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绪生
(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 党的建设教研部,北京100091)
政党作为现代政治体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政治力量,普遍存在于绝大多数民族国家的政治舞台,政党政治的影响已深入渗透到民族国家政治各方面。据不完全统计,在当今世界200多个国家和地区共有5 000多个政党[1]。在世界政党之林中能够领导革命并长期执政的大党老党不多,而能够长期坚持推进革命并具有自我革命精神的大党老党更少。中国共产党是世界政党中少数具有长期坚持推进伟大革命并注重发扬自我革命精神的革命政党。作为当今世界规模庞大和党龄近百年的大党老党、在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中国共产党不仅在自身建设的纵向伟大实践中体现自我革命的优势,而且在与其他政党的横向比较中体现自我革命的优势。本文选取苏联共产党①关于苏联共产党建党时间,一般把1898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一大视为苏共创建时间,而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前身可追溯到1883年普列汉诺夫组织成立的俄国第一个马克思主义团体——劳动解放社。如果从劳动解放社创建开始计算,苏共也可算作百年大党老党。和中国国民党②本文研究在大陆时期的中国国民党。作为比较研究对象,在政党比较视域下分析中国共产党如何吸取其他政党自我革命的经验教训,如何通过自我革命破解大党治理大国的难题、老党长期执政的难题。
大党治理大国,注定要面对长期执政难题。如果长期执政的大党老党不能发扬自我革命精神解决这一难题,就会因问题积重难返而在内外交困中走向人亡政息。苏联共产党是第一个在民族国家范围内建立起社会主义制度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同时也是世界政党政治中一党连续执政时间最长的执政党。从1917年十月革命胜利到1991年苏联共产党亡党、苏联解体,苏联共产党一党连续执政了74年。苏联共产党领导苏联人民建设了一个强大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二战结束后领导建立了强大的社会主义阵营,在冷战时期以超级大国身份与美国相抗衡斗争。苏联共产党以实际行动探索了马克思主义政党如何在一个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建立社会主义工业化国家的发展之路,同时为其他国家共产党领导革命和开展建设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教训。1991年8月,苏联共产党突然垮台,随后苏联轰然倒塌,其中原因是多方面的。从党的自我革命角度看,苏联共产党在长期执政过程中弱化党的领导和忽视党的建设,导致苏联共产党从充满生机活力、勇于自我革命的党逐渐转变为思想保守僵化、体制机制固化、顽瘴痼疾缠身的老大党,最终因丧失自我革命精神而亡党亡国。
作为高度重视思想建设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苏联共产党自我革命精神的丧失始于党的思想建设领域。列宁主义是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党在领导俄国革命和苏联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形成的,是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的马克思主义。1939年3月,联共(布)十八大党章首次把列宁主义写入党章,明确规定“党以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理论作为自己工作的指南”[2]。苏联共产党在确立马克思列宁主义为党的根本指导思想后,在长期执政过程中不注重推动党的思想理论发展和创新,教条主义导致思想僵化,修正主义导致思想西化。列宁去世后,从斯大林、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到戈尔巴乔夫等苏联共产党领导人都没有形成对列宁主义发展和完善的思想理论体系。尽管有“斯大林主义”“赫鲁晓夫主义”“勃列日涅夫主义”等提法,但这些提法从未成为苏联共产党的指导思想,而且有些提法包含贬义和引起很大争议。斯大林时期苏联共产党指导思想即出现僵化保守的禁锢倾向;赫鲁晓夫改革时期苏联共产党意识形态领域出现“解冻”趋势,但赫鲁晓夫提出的“三和两全”路线蜕变为修正主义思想;勃列日涅夫时期重回僵化保守状态,进入思想理论发展“停滞”时期;戈尔巴乔夫改革时期以“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取代马克思列宁主义。在“民主化”和“公开性”改革思想指导下,苏联共产党指导思想出现了放任化、多元化、无序化发展,广大党员和干部陷入思想混乱状态。当时苏联共产党中央宣传部长雅科夫列夫作为主管意识形态工作的高级干部利用各种场合大肆鼓吹所谓“民主化”和“公开性”,成为在思想文化领域的“反共急先锋”和“社会民主主义的拥护者”。在戈尔巴乔夫和雅科夫列夫错误思想指导下,苏联共产党意识形态领域出现极为混乱局面,导致一些党员和干部出现理想信念动摇和精神缺钙滑坡等严重的思想问题。苏联共产党后期的蜕变始于思想领域,戈尔巴乔夫改革时期思想建设方面的失误加速了苏联共产党亡党的进程。习近平指出:“我们常说,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信念不牢也是要地动山摇的。苏联解体、苏联共产党垮台、东欧剧变不就是这个逻辑吗?”[3]抛弃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指导,共产党就不再成为马克思主义政党;丧失了思想上自我革命的精神,共产党就不再拥有旺盛的生命动力。
