲而不舍地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既是全党的战略任务,也是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的一项重要任务,是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应有之义和解决新时代中国实际问题的实践要求。(2)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做出系统阐述。习近平不仅提出“时代是思想之母,实践是理论之源”[15]9的论断,而且要求“更好运用马克思主义观察时代、解读时代、引领时代,真正搞懂面临的时代课题,深刻把握世界历史的脉络和走向”[16]66。特别是十九大之后,伴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这一概念的提出,习近平多次谈到时代问题,强调要“善于聆听时代声音”“必须在理论上跟上时代”[17]26。他把开放性(时代性)与科学性、人民性和实践性相并列作为马克思主义的显著特征,把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特点概括为继承性和民族性、原创性和时代性、系统性和专业性。可见,时代性是贯穿习近平一系列重要论述的关键词和重要理念。(3)创立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这是习近平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最大贡献。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创立,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实践要求,具有历史必然性。只有在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基本原理的基础上,用新思想来引领新时代,才能从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上不断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继续推向前进,才能不辜负时代。党的十九届二中全会做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18]的重大理论判断,就是要进一步凸显新思想的时代特征,表明它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新时代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产物,是全党全国人民迈向新征程、实现新目标、完成新使命的行动指南,不仅对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具有重要指导意义,而且对于推动构建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总之,中国共产党人全部理论和实践主题的话语表述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体现了党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对毛泽东思想的继承和发展,把蕴含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中的时代化、大众化更加凸显出来,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并列起来,成为中国共产党人运用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3个基本维度。其中,中国化是核心,时代化是关键,大众化是基础,三者紧密联系、交互作用,共同推动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事业不断迈向新征程。

(二)学理性表述的变迁

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之后,毛泽东在阐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问题时,通常使用“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同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提法。这一提法最早见于毛泽东1939年10月所作《〈共产党人〉发刊词》,在不长的篇幅中他多次提到并阐发了“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践相结合”[19]611的命题。1940年1月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毛泽东对这一命题做了更规范的表述,指出“将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完全地恰当地统一起来”[20]707。此后,“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同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就成为中国共产党人对待马克思主义理论所秉持的科学态度的标准化表述,被普遍采用数十年。

学界一般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同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这两个命题的含义是相同的,如果说有区别的话,那只是表述方式不同:前者简明、凝练、通俗,后者则是学理性表述。在我看来,这两者并非是简单的等同关系,我们既要看到两者在本质上同一,又要看到它们之间存在诸多区别。如果完全等同,那就没有同时并用的必要。两者的区别,除了在表述方式上存在通俗性与学理性之别外,在认识的程度上,前者反映的是表象,后者揭示的是本质;在实践的过程上,前者确立的是目标,后者提供的是方法。从词源看,所谓“中国化”,是“中国”+“化”而形成的一个动名词,其含义是转化成中国的性质和状态。因此,所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把马克思主义这种外来学说转化为具有中国特点、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的思想理论。这就是说,一方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要求中国共产党人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另一方面,只有把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同中国的具体实际有机结合起来,才能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双重目标。实践表明,毛泽东提出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主张和“相结合”思想方法是相互配套、协同发力和完全正确的。

随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中的持续推进和不断深入,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学理性表述、精神实质的揭示以及“相结合”的内容逐渐由“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同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发展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这一新的更为规范的命题和概括。在这里,命题表述的变化并没有改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精神实质,但是却包含着更为丰富的内涵和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的新认识,是在毛泽东、邓小平相关表述的基础上而实现的新超越。毛泽东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事业的开拓者,他在创造性地提出“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和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科学命题的同时,其著作中也出现过“普遍真理”与“基本原理”、“实际”与“实践”相互指代的情况。如毛泽东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就讲过:“马克思这些老祖宗的书,必须读,他们的基本原理必须遵守。”[21]109在《反对本本主义》一文中他指出:“马克思主义的‘本本’是要学习的,但是必须同我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22]111-112在《毛泽东选集》中有一条关于“实际”的注释:“实际这个概念,按照中国的文字,有两种含义:一种是指真实的情况,一种是指人们的行动(也即一般人所说的实践),毛泽东在他的著作中,应用这个概念,时常是双关的。”[23]238

