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薇曼
上期回顾:
叶疏灯弄丢速写本后遇到了好久不见的应煦,回到宿舍后和师父说起这件事。
小夜灯:“他居然不记得我了,把我当成陌生人,还问我名字。真是無情无义的家伙。”
过了好一会儿,白日句点才回她一句:“你很在意他?”
小夜灯:“怎么可能?那种记忆力跟金鱼一样的家伙,谁会在意他?”
第二天,叶疏灯早早到了学校。
昨晚她心事重重,忘记吃药。庆幸的是,她恢复得快,睡一觉醒来,荨麻疹基本消退,只留下几道指甲抓痕。
她到公告栏张贴完寻物启事,又打开微信群。
同学大多是夜猫子,她睡着后,还有几位同学半夜帮她扩散寻物启事。她逐一道谢,又见通讯录有好几个新的添加好友验证,点开一看,都跟速写本无关,她全部无视。
上午最后两节是体育课。F大的体育课由学生自主选课,叶疏灯选的是游泳。
叶疏灯的脑子被丢失的速写本填满,整个人心不在焉,忘了带泳衣。
她回宿舍换了一套黑色的短衣短裤,涂好防晒霜,来到游泳池。
游泳课是男女混合上课,统一在露天大泳池,男生、女生分别在不同区域,有两名老师教学。
第一周课程主讲理论,接着做热身运动,随后老师再安排大家进行闭气练习。
阳光灿烂,几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穿着比基尼式泳衣,青春洋溢。男生们在另一个区域练习,视线却不停地往这边跑。
叶疏灯昨晚没休息好,被日光一晃,整个人头重脚轻。
她跟老师请了假,到树荫下的长椅上歇息。
她走近长椅,注意到茂密的树影后面有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低头在玩手机。他背对泳池,手机屏幕却对准泳池方向。
泳池位于图书馆后面,操场右侧,靠近后山,位置较隐蔽。
这个时间段除却上课的学生,几乎没有任何人造访,她心生疑虑,朝黑框眼镜男走去。
黑框眼镜男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见是个漂亮的女生,暗暗放下心来。
叶疏灯直入正题:“同学,请你把照片删掉。”
黑框眼镜男视线游移,却仍故作镇定地反问:“什么照片?”
“你拍了泳池边的同学吧?这是侵犯他人隐私,麻烦你删除照片。”
黑框眼镜男把手机揣进裤兜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反应让叶疏灯确定,他就是不经允许拍摄别人的“偷窥者”。
这里距离图书馆不近,连不上Wi-Fi,加上靠近后山,手机信号不好,没必要特意跑来这里玩手机。
黑框眼镜男环顾四周,他们离人群太远,又有树丛掩护,她喊人也没人能听见。
他放下心来,把手机屏幕亮给眼前多管闲事的女生:“我没偷拍,不信你看。”
叶疏灯不疑有他,低头看向他的手机屏幕,只看到漆黑一片。
黑框眼镜男趁她放松警惕,狠狠推开她,撒腿就跑。
他变脸太快,叶疏灯险些摔倒,她站稳后,立刻发力去追。
跑步其实是叶疏灯的强项之一,不过今天她状态不好,加之烈日炎炎,水泥地面滚烫,她追出一段距离后就感觉体力不支,却不愿意放弃,咬牙坚持着。
黑框眼镜男的体能比她好不了多少,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拉近。
叶疏灯追着黑框眼镜男跑到一段上坡路,登上坡道就是图书馆。
前方出现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叶疏灯喜出望外,她立即大声喊道:“应师兄!”
她跑得气息不稳,声音嘶哑,应煦显然没听见。于是,她干脆原地蹦了几下,用力朝他挥手。
这下,应煦总算瞥见她了。
她指向黑框眼镜男,朝应煦做了个“追”的口型。
应煦立刻领悟了她的意思,等黑框眼镜男跑到离他最近的地方,他仿佛蓄力已久的猎豹,瞬间爆发,以极快的速度追上对方。
她还没看清楚,他已经将黑框眼镜男的一只手反剪到身后,牢牢压制住他。
叶疏灯追上他们,双手撑住膝盖,像缺氧的鱼,大口喘着气:“让他……把手机里的照片……删掉……”
“他拍了你?”