严密的组织性、严格的纪律性,既是共产党鲜明的政治优势和重要特征,也是不断增强党的创造力、凝聚力、战斗力的重要保证。坚持民主集中制根本原则,执行正确的组织路线对于坚持党的领导和加强党的建设及实现长期执政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苏联共产党在列宁时期能较好执行民主集中制原则,然而自斯大林担任党和国家领导人以来,苏联共产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未能正确贯彻好民主集中制原则。“民主集中制原则被严重扭曲,从少数人直到个人专断”[4]。在高度集中领导体制下,党的最高领导和各级党组织书记的个人独断专行,严重影响了党组织的生机活力和党员民主参与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在赫鲁晓夫改革时期,为改革干部队伍结构,在干部政策上推行任期制和轮换制,采取大规模更新干部队伍的措施,但同时带来干部队伍不稳定问题。到了勃列日涅夫时期,由于过分强调干部队伍稳定,又走向另一极端形成事实上的干部终身制,干部长期连任导致队伍不断膨胀和年龄严重老化,严重影响干部队伍梯队建设和高层决策机制。“干部体制的老化与僵化,不仅使整个党员干部队伍暮气沉沉,效率低下,而且也在不断强化着党内的官僚主义作风,严重阻碍甚至是隔断了党组织内部成员之间以及党与人民群众之间的血肉联系。”[5]在戈尔巴乔夫改革时期,苏联共产党彻底放弃民主集中制,采取了允许派别存在的“民主制”,党内高层出现了以戈尔巴乔夫为代表的“主流派”、以利加乔夫为代表的“保守派”、以叶利钦为代表的“激进派”[6]。此后,苏联共产党不仅党内有派,而且党外有党,出现了新建立的党、分裂而成的党、由政治性组织转化而成的党、旧党复辟[4]。由于苏联共产党中央缺乏权威领导,党内高层的派别化和斗争激烈,导致各级党组织迷失了方向、乱了阵脚,特别是基层党组织软弱涣散。“面对苏共上层的分裂与争斗,基层组织生活的失常,党员作为个体对党的前途和命运愈加迷茫和无能为力,他们失去了方向和信心。”[6]在苏联共产党二十大前后,党内出现了党员大规模的退党潮,进而导致“苏共拥有20万党员时夺取了政权,拥有200万党员时候打败了希特勒,而拥有近2 000万党员时却失去了政权。”[3]斯大林之后的苏联共产党始终未能形成一个坚强有力的领导集体核心,在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过程中没有及时修正错误的组织路线方针,缺乏以勇于自我革命精神解决党的领导、自身建设和治国理政中的重大问题,在长期的问题积累和负重前行中步履蹒跚,最终走向亡党亡国的不归路。
马克思主义政党高度重视党的作风建设,特别是执政党的作风建设。“执政党的党风问题是有关党的生死存亡的问题。”[7]苏联共产党在领导人民进行革命和建设过程中,积累了优良作风特别是密切联系群众的好作风,在巩固苏联社会主义政权和领导社会主义建设取得成就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苏联共产党一党长期连续执政过程中,党内不正之风逐渐滋生蔓延,由特权思想与特权行为引发的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严重影响党的形象和公信力。苏联社会科学院在1989年进行的关于苏联共产党代表谁的利益的问卷调查,“认为苏共代表劳动人民的只占7%,代表工人的只占4%,代表全体党员的只占11%,而认为代表官僚、干部、机关工作人员的竟达85%”[8]。在问卷被调查者反馈的苏联共产党主要代表的是党和国家机关官僚特权阶层,主要是“指按照一定的职务名册直接任命、相应地掌握着国家执政资源并且按职级合法享受不同特权的一部分人。俄语中专门有一个词来表示它,翻译成中文,有的用‘官员名册’、有的用‘在册官员’”[6]。官员名册制形成于斯大林时期,在“官员名册”上担任一定职务的干部享有特殊的政治待遇和生活待遇,构成整个苏联党和国家的封闭的特权阶层。官员名册上的官员,有的在戈尔巴乔夫改革中成为既得利益集团,有的成为推动苏联共产党亡党、苏联解体的一支重要力量,有的在苏联解体后成为俄罗斯的经济寡头或新政治权贵。苏联共产党的特权现象在整个干部队伍中的蔓延始于勃列日涅夫时期,他扩大了干部特权的享有人数,提高了特权标准,大幅度推开针对党员干部的免费食堂、高级别墅和豪华汽车等特权。勃列日涅夫作为苏联共产党最高领导人,他本人及其家属的享乐主义、奢靡之风和滥用特权做法在全党和广大人民群众中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在戈尔巴乔夫时期,官僚特权问题不仅没有得到根本解决,而且其改革失误为官僚特权阶层进一步异化提供了特殊的客观环境和条件,甚至其本人也坦然接受了各种特权待遇。戈尔巴乔夫在辞去苏联总统下台前曾会见叶利钦,希望下台后能为他保留六项待遇①第一,保留政府豪华别墅;第二,保留自己的秘书队伍;第三,高额的退休金;第四,专门的司机;第五,24小时保镖保护;第六,家族利益保障。,但五项待遇要求被叶利钦拒绝了,只保留了退休金待遇一项。主导苏联改革的苏联共产党领导人在下台前还在为自己的政治待遇讨价还价,可想而知这样的改革者何以能真正全面深入推进苏联党和国家改革进程。叶利钦在《我的自述》中写道:“当人们了解到这令人愤怒的社会不公,并看到党的领袖不采取任何措施以制止党的高层人物对财富的这种不知羞耻的掠夺,就会失去最后一丁点的信任。”“没有信任,也就谈不上有任何前途的、真正的改革。”[9]苏联共产党执政后期日盛的不正之风及由此衍生的各种矛盾和问题,导致苏联共产党严重脱离人民群众,人民对苏联共产党失去了信任、放弃了支持。在苏联共产党处于生死存亡关头,苏联民众为苏联共产党举行了一场“静悄悄的葬礼”。