邓小平在沿用“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基本原理”提法的同时,也将“实践”与“实际”交替使用。早在20世纪50年代,邓小平就提出“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本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这句话本身就是普遍真理”[24]258-259的著名论断;1982年他在党的十二大开幕词中又发出了“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25]3的时代强音,由此确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改革开放新时期党的理论和实践的主题。在多次使用“普遍真理”和“具体实际”的同时,邓小平也有过“基本原理”和“实践”的提法,1979年他在党的理论工作务虚会上的讲话中说:“我们坚持的和要当作行动指南的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基本原理,或者说是由这些基本原理构成的科学体系”,毛泽东思想是“马列主义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产物。[26]171江泽民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8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科学总结了党的历史经验,第1条便是“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27]270,在这篇讲话中同时又使用了“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实践相结合”的提法。胡锦涛在继承我们党的历代领导人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学理性表述和精神实质阐述的基础上,将其固定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28]170。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和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及十九大报告中都沿用了这一表述。

党中央之所以把马克思主义表述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既同毛泽东、邓小平的重要论述有关,也同中国共产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对马克思主义的进一步研究而形成的新认识直接相关。2004年中共中央颁发了党成立以来第一份关于哲学社会科学工作的纲领性文件——《关于进一步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的意见》,指出必须“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作为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的指导思想,要求“破除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式理解,澄清附加在马克思主义名下的错误观点”。[13]689在这一思想指导下,党中央形成了更为完整的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的总体要求,即“分清哪些是必须长期坚持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哪些是需要结合新的实际加以丰富发展的理论判断,哪些是必须破除的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式的理解,哪些是必须澄清的附加在马克思主义名下的错误观点”[29]54。从学理的角度看,“基本原理”的含义更加丰富,它具有“普遍真理”的意蕴与“具体实际”相对应,同时又在理论的范畴内作为反映一般规律的正确理论而与个别论断相对应,明确表达了我们所要坚持的是科学揭示一般规律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至于经典作家的个别论断,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条件的变化可能变得不合时宜了。在这一更为规范化表述中之所以用“实际”替代“实践”,是因为前者包容性大,它不仅包括实践,还包括主观之外的一切客观的真实的存在。毛泽东在延安时期阐述理论联系实际的优良学风时就指出,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既要联系中国革命实践,也要联系中国的历史和文化,还要联系自己的思想实际,从而大大丰富了“实际”这一概念的内涵。

综上所述,中国共产党人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命题的话语变迁,是学理性和通俗性表述相互交织、内涵不断丰富和话语更为规范的过程。在这一历史进程中,经历了3个关键环节,呈现出3个层次:(1)通俗性、凝练性表述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2)学理性表述从以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同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替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到使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更为规范的提法;(3)通俗性与学理性相结合地阐述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基本原理)和中国具体实践(实际)交替使用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时并用。其中的复杂性和变动性体现出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认识和实践日益全面和深刻。

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果表现形态的日益丰富

中国共产党人在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程中,产生了越来越丰富的重大成果,我们党对这些成果的构成和表现形态的认识也经历了一个不断丰富和发展的过程。系统梳理这一进程,对于廓清学术理论界存在的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果认知的简单化现象,确有必要。

