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老友亢西民教授嘱我为其博士毕业生田菊的大作《爱尔兰戏剧运动在中国的百年回响》一书写一篇序。事出有因,几年前在田菊博士论文以此题目开题论证时,我提出一些易于操作且尚显中肯的意见,现今田菊的论文已顺利完成,并修改、整理成书,即将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付梓出版,我欣然应允。
当下的学术论文写作,无论是硕博士毕业要完成的论文,还是带有某种功利性而不得不在刊物发表的论文,应该有两个学术准备:一是要掌握充分的相关材料作为写作基础,二是要提出相對有价值的问题进行解决。前者规范“有一分材料说一分话”,以尽可能多的翔实材料作为论述的依据。后者强调对相关材料进行梳理与分析,导出自己的独立思考、判断和预设。缺乏这两种意识,就不是学术研究的思维。因此,学术论文的写作者需要大量的阅读、借鉴,学习经典,培养通识,求取“致广大尽精微”的本领。近代学人文廷式在《闻尘偶记》开篇即写道:“闻事不记,释家之智;闻事辄录,史家之学。”看来治学之法,“释家之智”和“史家之学”都不可或缺。这对当前学界出现的肤浅学风和不学无术,无疑是一记振聋发聩的响雷。
田菊博士刻苦攻读三年,尤对爱尔兰戏剧文学用功最勤。她依靠自己本硕连读英语专业的优势,在大量阅读爱尔兰戏剧文本时一有体会每每记下,坚持数年,收获多多。她生活在中国,注意到爱尔兰戏剧运动在中国近现代之际翻译、介绍,改编、演出的情况以及对中国现代文坛上“国剧运动”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影响,最终通过大量史料的整理、分析与研究,描绘出爱尔兰戏剧运动在近现代中国百年来传播的轨迹。作为对中外影响与接受这一文艺现象的解析,书中对诸多具体的中国作家在接受爱尔兰戏剧运动影响时的改造与变异,都作了实事求是、颇有见地的阐释。对影响与接受双方在历史背景上的契合点、民族心理的共鸣处,以及相似的文化心理结构等方面都有充分的理解,对一个青年学者来说把握这种跨度是难能可贵的。
当前,视综合材料为符号的学术观念,以大数据、新媒体为中介的新方法,对当代戏剧艺术的文化诗学研究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不少年轻的学者对传统的论说方式产生了从心理到实践上的逆反,导致了一种格外注重文学艺术外部的关联,忽视文学艺术本体内部关系的浅表研究方式的流行。还有人热衷于用西方时髦的词语和理论套用中国鲜活的文艺现象,忘却了学术研究中必不可少的对社会学方法进行探索性实践的重要环节。田菊的写作则不然,符合当前中国学术发展的大趋势,站在中国学术研究的立场上,放眼国际学术动态与中国的关系,运用跨越多种界限的研究方法,对爱尔兰戏剧运动的美学思想和创作理念的产生、发展与成就进行了深入探讨。在此基础上,学术研究延伸到被中国现代一些剧作家借鉴模仿,从而掀起的现代中国戏剧复兴运动,即“国剧运动”的范畴。这种研究范式丰富了中国现代文艺思想发展史的内容,表现出学术史不断进步的意义。
一般而言,学术著作写作之初,明确的问题导向不是很突出,也难以预设解决问题的尽善尽美的方法,因此在写作过程中往往会感到相关知识的匮乏、理论欠缺和方法不当,实际情况是,会产生边学边用的现象。田菊的写作也发现有些理论阐发尚不够深透之处,我想这是一般初涉学术圣地者难以避免的,也是她今后进一步提升学术研究水平的空间所在。希望今后能看到她更为上乘之作,为学术百花苑再添奇葩。
仅以此小文为之序。
作 者: 孟昭毅,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天津市比较文学学会会长、中国比较文学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外国文学学会理事,主要从事东方文学、比较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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