腐败被称为“政治之癌”,是政党特别是执政党面临的最大威胁。对于长期执政的政党而言,能否以自我革命精神解决腐败问题,直接决定了执政党的兴衰成败。在苏联共产党垮台的众多原因分析中,形成广泛共识的基本观点是苏联共产党在长期执政过程中没有跨越腐败的陷阱,其亡于腐败分子之手。“美国一个专门研究俄罗斯问题小组的负责人弗兰克·奇福德说:‘苏联共产党是惟一一个在自己的葬礼上致富的政党’。可以说,搞垮苏共的主要力量并不是反共分子,而是苏共党内的腐败分子。”[8]列宁在领导党和苏维埃政权建设中高度重视反腐败,对惩治和预防腐败提出了一系列宝贵思想。他将苏俄政治教育工作者面临的任务概括为三大敌人,即“共产党员的狂妄自大”“文盲”“贪污受贿”[10]。斯大林强调同贪污和浪费国家财产的人作斗争,必须得到千百万工人群众的支持,只有让工人和劳动群众揭发执政党工作中的缺点,才能使党的工作和建设不会保守、停滞和出现腐败现象[11]。斯大林时期采取严厉的措施惩治当时党内存在的腐败问题,甚至以严酷的“清洗”手段和方式纯洁党的队伍。在苏联共产党执政的后期,由于权力缺乏有效的制约和监督,管党不力和治党不严导致腐败问题丛生,贪污受贿、奢侈腐败、盗窃国库等腐败大案要案不断。苏联共产党的腐败案件不仅涉及党的各级领导干部和政府官员,甚至连党的最高领导人勃列日涅夫本人及其家人都深陷腐败的泥沼。在勃列日涅夫执政后期,莫斯科和各加盟共和国的贪污腐化问题愈演愈烈,“渔业案件”“索契案件”“克拉斯诺达尔案件”“海洋案件”“乌兹别克案件”等大案要案,都严重损害了苏联共产党的形象和权威,给党和国家带来严重损失,在广大党员和人民群众中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有研究者概括了勃列日涅夫时期腐败案件的特点,是“层次高”“贪污受贿案值大”“牵涉面广”“情节恶劣”[12]。安德罗波夫在担任苏联共产党领导人期间,以惩治贪污腐败作为推动改革的突破口,通过加强法制和在政府内部加强纪律,加大执纪力度,对贪污受贿等违法行业及犯罪行为进行有力打击。安德罗波夫在整肃党风党纪、重塑党员干部形象、解决群众反映的问题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安德罗波夫的反腐举措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很遗憾随着安德罗波夫在任上去世而中止,一些腐败问题卷土重来甚至更加严重。在苏联共产党被宣布解散时,一些党员群众自发聚集到党中央大楼前痛斥党员干部的腐败现象。原苏联共产党中央书记处书记、前国家杜马副主席库普佐夫说:“我们路过的时候,他们纷纷向我们吐痰,侮辱我们。这是我人生经历的最屈辱的一刻。”[13]苏联共产党未能以自我革命精神防范和化解党的腐败问题,使腐败成为压倒自身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中国进入现代政治体系以来,在中国政党政治舞台上出现过很多政党,但真正对中国政治发展进程有决定性影响的政党只有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有研究者认为,“国民党和共产党是一根藤上结的两个瓜。”[14]国共两党在历史上有两次合作,分别是在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时期,两党均“以俄为师”,在组织形态和政治文化上具有许多相通和相似之处,可以说具有“同源性”和“同构性”[14]序51。国民党作为中国现代政党政治的先驱,在推翻两千多年封建制度和建立现代民族国家体系中体现了一个革命政党的鲜明特质。“国民党政权是中国历史上出现的第一个党治政权。它的建立,标志着中国政治形态在漫长的王朝帝制崩溃后,中经民初军阀政权的过渡,开始向一种新的党国体制转型。”[14]自序1从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到1949年国民党败退到中国台湾一隅,国民党领导下的南京国民政府为何在大陆执政仅22年即走向溃败?导致国民党在大陆失去执政地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国民党未能在执政党建设中发扬自我革命精神解决自身问题。“一个最初充满活力的革命党,如今已老态龙钟,勉强维持着门面,再也看不到乐观地奔向未来的那种青春朝气。”[15]在全国执政后不久,国民党即放弃革命立场、丢掉革命精神,出现暮气沉沉、纲纪松弛、腐化堕落问题,先后失去在大陆和台湾地区的执政党地位。
国民党作为革命政党,建党初期比较注重党的宗旨和信仰建设,把三民主义确立为党的根本指导思想。国民党创建者孙中山在同盟会创立初期提出了三民主义的思想理论体系。他在1905年《民报》发刊词中最早提出三民主义表述,“余维欧美之进化,凡以三大主义,曰民族,曰民权,曰民生”[16]。1906年底,他在《民报》创刊周年庆祝大会发表演说中对三民主义作进一步解释:民族主义是通过民族革命,实现由汉民族掌握国家政权,扫除恶劣政府的“根本”;民权主义是政治革命的根本,颠覆君主政体,建立国民政府;民生主义是政治革命之后对社会革命的预防策略,解决社会问题,核心是解决土地问题。随后,三民主义作为国民党政治理念的核心,对国民党的建设具有重要指导意义。新三民主义是孙中山生前对三民主义思想修正的最后一个版本,即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形成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思想。三民主义作为国民党“以党治国”的重要理论依据,在国民党内的权威性是不容置疑的,因此被写入《中华民国宪法》。然而,孙中山去世后,国民党内部对三民主义的解释形成不同流派,如戴季陶的“民生三民主义”、胡汉民的“连环三民主义”、改组派的“科学三民主义”等。蒋介石担任国民党领导人期间,根据自己的思想解释三民主义,突出特点是三民主义儒学化,结果是扭曲了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引导国民党及其政权走上邪路。虽然国民党利用执政优势,通过各种方式宣传教化党员、干部和民众,构建以三民主义为核心的主流意识形态,但自20世纪30年代起,国民党就出现三民主义信仰危机。除了国民党内部对三民主义解释分歧、党内派系斗争、不正之风和贪污腐败等,特别是领导层对三民主义精神的背叛,造成党内三民主义信仰的动摇和缺失,使国民党失去维系组织凝聚力的精神纽带,整个政党失去了灵魂。在南京国民政府后期,三民主义的意识形态功能软化,加之三民主义主张贯彻执行不彻底,导致民众对三民主义从动摇、怀疑到否定、不信再到失望、放弃,三民主义失去了动员凝聚民众的价值和在民众中的公信力,更使国民党的执政合法性出现了危机。