(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成果形态取决于其精神实质

中国共产党人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变迁过程,既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内容日益丰富的过程,也是其本质不断得到揭示的过程。科学理解和有效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关键是要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上做文章、下功夫。在两者“结合”的过程中实现并不断推进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包含着具有紧密联系又相互区别的“两化”:一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二是中国具体实际马克思主义化。二者的联系在于:两者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前后相继、相互作用的关键环节,它们的相互交替和循环往复构成了实践和认识的完整链条,实现了既运用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实践获得成功又在实践中使马克思主义获得新的生机的双重目标。而区别则体现在如下3个方面:(1)前者说的是在运用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具体实践中实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问题,后者说的是在总结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经验以丰富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实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问题;(2)前者体现了抽象和具体的关系,而后者体现的是继承与创新的关系;(3)前者实现了从认识到实践的飞跃,而后者则实现了从实践到认识的飞跃。[30]在这一探索过程中,贯穿着理论和实践的辩证关系,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本质特征,彰显了中国共产党人对待马克思主义既坚持运用又丰富发展的科学态度。

由于主客观条件的限制和实践经验的不足,中国共产党人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上述两种实质性含义的认识并不是一步到位的,而是在探索中逐步完善,经历了一个由指导实践到发展理论的认识过程。延安时期,毛泽东在最初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时,的确强调的是第1层的含义即实现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1938年10月他在六届六中全会上阐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时指出:“对于中国共产党说来,就是要学会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应用于中国的具体的环境。”[6]534但是到了1941年9月,他在《反对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的讲话中,在坚持和倡导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原则下,提出“要分清创造性的马克思主义和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强调“我们反对主观主义,是为着提高理论,不是降低马克思主义。我们要使中国革命丰富的实际马克思主义化”。[3]374反对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宣传创造性的马克思主义,这就十分明确地阐述了同“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相并列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2层实质性含义,即推动中国革命丰富的实际马克思主义化。成熟于延安时期的毛泽东思想之所以成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个重大成果,就在于它是对中国革命实践经验的概括总结中形成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不过,纵观毛泽东这一时期的讲话,运用马克思主义以解决中国实际问题仍然是他强调最多的一面。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在逻辑——理论和实践的本质关系,决定了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遵循毛泽东在《实践论》中所概括的认识过程的两次飞跃的基本规律必然会产生两方面的重大成果,即实践探索成果和理论探索成果。这是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和两个阶段,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的辩证统一。实际上,我们党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内在逻辑的认识和把握是在历经革命、建设和改革的长期探索基础上逐渐明确起来的,就延安时期毛泽东的论述和党的其他重要文献的概括和表述看,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并没有做出这样两个层次的明确区分。

(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果形态的明晰概括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人在对不同历史时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进行梳理和概括的过程中,对其成果形态的认识日益清晰和更加明确。

1.“两条道路”,即有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这是对实践探索成果的概括,是党的十三大的重大贡献。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党和国家工作重心的战略转移,我们在实践中逐渐开辟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党的十三大从党的全部历史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大视域下总结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发生的历史性变革和取得的历史性成就,不仅在党史上首次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两次历史性飞跃”的崭新概念,而且从实践探索角度把党成立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大成果概括为找到了“两条道路”。十三大报告指出: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历经60多年,其间发生了两次历史性飞跃:第1次发生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其成果是找到了有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第2次发生于改革开放新时期,其成果是开始找到一条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道路。[31]56党的十三大关于“两次飞跃”“两条道路”的理论判断,具有重大现实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为我们科学划分党的历史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史,提供了重要坐标。

2.“两大理论”,即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这是对理论探索成果的概括,是党的十五大的重大贡献。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在实践探索基础上不断进行理论创新,创立了以改革开放为鲜明时代特征的邓小平理论。党的十五大把邓小平理论确立为党的指导思想并写进党章,同时从理论探索的角度来概括总结党成立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两次历史性飞跃”获得的重大成果。十五大报告指出: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实际相结合有两次历史性飞跃,产生了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12]9党的十五大关于“两次飞跃”“两大理论”的科学判断,为我们正确认识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特别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提供了重要指导。

3.“道路和理论”,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是党的十七大的重大贡献。十七大在十三大、十五大分别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践成果和理论成果做出科学概括的基础上,整合了我们党改革开放以来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理论创新与实践发展的全部成果,在创新性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念并把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包含其中的同时,首次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科学内涵做出完整概括。因此,从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形态的概括和阐述看,十七大的贡献在于概括的综合性,即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由道路和理论两个方面构成的有机整体。这一新的概括,彰显了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的两个层次和两种形态,即实践形态和理论形态,前者体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后者体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党的十七大对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全部成果从实践和理论两个层面所进行的科学整合,为我们完整把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的表现形态,提供了整体性视角。