应煦手上用力,黑框眼镜男痛得脸色发青,破口大骂:“你们神经病啊,小心我报警!”
叶疏灯呼吸顺畅了一点儿,哑着声音说:“报警的话,麻烦的是你,请你把照片删掉。”
“我都说没照片,删你……”他还没骂出口,应煦加重力道,黑框眼镜男疼得直冒冷汗。他嚷嚷道,“你快放开我,我肯定是骨折了!”
应煦星眸凝霜,冷声道:“她让你把照片删掉。”见这小子没法沟通,他看向叶疏灯,“你怎么这身装扮?”
什么叫这身装扮……叶疏灯低头一看,脸颊潮红。
她穿的短衣短裤在泳池里泡过后湿透了,虽然是黑色,不透,却紧贴皮肤,身体曲线一览无余。
她有些尴尬地扯了扯紧贴在身上的衣物,告诉应煦:“我们上游泳课,他在边上拍照。”
黑框眼镜男急得脸红脖子粗:“你是不是有毛病!都说了我没拍,多管闲事。”
叶疏灯皱眉:“我看见你拍了。真没拍,你为什么要跑?”
应煦做事向来讲究效率,不乐意做无用功。他们各执一词,无意义地争执着,没完没了。
更何况,有好几个人朝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他不想让更多人看见她。
少女穿的是宽松款五分裤,长度到膝盖上方,再往下就是一双纤细白皙的美腿。她骨架小,膝盖洁白无瑕,小腿肌肉紧致,没半点儿疤痕。
阳越市终年气温偏高,有些年份连春节期间气温都能超过三十摄氏度,任何季节均不乏穿短裤、短裙出门的女生。
露腿的人多,腿像她这么漂亮的却极为罕见。
应煦对叶疏灯说:“小师妹,他说没有拍,你说他拍了,擅自拍别人照片是侵犯他人隐私权和肖像权,而我们擅自看他的手机侵犯他的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都违法。我看不如各退一步?”
黑框眼镜男听他的意思像是要和解,面露喜色,结果他不急不缓地说 :“旁边是图书馆,我们把他送去保安室,报警交给警察来处理好了。”
他补充道:“如果他真没擅自拍照,我們跟他道歉;如果他拍了,正好人赃并获。话说,好像上两届有擅自拍摄女孩子照片被曝光的学生,微博上闹得挺大,后来校方迫于舆论压力,对当事人做了退学处分。”
黑框眼镜男听到“退学”两个字,差点儿吐血:“我跟人打赌输了,才去拍几张照片,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快到放学时间了,图书馆入口人员流动量大,现在去保安室,事情肯定一下就闹开了。
叶疏灯斟酌一番,应煦擒拿黑框眼镜男的力道不算小,搞不好警察来了之后黑框眼镜男恶人先告状,说应煦恶意伤人。应煦好意帮她,她不能坑他。
想到这里,她决定不报警。她对黑框眼镜男说:“你把照片删掉,我们就不报警。”
黑框眼镜男识趣地顺着台阶下:“我删掉就是……我删掉总行了吧!”
应煦松开手,冷声道:“原来你听得懂人话。”白白浪费他这么多时间。
黑框眼镜男活动着酸痛的手腕,感觉手臂像被钳子夹过一样痛。他擦了把汗,拿出手机,勾选出拍的几张照片。
他把手机亮给应煦看,应煦没理他。叶疏灯接过手机,把照片删除。
她仍不放心:“你的照片不会自动上传备份吧?”
黑框眼镜男耐着性子解释:“我手机连Wi-Fi才会自动备份照片,这边没信号。”
“刚才你说跟人打赌,你有没有把照片发微信群之类的地方?”
黑框眼镜男忍住爆粗的冲动:“我才拍了几张,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你就过来了……不信给你看微信聊天记录。”
“那倒不用。”看他反应不像撒谎。
叶疏灯把手机还给黑框眼镜男,他拂袖而去。
等他走远,应煦结霜的星眸才恢复笑意。
“小师妹,你上次救人,这次除恶,就像行走江湖的女侠。”他话锋一转,敛起笑意,“有正义感是好事,以后你还是不要莽撞行事。假如今天你没遇到我,他被逼急了,指不定会对你做什么。”
叶疏灯挺无奈,遇到类似的事情,身体总是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刚才黑框眼镜男逃跑,她回过神来,已经追出去。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三思而后行。
她想辩解,无奈他太像严词厉色教导小孩儿的老父亲,她不敢顶嘴,只能乖乖点头。
“那……如果再遇到有人擅自拍照,该怎么处理?”