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孙中山在“以俄为师”思想指导下对国民党进行改组,以民主集权制(有时也称为民主集中制)作为国民党的组织原则,以此加强国民党的组织体系建设。“1924年改组以后,国民党才由一个隐秘的、封闭的、精英型的革命党,逐渐转变为一个开放的、具有较广泛群众基础和较强政治动员能力的革命党。”[14]231924年国民党一大通过的“纪律问题”的议案规定:“大会以为国民党之组织原则,当为民主主义的集权制度。”[17]该议案对民主集权制作进一步阐释:“吾党夙抱国民革命之宗旨,欲求取得政权,实行三民主义,若无民主集权制度之组织及纪律,则必不能胜利。无组织之政党等于无政府主义者之俱乐部,绝非民众之先锋队,决不能为民族解放而斗争,故亦决不成其为政党。”[17]38这标志着国民党正式宣布以民主集权制作为其根本组织原则,以民主集权制指导改组后的国民党政治生活。根据国民党的解释和实践操作,国民党把执行的重点放在了集权,强调党总裁的个人集权。孙中山去世后,在蒋介石担任国民党领导人期间,国民党内派系林立、勾心斗角情况日益严重,派系纷争成为国民党极具特色的政治文化,为国民党在大陆失去执政地位和在台湾地区党内分裂埋下“地雷”。有研究者把国民党派系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以军队、地盘为凭借的地方实力派,如李宗仁和白崇禧的“桂系”、阎锡山的“晋绥系”、卢汉和龙云的“滇系”、陈诚的“土木系”;另一类是没有军队、地盘的政治性派系,如西山会议派、改组派、CC系、力行社和政学系等。在两大派系划分基础上,国民党组织形态的显著特征可以概括为“党的派系化”和“派系的党化”交相并举,前者指“国民党党机器由北伐时期指导全国政治军事的核心权力组织逐渐蜕变为一个由单一政治派别所独掌和垄断的权力工具”,后者指“在党机器沦为派系工具的同时,另一些派系发展成为具有自主性和独立性的准政党组织”[14]259-261。对于国民党内的派系斗争,蒋介石心知肚明并在1938年国民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上曾下令解散党内所有的“小组织”,但是派系争斗不会因“一纸命令”就自然消失,而是依然盛行不衰、争斗不断。国民党政论家任卓宣指出:“党内派别林立,在大派别中又有小派别,每一派别都反对其他派别。”[15]153-154国民党的派系成了政治活动的主要工具:在政治领域,国民党内不同派别争权夺利缠斗不休;在军事领域,国民党内不同派系各自为战保存实力;在组织领域,国民党各级组织的特征是“上层臃肿,中层隔阂,下层虚弱”,基层组织的突出特点是“空”“穷”“弱”“散”[14]355-360。国民党的党纪松弛,制定的党纪党规条例执行力差,对党员没有多大约束力。大多数党员游离于党组织之外,多数党员不过组织生活、不缴纳党费、不随工作调动转移党籍,违法乱纪也不会受到党纪惩处,甚至有的在党内受到处分,却在政府机关被提升。蒋介石在败退台湾前讲话中指出:“老实说,古今中外,任何革命党都没有像我们今天这样的没有精神,没有纪律,更没有是非标准。这样的党,早就应该被消灭淘汰了。”[18]
在推翻封建帝制和北伐战争时期的国民党基本保持了革命政党的优良作风。1924年在孙中山新三民主义指导下的国民党改组,使其在意识形态和组织体系上获得了新的生命力;“扶助农工”政策的提出及实践,使其拥有了一定的阶级基础,特别是长期受剥削、被压迫的民众的支持。国民党改组后设立了指导民众运动的组织机构五部——农民部、工人部、商人部、青年部、妇女部。国民党领导下的北伐战争胜利,既有国共两党的通力合作,也有广大民众的参与支持。国民党在北伐战争中通过五部机构与广大民众建立了密切联系,动员和组织民众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国民革命战争中,为国民革命战争胜利做出贡献。然而,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后不久,国民党即在1928年二届四中全会撤销五部机构,标志着国民党主动割断与民众的组织纽带,取而代之的“训练部”旨在规训和控制民众,民众团体异化成了官僚衙门[14]152-155。在国民党取得执政地位后,国民党很快完成了从革命党向执政党转型,体现在党民关系上就是从组织动员的参与体制转变为领导规训的控制体制,党群关系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蒋介石在1932年承认,“中国革命已经失败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是恢复中国国民党1924年的革命精神”[19]。可见,取得执政地位后的国民党干部及其国民政府官员很快就丧失了革命精神和革命勇气,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在干部和官员群体中日渐兴盛起来。易劳逸指出:“政府机构的无效率也许是国民党统治最虚弱的特征,北伐时期的革命者很快地变成了南京时期的传统官僚。”“伴随着工作人员的超编,南京的机关也变得象‘闲聊的咖啡馆’一样”[19]20。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士气低落,工作作风消沉,党群关系恶化,导致国民党干部、政府官员在民众和爱国民主人士中的观感极差。在国民政府作为陪都的重庆,曾流传着“前方吃紧,丧师失地;后方紧吃,醉生梦死”,讽刺国民党的一些干部和官员在战事吃紧的情况下仍然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奢靡之风。解放战争时期,普通民众编了一段歌谣揭露和讽刺国民党的不良党风政风:“半分责任不负,一句真话不讲,二面做人不羞,三民主义不顾,四处开会不绝,五院兼职不少,六法全书不问,七情感应不灵,八圈麻将不够,九流三教不拒,十目所视不怕,百货生意不断,千秋事业不想,万民唾骂不冤。”[20]国民党的不良党风政风,严重损害了国民党的形象和公信力,严重削弱了国民党执政的群众基础。在1949年决定中国命运之际,广大民众在比较国共两党作风后,抛弃了作风败坏的中国国民党,选择了作风优良的中国共产党。