(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果表现形态的继续丰富

党的十七大以来,我们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识不断深化,从而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的表现形态也日益丰富。

党的十八大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切入,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成果的表现形态由2个层次扩展至3个层次。在十七大科学界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基础上,十八大继续完善其科学内涵,把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四位一体”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总体布局扩展为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增加了“促进人的全面发展,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等重要内容;同时,把十七大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科学内涵中加以阐述的“社会主义制度”抽取出来改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同道路、理论相并列并阐述了其科学内涵和基本结构。这样一来,我们党就把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内涵由十七大概括的道路和理论2个层面扩展为十八大概括的道路、理论、制度3个层面。并在此基础上,十八大号召全党要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32]13

党的十九大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成果形态由3个层次延伸到4个层次。党的十八大之后,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在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实践中,继续谱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篇章,把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明确概括为改革开放以来党的全部理论和实践主题并形成了一系列新认识。构成其鲜明特色和重要突破口的就是关于文化的重要论述。习近平在对十八大阐述的“三个自信”的深刻理解和全面把握基础上提出文化自信,指出:“我们说要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说到底是要坚定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33]17。他要求:“全党要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16]36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自信的内在根据,在于其以悠久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根基,以灿烂的革命文化为支撑,以先进的社会主义文化为引领,以伟大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为沃土,这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独特优势。“四个自信”的提出,推动着我们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含义的认识由道路、理论、制度3个层面扩展为道路、理论、制度、文化4个层面。这样就从实现途径、行动指南、根本保障和精神力量等方面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高楼大厦树起了4根支柱,也使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的具体形态相应地呈现为4个层次。由于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中国共产党的全部理论和实践的主题,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改革开放以来党的全部理论和实践的主题,因而改革开放以来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同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等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4个层次的内涵构成也就是改革开放新时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的4个层次。

从致思趋向看,无论是党的十三大还是党的十五大,都是从总结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的角度来概括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大成果。同样道理,如果用我们党对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大成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内涵构成和表现形态认识的最新发展来审视整个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史的话,那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不同时期实现的两次历史性飞跃和取得的重大成果都可以概括为道路、理论、制度、文化4个层面和4种形态。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1次历史性飞跃,开辟了中国特色革命道路,创立了毛泽东思想,确立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形成了新民主主义文化和社会主义文化;在改革开放新时期,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2次历史性飞跃,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创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确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这是我们党持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断进行实践创新、理论创新、制度创新、文化创新而获得的弥足珍贵的重大成果。

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分期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分期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产生的重大成果密切相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实现的历史飞跃和产生的重大成果,是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过程的长期积淀为前提,没有这样的历史过程不可能有这样的重大成果,只有科学划分这一历史过程,才能更深刻地理解这些成果。从历史过程看,由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和推动的伟大事业,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和实践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中心内容,因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划分必然同中国共产党的历史相一致;从历史分期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作为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经验、基本规律、重大成果相并列的重要内容,其历史划分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重大变革及其所取得的重大成果为标志。

(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4个历史时期

按照以往的划分,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从宏观上分为革命、建设和改革3个历史时期,这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经历的3个时期。改革开放以来党的重要文献都采用了这一科学划分,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也沿用了这一提法。这是依据党在不同时期面临的主要任务所提取的“革命”“建设”“改革”3个关键词而命名的,成为3个历史时期划分的重要标识。