“报告给老师,或者直接报警,总之,不要像这次一样自己亲自来抓人。”他眯起眼,“你不可能每次都运气好,遇到我,万一碰上更偏激、更暴力的人,会很危险。”
“知道了。”
应煦满意地摸摸她的头,眼角眉梢重新挂上笑意:“这才乖。”
他今天上身穿一件白色短袖卫衣,帽子的抽绳垂在胸前,下身穿一条浅卡其色裤子,白球鞋,休闲而青春,在阳光下整个人闪闪发光,笑起来更眩目。
美色惑人,她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师兄怎么在这里?”
他看向被丢在不远处的黑色背包:“我来借资料书。”
叶疏灯一溜小跑捡起他的包,又跑回来,拍拍尘土,殷勤地将背包还给他。
“谢谢师兄出手相助。”
应煦接过背包,忽然说:“小师妹的泳衣挺特别。”
“这不是泳衣。”她被他看得发窘,往下扯了扯裤子,“我忘记带泳衣,拿这套应急……你别看了。”
叶疏灯的衣服是速干材质,是她练瑜伽时穿的。骄阳似火,一会儿工夫,衣服已经干了大半,皱巴巴的,不甚雅观。
早知道会遇见他,她就不穿这身黑不溜秋的衣服。
懊恼一闪而过,继而想到应煦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她又何必在乎他眼中的她美不美?
林妙笙通过了学生会和影协的面试。这天中午,她去参加影协的聚餐,叶疏灯独自吃午饭。
天气热,直接导致很多人食欲不振。叶疏灯虽然没游多久,却饿得慌。
她点了两荤一素,四两米饭,在一楼绕了一圈都没找到空位,便端着餐盘往二楼走去。二楼除却包厢,还有一些长条桌可坐。
她来到楼梯口,前方拾级而上的高瘦背影似曾相识。
某个画面于脑海中闪现,叶疏灯脱口而出:“温师兄!”
她的声音不大,温让却听见了,他回过头,看见她后,朝她露出困惑的表情。
“前天傍晚,我在校医室见过温师兄,请问师兄当时有没有见到一个速写本?”她单手抱住餐盘,腾出一只手比画了一下尺寸,“大概这么大,棕色封皮,厚度不到一厘米。”
楼梯不算宽敞,俊男美女隔着阶梯对望,引得上下楼梯的人皆投来目光。
温让打量眼前的少女,脸形偏椭圆形,瞳孔偏浅色,皮肤白净。她仰脸跟他说话,神态娇俏动人。
“没有。”温让摇摇头。
希望破灭,叶疏灯扯出一抹礼貌的笑:“打扰温师兄了。”
温让的视线停在她堆满食物的餐盘上:“你胃口挺好。”
“吃饱才有力气学习。”她不觉得能吃有何不妥。
叶疏灯在二楼找到空位,刚坐下,就有人在她面前停下。
林妙笙端着一碗淋了炼奶的龟苓膏,冲她抛了个媚眼:“嘿,美女,缺饭搭子吗?”
“你不是参加社团聚餐去了吗?”