国内外研究国民党问题的专家学者在这一问题上基本形成共识,即贪污腐败问题是导致国民党失去执政地位和南京国民政府垮台的最重要原因。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不久,国民党党员和干部队伍就出现了腐败趋势。1932年4月,杨公达等在《时代公论》上联名发表文章指出国民党党员的“四化”现象:“现在国民党党员的全体,大多数是腐化,次多数是恶化,再次多数是软化,余则不问党事的消极化。”[14]314易劳逸指出:“1930年代人们就感受到,贪污在各级政府中的普遍程度,已经超过了北洋军阀政府时期。许多观察家认为,贪污是南京统治的最卑劣的特征。”[19]28-29虽然国民政府公布了一批反对和惩治贪污腐败的法律及规章制度,但由于缺乏强有力的执行机制,导致反腐败规章制度无法发挥效力。监察院本是宪法赋予权力对政府官员实施监督的最高机关,但在清除贪腐方面根本无法发挥实效,成了安置没有影响的老人的闲散机关,被人嘲笑为政府内的“老人院”(敬老院)[19]28-29。抗战胜利后,国民党的贪腐行为在全党全社会形成一股赤裸裸的“刮收”浪潮。国民党在全国成立的接收委员会打着“接收”的旗号大发国难财,把所谓“沦陷区”的土地、企业矿山、国家财产拿来中饱私囊。各级政府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力巧取豪夺,被当时的媒体和民众讽刺为新的“五子登科”,即“金子、房子、票子、车子、女子(汉奸的妻妾)”是“接收大员”巧取豪夺的对象。解放战争时期,蒋经国在1948年被任命为上海经济管制副督导员负责“经济改革”:一是发行金圆券,收兑人民持有的黄金、白银、外汇;二是限定物价,打击囤积居奇。蒋经国采取铁腕执法方式,在上海“打老虎”,但打到国民党四大家族之一孔家大公子孔令侃的头上,最后因蒋介石出面干预,只好妥协,“打老虎”行动以失败告终。蒋经国“打老虎”行动的失败,标志着国民党在大陆执政时期惩治贪污腐败努力的彻底失败,国民党的贪污腐败问题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距离在大陆统治的崩溃时日不多了。在大陆执政的22年间,中国国民党从建党初期勇于革命、锐意进取、争取群众支持、有政治动员能力的革命政党逐步丧失革命精神和自我革命精神,蜕变为精神懈怠、组织散漫、派系林立、腐化堕落的老大党。国民党政权在大陆的失败,从党的自我革命角度看,归根到底在于其管党不力、治党不严,在于治理国家腐败无能和党员干部、官员贪得无厌,是国民党的腐败和无能使其彻底失去民心,最终被时代所淘汰、为人民所抛弃。
中国共产党历经革命、建设和改革不同时期风雨考验而历久弥新,在近百年的伟大发展历程中领导中国人民实现了从站起来到富起来的伟大飞跃,正领导中国人民从富起来向强起来的“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阔步前行。中国共产党取得成功的关键在于始终坚持党对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的领导权,坚持把自我革命精神始终贯穿于近百年发展的伟大历程、始终贯穿于领导中华人民共和国70多年建设的治国理政实践。
在党的思想建设自我革命方面,苏联共产党在列宁去世后历任领导人未能继承和发展好马克思列宁主义,没有形成正确指导党的建设的新指导思想,在教条主义和修正主义错误思想指引下误入歧路;国民党在孙中山去世后的领导人不仅没有继承和发展新三民主义,反而在党内右派分子的歪曲改造下变成了“以党治国”的集权统治思想,无法发挥党的指导思想在治国理政和理论武装方面的重要作用。与苏联共产党、国民党在思想建设方面的做法不同,中国共产党自建党以来高度重视和加强党的思想建设,不断推动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同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实践相结合,形成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坚持以一脉相承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理论成果武装全党,统一思想、统一意志、统一行动。“中国共产党人坚信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颠扑不破的科学真理,坚信马克思主义必须随着实践发展而不断丰富和发展,从来不把马克思主义看成是空洞、僵硬、刻板的教条。”[21]基于不同时期党和国家面临的形势任务,发扬勇于自我革命精神纠正错误的路线、方针、政策,带领全党和全国各族人民走向新的正确道路。延安整风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既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大转折事件,也是发扬自我革命精神纠正错误、坚持真理的伟大实践。中国共产党在运用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来解决中国革命实践问题的过程中曾犯过右倾投降主义、“左倾”盲动主义、“左倾”冒险主义的路线错误,导致党领导的革命事业和队伍建设遇到严重挫折。延安整风之前,党内存在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特别是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党八股三种不正之风对党的影响和危害尤甚。为提高全党的马列主义水平,解决党的思想理论和政治路线问题,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创造性地提出了通过开展整风运动来解决党的思想问题的办法,在延安和抗日根据地开展了整顿党的作风活动,探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践路径。党的七大把毛泽东思想确立为党的根本指导思想,既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个重大理论创新,也是党的历史上一次成功的思想建设自我革命的重要成果。