按照与时俱进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品质,需要深入探讨新时代在党史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中的重要地位,即新时代能否成为继改革开放之后的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做出这一判断的历史根据在于新时代是否具备与改革开放时期相区别的显著特征。党的十八大以来,在党领导人民历经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不懈探索取得历史性成就的基础上,我们迎来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同改革时期相比,新时代在所处方位、使命任务、主要矛盾、国际地位等方面都具有显著特征,其对中华民族的发展、科学社会主义的前途和世界现代化道路都具有不可估量的意义。由于这一时期党面临的“总任务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34]15,其关键词是“复兴”,所以可以概括为“复兴”时期[35]。把复兴作为一个新的历史时期,主要是从特征和使命而言的,并不意味着在这一时期就不重视改革开放了,恰恰相反,为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更需要全面深化改革和继续扩大开放,正如习近平所说:“改革开放是决定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一招,也是决定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一招”[36]71,不过新时代更强调改革的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更强调改革必须围绕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总目标来进行,必须服务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把民族复兴作为党的十八大开启的一个新时期,也不意味着在此之前党的历史就与民族复兴无关,恰恰相反,实现中华民族复兴是从党成立以来几代中国共产党人矢志不渝的奋斗目标,而是说:“现在,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有信心、有能力实现这个目标”[36]35-36。这样一来,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中国共产党领导和推动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就有了前后相继、一脉相承的4个历史时期,这就是革命、建设、改革、复兴4个时期。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从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角度对党的历史进行概括,其中将新时代和改革时期相并列,[37]13-14这为我们划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把新时代作为改革开放新时期之后一个相对独立的历史时期提供了文献根据。

(二)新时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飞跃

总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不能不讲在这个历史进程中发生的伟大飞跃。因为量变积累历史,质变划分历史。所谓飞跃,在哲学上又称质变,它是量变积累的结果,是渐进过程的中断,因而成为划分事物发展过程的标志。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性飞跃就是划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的重要标志。

迄今为止,党的重要文献中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性飞跃的理论判断,仍然沿用党的十三大和十五大分别从道路和理论两个层面所做出的“两次历史性飞跃”的论断。党的十八大之后,我们党持续推进理论创新,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断增添新的时代内容。在此基础上,2015年2月《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在阐述“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时,率先明确使用“新飞跃”的提法,指出:“‘四个全面'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相得益彰,是我们党治国理政方略与时俱进的新创造、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践相结合的新飞跃”[38]。党的十九大把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治国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概括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并作为指导思想写进党章之后,中央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点教材——《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在阐述新思想的历史地位时做出了它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飞跃”[39]189的论断,该书的篇章结构由“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3部分组成,也包含着新思想是继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两次历史性飞跃之后新的飞跃的意蕴。有学者撰文明确提出:“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上,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次飞跃的理论成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二次飞跃的理论成果”,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又一次飞跃”。[40]

在笔者看来,目前学术界提出的新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又一次飞跃的理论成果的判断,是有实践根据的,即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做出重大实践创新,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性飞跃。尽管从十八大以来党的文献看,的确还没有关于思想理论新飞跃的明确论断,但近年来习近平在一系列重要讲话中多次提出并阐述过在党的领导下中华民族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伟大飞跃。2016年7月1日,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习近平用3次“伟大飞跃”来概括中国共产党为中华民族做出的伟大贡献[15]3-4;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做出科学界定之后,紧接着用“三个意味着”的句式来阐发新时代所具有的重大现实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第一条便是“意味着近代以来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34]8;2018年5月4日,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习近平更明确地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角度阐述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改革开放以来和新时代中华民族所经历的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3次“伟大飞跃”。[37]13-14理论的根据在于实践。既然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践中,中华民族已经实现和正在实现着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3次历史性飞跃,那么与实践的3次历史性飞跃相对应,同样可以说我们党在思想理论上继革命、建设和改革时期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两次历史性飞跃之后,在新时代实现了又一次新的历史性飞跃。否则,没有理论的飞跃,实践的飞跃就无从谈起。因为成功的实践离不开科学理论的指导,理论历史性飞跃是实践历史性飞跃的前提。按照马克思主义关于实践和认识的辩证关系原理,没有一定的实践基础和经验积累,不可能发生认识的飞跃;但认识具有相对独立性和主观能动性,理论和实践的发展并不是完全同步的,不能机械地认为21世纪中叶实践的飞跃和理论的飞跃同时实现。实践对理论的决定性和理论的相对独立性,使得理论既不能脱离已有的实践基础和物质条件,但其产生又具有一定的超前性,从而成为实践的科学指导。

