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冰尝雪

2021-02-04 07:42
悦游 Condé Nast Traveler 2021年2期
关键词:心间金顶落雪

四川博物院馆藏一张唐代古琴,名唤“石涧敲冰”。

此琴曾为元朝大政治家耶律楚材旧藏。耶律楚材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九世孙,博闻广识、学通汉蒙,曾匡佐成吉思汗父子两朝逾三十年,一生雅好琴乐,称家中所遗“唯名琴数张”。

弹指千年,古琴遗音久经风鹤而绕梁不绝。如周琴“号钟”、明琴“奔雷”,闻其名仿如见其声势之激越浩荡;唐琴“九霄环佩”“大圣遗音”,则寻求音色上的登峰造极,拟凤鸣玉碎之声自虚空袭来。而这张“石涧敲冰”的故主另辟蹊径,独上寒山,听石涧流泉铮淙,立绝壁敲冰尝雪。如此的高古雅趣在而今看来,也尽是率真可 爱。

我第一次赏雪是在京郊的潭柘寺。眼观古寺覆雪、山林皆白,抚触落雪时那冰凉的一颤瞬间把时空转换。雪落无声,石涧敲冰的清音却悄然入耳,不知耶律楚材可曾抱琴独往寒山石涧,抚弹一曲,奏合这冰雪琉璃世界的孤绝冷清;纤音入云,时光流转,千山万径中的柳宗元却已化身为孤舟老翁,独钓寒江雪;红泥小炉旁的白居易正摩挲着双手,笑叹能饮一杯无?人间岁寒,落雪飘然入诗入画,也化进心间。

随着旅行经历的累积,我赏雪的际遇与心境也愈加丰富。当我身处稻城亚丁客栈的露台上,远观雪中群山环抱的冲古寺时,那样庄严肃穆的景象牵引而动的是我心中的敬畏;当我登上峨眉金顶时,日升之时的万丈金光将覆雪之下的金顶胜景照射得恍如仙境,我心中是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无限感叹;当我驱车沿落基山国家公园 Alpine Ridge Trail盤山而上时,在恣意挥洒的盛夏光景中,成群的麋鹿在高山草甸与皑皑积雪的交织里逡巡游荡,满心皆是对自由的向往;每当北京落下第一场雪,我心中所念所想的却永远是遥在南方的家人,窗外静静飘落的每一片雪花,落在我的心间,也落在远方思念之人的肩上。

日月长照,四时更迭,雪既是结束,也是开始。春日画舫听雨,夏日枕荷而眠,秋日落木抱根,冬日雪度梨开。2021年,愿每一个归家的你都有亲爱的人为你掸尽落雪,温柔相待;也愿你在每一段再次出发的旅程中都初心坚定,雪尽马蹄 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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