十年“文化大革命”使党的思想理论和政治路线发展再次遇到严重挫折。为彻底纠正错误思想路线,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通过一场关于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纠正“左”的错误思想路线,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正确思想路线,开辟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局面。在40多年改革开放发展历程中,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同中国改革开放的伟大实践相结合,产生了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等重大思想理论成果,并及时写入党章成为全党的根本指导思想,用强大的思想理论武装全党。近百年的思想建设实践证明,中国共产党能够依靠自己和人民的力量纠正思想路线上的错误,在困难和挫折中奋起前进。既不走封闭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始终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注重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最新成果武装全党,这就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发展取得成功的重要保障之一。
苏联共产党是民主集中制原则的创建者和率先实践者,国民党在1924年改组后把民主集中制(其自称民主集权制)作为党的组织原则,两党都力图用民主集中制原则组建起强大的党组织队伍和执政骨干。然而,在两党的组织建设实践中,都未能把民主集中制原则精髓和精神贯彻始终如一,最致命的失误是把民主集中制割裂开来,前期片面地强调党的最高领导人的集中领导,后期片面地强调民主化而放任党内派别形成和分化,最后导致党的消亡或分裂。中国共产党在1927年第三次修正党章时,首次把民主集中制原则写进党章,即“党部的指导原则为民主集中制。”[22]1928年六大党章明确了民主集中制原则作为党的根本组织原则,并提出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原则的三项要求。针对长征途中张国焘“另立中央”、抗战时期各根据地和地方局不服从党中央政令及张国焘叛逃问题,毛泽东在1938年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政治报告中首次提出民主集中原则的“四个服从”[23]。1945年七大党章把“四个服从”作为民主集中制原则的核心要求写入党章,指出民主集中制“是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在集中指导下的民主”[22]51,并确立民主集中制的四项基本条件。中国共产党坚持以民主集中原则为根本指导,加强革命和建设时期党的组织建设,用严密的组织体系和严格的纪律把全党建设成为一支坚强团结、意志统一、行动一致的战斗组织和先锋队。粉碎“四人帮”后,党的十一届五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强调坚持民主集中制:维护党的集中统一,严格遵守党的纪律,坚持党性,根绝派性。1982年十二大党章总结十年“文化大革命”中未能贯彻好执行好民主集中制的教训,概括提出了改革时期民主集中制的六条基本原则要求,成为指导改革开放以来党的组织建设的一以贯之的根本组织原则。民主集中制实行民主基础上的集中与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相结合,坚持集体领导、民主集中、个别酝酿、会议决定的原则。集体领导、民主集中是党的领导的最高原则,个别酝酿、会议决定是重要的方法和程序。“党的历史表明,必须有一个在实践中形成的坚强的中央领导集体,在这个领导集体中必须有一个核心。如果没有这样的领导集体和核心,党的事业就不能胜利。这是坚持民主集中制的一个重大问题。”[24]中国共产党在民主集中制根本原则指导下,在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不同时期分别形成了以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集体,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领导集体,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新时代党中央领导集体,形成党中央对全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保证党的团结统一和中央政令畅通,推动党中央路线方针政策的贯彻实施,领导全党和全国人民取得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事业的伟大成就。历史和实践证明,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就在于有坚强的领导集体核心、严密的组织体系、强大的组织能力、严明的纪律规矩。如果没有这些要素,党就会变成一盘散沙,成为群龙无首、各行其是的乌合之众,失去凝聚力和战斗力,失去领导地位和领导作用。