(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性飞跃之间的衔接问题

从理论上阐明两次历史性飞跃之间的衔接问题,是解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飞跃的关键并为之提供理论根据。由于理论的历史性飞跃是全局性、整体性、突破性的理论创新,因而每一个重大理论的形成和确立必然要经历一个逐渐积累的过程,也有一个继续丰富完善的过程,发展到一定阶段又会产生新的飞跃,从而构成党的思想理论由量的积累—质的飞跃—量的积累—质的飞跃的完整链条,其中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阶段性和连续性的辩证统一关系。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具体实际相结合,科学总结中国革命的丰富经验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初步经验,创立和发展毛泽东思想,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1次历史性飞跃的理论成果。1937年《实践论》《矛盾论》的发表,标志着毛泽东哲学思想的成熟;1939—1940年《〈共产党人〉发刊词》《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的发表,系统回答了中国革命的一系列基本问题,标志着毛泽东思想在整体上走向成熟;1945年党的七大确立了毛泽东思想在全党的指导地位,中国共产党人第1次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写进党章,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进程中的第1次历史性飞跃。其后毛泽东思想的一系列发展,特别是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的发展,按照龚育之先生的观点,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次历史性飞跃的延伸和第二次历史性飞跃的准备”[41]9-10。这就是说,理论历史性飞跃实现之后的丰富发展具有延伸和准备双重性质,需要辩证理解和全面把握,不能只看到一个方面而否定另一个方面。如果不承认它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已有理论成果的延伸而将其纳入新的历史性飞跃的范畴,就会抹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阶段性;如果将其局限于已有理论飞跃的延伸而看不到它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飞跃的理论准备,就会抹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连续性。

在改革开放时期,以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具体实际相结合,科学总结社会主义建设历史经验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新的实践经验,创立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2次历史性飞跃的理论成果。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以邓小平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系统回答了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系列基本问题,创立了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党的十三大对这一理论做出初步概括,十四大对其进行系统总结,十五大从理论创立者的角度把它称为邓小平理论并作为指导思想写进党章,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2次历史性飞跃。党的十三届四中全会以来,以江泽民、胡锦涛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科学总结治党、治国新的宝贵经验、适应新的发展要求,系统回答党的建设和科学发展的一系列基本问题,形成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构成一个有机整体,都属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2次历史性飞跃的重大理论成果。

在新时代,以习近平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新时代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科学总结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治国理政的新鲜经验,创立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历史性飞跃的理论成果。党的十八大以来,我们党系统回答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系列基本问题,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历史性飞跃。党的十九大把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党的指导思想写进党章,为党领导人民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并进而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提供了科学的理论指导和行动指南。这里有一个如何把握新时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飞跃的理论准备问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飞跃和衔接的辩证关系原理,成为科学理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历史性飞跃的理论根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既有理论飞跃的节点,又有理论的延伸和准备。就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创立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飞跃的理论准备而言,其本身不仅经历了从萌芽、初步形成到成熟的长期探索过程,而且从党的指导思想之间一脉相承的关系看,在我们党创立邓小平理论、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二次历史性飞跃之后,这一理论在实践中的继续丰富和发展,都是已有历史性飞跃的进一步延伸和新的历史性飞跃的理论准备,为新的历史性飞跃奠定了不可或缺的重要理论基础。还应当看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创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性飞跃在新时代的实现,并没有结束我们党对真理的探索,而是为认识真理开辟了新的道路。在应对新的时代挑战、经受新的重大考验、解决新的实践难题中,我们党还会形成新的理论,这些既是新思想的丰富发展和继续延伸,又为将来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飞跃做了理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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