苏联共产党和国民党在党的作风建设特别是执政党作风建设问题上,一个重大的失误就是在长期执政过程中没有把党风政风建设好,导致不正之风严重影响了执政党的形象和权威,严重削弱了党长期执政的群众基础和社会基础,在丢掉民心后黯然失去执政地位。坚持以自我革命精神净化与纯洁党员和干部队伍,建设风清气正和清正廉洁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这是中国共产党始终保持生机活力和朝气蓬勃、得以长期执政的重要保障之一。中国共产党在成立初期就高度重视党的作风建设,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伟大实践中形成了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三大作风,成为克敌制胜的力量源泉和有效法宝,也是党执政后的宝贵精神财富。1940年2月,毛泽东在延安民众讨汪大会上的讲演中指出陕甘宁边区“十个没有”的优良作风:“这里一没有贪官污吏,二没有土豪劣绅,三没有赌博,四没有娼妓,五没有小老婆,六没有叫花子,七没有结党营私之徒,八没有萎靡不振之气,九没有人吃摩擦饭,十没有人发国难财。”[25]同年初秋,他在与马列学院的邓力群等人的谈话中提出要用“延安作风打败西安作风”,“延安作风”是指中国共产党的作风,“西安作风”是指国民党的作风[26]。1941年至1945年,中国共产党通过延安整风运动纠正主观主义、宗派主义、教条主义错误,确立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实现了思想理论的革命化,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发展,为党领导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毛泽东在1949年七届二中全会上指出:“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我们有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个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武器。我们能够去掉不良作风,保持优良作风。”[27]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在全国范围内取得了执政地位,在领导国家建设的进程中继续发扬党在过去革命时期的革命热情、拼命精神,把革命工作做到底。比如,1950年至1953年,为克服上级机关官僚主义、居功自傲和“革命到头”思想,开展了党内整风运动,主要采取召开各级干部整风会议、举办整风训练班、学习文件等方式整风。1957年至1958年,开展反官僚主义、反宗派主义、反主观主义的整风运动,后期由于党的路线偏“左”导致反右斗争扩大化。1961年在农村地区开展检查和纠正“共产风”、浮夸风、瞎指挥生产风、特殊化风、命令风,反对贪污、浪费、官僚主义等不正风气,采取了放手发动群众的方式进行整风。1963年至1966年,在全国城乡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即“四清运动”,前期在农村中是“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和清财物”,后期在城乡中表现为“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和清经济”,最后从教育性质偏离正确方向而转入阶级斗争。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通过一系列的政治运动纠正党在领导建设中暴露的不正之风和贪污腐败问题,努力净化党的思想、政治和组织队伍,以勇于自我革命精神纠正“文化大革命”的错误。改革开放以来,在总结以政治运动方式管党治党的经验和教训基础上,中国共产党不断改进和创新自我革命的方式方法,采取以学习教育活动和依规治党方式推动党的自我革命,以正视问题的自觉和刀刃向内的勇气,全面加强和改进党的作风。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高度重视加强党的作风建设,以整治“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奢靡之风”为重点,坚持不懈纠正“四风”问题及由“四风”延伸出来的其他不正之风问题。他对全党提出明确要求:“作风建设永远在路上,永远没有休止符,必须抓常、抓细、抓长,持续发力、久久为功。”[28]通过深入持久抓作风建设,推进作风建设常态化制度化,以优良党风带政风促民风,以优良的党风凝聚党心民心,夯实党长期执政和国家长治久安的群众基础和社会基础。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苏联共产党和国民党作为长期执政的大党老党,腐败是导致其丧失执政地位和苏联共产党亡党的共同原因之一。苏联共产党在长期执政过程中没有找到反腐败的有效途径,逐渐从当初为广大人民群众谋利益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蜕化变质,越来越引起广大人民群众对苏联共产党的失望和不满,在逐渐丧失执政的群众基础后步入亡党亡国不归路。国民党丧失在大陆的执政地位和败退台湾地区再次失去执政地位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于没有解决好腐败问题,正如研究国民党问题的专家学者和国民党领导人自己分析失败的原因所指出的,腐败是国民党失败和南京国民政府“毁灭的种子”。苏联共产党和国民党在反腐败问题上的前车之鉴,中国共产党在加强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中始终重视借鉴和吸取其深刻教训。中国共产党在建党初期就坚持马克思主义政党的革命精神,以自我革命精神不断推进党的布尔什维克化,始终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党纲党章和党内文件中制定了一系列推动自我革命的规章制度。比如,1926年8月,中国共产党中央扩大会议发布的《坚决清理贪污腐化分子》通告要求各地党组织坚决清洗贪污腐化分子,制止党内产生腐化问题。这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个惩治贪污腐化分子的重要文件。1927年5月,党的五大选举产生了第一个党的纪律检查机构——中央监察委员会,作为维护和执行党纪的专门机关,纯洁、净化党员和干部队伍。在革命、建设和改革时期,中国共产党以严厉的惩治手段处死谢步升、唐达仁、左祥云、黄克功、肖玉璧、刘青山、张子善、王仲、胡长清、成克杰、王怀忠等腐败分子,形成了以霹雳手段惩治腐败的高压震慑态势。随着改革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腐败问题成为影响和制约党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严峻挑战。胡锦涛在2011年庆祝建党9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首次把精神懈怠危险、能力不足危险、脱离群众危险、消极腐败危险列为执政党建设面临的“四种危险”。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从党长期执政和国家长治久安的战略高度重视抓反腐败,把反腐败斗争纳入当前进行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的一部分。党的十九大修订的党章把“四种危险”正式写入党章总纲,深入推进反腐败斗争成为新时代党的建设总布局的重要组成部分,提出要“以零容忍态度惩治腐败,构建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有效机制”[29]。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要构建一体推进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体制机制:从查处腐败案件、斩断利益链条、破除关系网络方面惩治腐败分子,深化标本兼治,推动重点领域监督机制改革和制度建设,推进反腐败国家立法,促进反腐败国际合作,加强思想道德和党纪国法教育,巩固和发展反腐败斗争压倒性胜利[30]。能否敢于以刀刃向内和刮骨疗毒的勇气解决执政党的腐败问题,是检验一个执政党是否具有自我革命精神的试金石。中国共产党始终以苏联共产党和国民党反腐败的教训为鉴,不断增强忧患意识,不断推进自我革命,不断加强自我监督,坚信只有在反腐败斗争的持久战、攻坚战中保持坚韧和执着,才能找到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新路,确保党长期执政和国家长治久安,避免重蹈苏联共产党和国民党因腐败而失政和亡党的覆辙。
选择苏联共产党、国民党、中国共产党作为自我革命研究的比较对象,主要在于三个大党老党在世界政党比较研究中具有很强的代表性,都属于百年大党老党,都有长期执政的经历,都在治国理政与党的自身建设中面对过共同的境遇和现实。中国共产党在创建与发展中受到苏联共产党及其领导下共产国际的帮助和支持,在革命、建设、改革发展的历程中与苏联共产党有着广泛而深刻的联系,特别是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曾经受到苏联模式的深刻影响。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和建设中取得的伟大成就,既有对苏联共产党成功经验的学习,也有对苏联共产党失败教训的借鉴。苏联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作为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中的两大马克思主义政党,分别在两个社会主义大国长期执政,对两个大党老党在长期执政中自我革命方面的比较研究,可以为探究马克思主义执政党建设规律提供有价值的参考。中国共产党是在中国政治土壤中诞生、在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熏陶中成长、在中国政治舞台上发展壮大,共同的政治土壤、共同的传统政治文化、共同的政治舞台把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联结起来。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既有两度合作(北伐战争时期的第一次国共合作、抗日战争时期的第二次国共合作),也有两度斗争(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第一次斗争、解放战争时期的第二次斗争)。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于20世纪中国政党政治舞台上的互动,在合作与斗争的过程中,呈现了源自国外的现代政党政治在中国政治舞台上的发展特色,为探究中国执政党建设规律提供有价值的参考。
基于苏联共产党、国民党、中国共产党三个政党存在的共性与个性特征,在政党政治中存在的广泛交集与互动,笔者从大党老党自我革命比较的视角,采取类似地质学家从众多断层中摘取典型样本以分析地质结构形成和发展规律的研究方法,从思想、组织、作风、反腐败四个维度比较研究三个政党的成败得失。指导思想是政党灵魂,为政党存在与发展提供意识形态上的理论支撑和源源不断的精神动力。大党老党思想上自我革命要求必须重视思想理论的发展和创新,既不能墨守成规、保守僵化,也不能丢弃根本、蜕化异化。强大组织是政党骨骼,为政党的宣传组织动员民众和组建领导政府提供力量源泉。大党老党组织上自我革命要求必须坚守根本组织原则不动摇,健全完善党的领导体系和组织体系,建设坚强有力的领导集体核心,防止党内派别组织化和分化裂化,坚持质量标准下发展壮大党员队伍,补充党的新鲜血液。优良作风是政党形象,关系人心向背,关系党的生命。大党老党作风上自我革命要求必须严明党的纪律,以严格的标准和措施整治党的不正之风,以优良党风带政风促民风,才能赢得民众对执政党的信任和支持,才能巩固长期执政的群众基础和社会基础。腐败问题是政党的大敌,是任何大党老党都无法绕过的重要一关,更是长期执政的大党老党面临的最大威胁。反腐败上自我革命要求必须以刀刃向内、刮骨疗毒的勇气整治各种腐败问题,以反腐败斗争的成果赢得党心民心,建设清正廉洁、朝气蓬勃的大党老党。与苏联共产党、国民党的自我革命相比,中国共产党的自我革命是成功的,但对于肩负伟大使命的百年大党老党——中国共产党而言,自我革命的前途注定不会平凡,也不会一帆风顺,而是要在伟大的自我革命征程上再接再厉、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