“没几个熟人,大神们说话,打杂新人插不上嘴。”
两人边吃边聊,叶疏灯吃了一大盘菜和米饭,想喝口汤。她起身走向卖盅汤的窗口。
巧合的是,她又见到了温让。他在卖盅汤窗口旁边那一列排队。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卷发女生一脸娇笑,正跟他说着什么,他面无表情,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或许感受到她的视线,他转过脸,与她四目相对。
灯光照得他皮肤细腻如白玉,气质极佳。他长了双桃花眼,目光流动时,就像在与人眉目传情。
他旁边的白裙女生跟着看过来,她妆容艳丽,粗眼线飞起,红唇似火。她气势汹汹地瞪了叶疏灯一眼,一脸的不满。
叶疏灯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排队。
她买完盅汤,回到座位后,林妙笙就回影协的包厢去了。
叶疏灯边吃边玩手机,她在QQ上给白日句点发消息。
小夜灯:“师父,跟你说个事。”
白日句点不在线,她便自话自说。
小夜灯:“我不是选修游泳课嘛,我们上课时有个人来偷拍,然后被我发现了,我上前质问,结果他转身就跑,我当时脑子一热,直接就去追他。”
小夜灯:“然后我遇到了朋友的竹马,嗯,以后就叫他Y吧,他帮我把偷拍的人抓住了,那人最终删了偷拍的照片。”
她轰炸了一大堆消息,白日句点上线了。
白日句点:“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许莽撞。”
叶疏灯吐了吐舌头,师父的反应跟应煦一模一样。
小夜灯:“对了,我刚刚遇见影协的一位师兄,超帅。”
白日句点:“比Y帅吗?”
师父居然会在意男生帅不帅?叶疏灯在脑海里比较了一下,回道:“两人是不同的类型。影协的师兄长得招蜂引蝶,Y属于冰山美男型,总之,都很帅。”
白日句点:“你喜欢哪种类型?”
叶疏灯被问住了,没想到师父跟林妙笙一样,都对恋爱话题如此八卦。
她纠结了许久,才决定实话实说:“我喜欢Y那种。”
发送后,她又认为很不妥,就撤回了。
虽然闲聊不用太较真,虽然看见她这句回答的人是师父,但她还是觉得难为情。
仔细一算,她跟应煦有两年没见面了。他们本来就不算熟,她却对他念念不忘,然而人家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挺可悲的。
虽然学校给学生公寓统一安装了大一匹的空调,但她们宿舍向阳,又是顶楼,酷暑天的时候,空调制冷效果不佳。
房间闷热,叶疏灯睡眠质量差,似睡非睡间,断断续续做着不同的梦。
她常年画画儿,图像记忆力极强,梦境也格外清晰,仿佛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播放出来的影像。
她梦见十五歲时刚认识应煦不久的事。那时他在阳越市上大学,周末时经常回家,周五的晚上,他偶尔会来穗高接穆皎月放学。两位少女走得慢,总爱叽叽喳喳聊天,而少年个子高,步子大,他走在前头,从不参与她们的话题,只留给她们一个疏离的背影。
接着,她又梦见今天在图书馆旁边,他笑着摸她的头说:“这才乖。”
明明是梦,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拂过面颊,让暑气更为燥热。
醒来后,她望着天花板,内心怅然若失。
两天过去,叶疏灯依旧没收到任何跟速写本有关的消息。
这天晚自习下课,她去地铁站的路上经过7-11便利店,想起冰箱里酸奶没啥存货了,就进店补充几盒。
她与温让擦肩而过,出于礼貌,叶疏灯跟他打了声招呼:“师兄好。”
他颔首回应,桃花眼在明亮灯光下更为动人。
买完东西,叶疏灯走出便利店,温让与她同行。
她随口问:“温师兄也坐地铁?”
“不是。”温让倒是很直接,“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种开场白放在漫画或者电影里,接下来,就是告白了。
叶疏灯知道自己长相还算可以,但她不觉得她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吸引温让。论颜值,她可差影协第一美人好几个档次。
难道……温师兄要卖书给她?
温让的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叶师妹,你对演戏有没有兴趣?这学期我们社团计划拍一部微电影,目前脚本已经写好了,进入了选角阶段,你很符合我心目中的女主角形象。如果你感兴趣,我想请你来演。”
叶疏灯有点儿蒙,她花了两秒钟做出决定:“没有。”
温让没料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但他不愿放弃:“你先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影协的活动室在学生活动中心B座302,放学后的时间我基本在,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叶疏灯抱紧怀里的酸奶:“不用考虑,演戏这种事,我完全是门外汉。”
“我可以教你。”
“我有其他事儿要忙,腾不出时间,请师兄另请高明。”
收到她的拒绝三连,温让依旧神色自若,他的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桃花眼漾开笑意:“你重新考虑一下,可以吗?”
他一笑起来眼里桃花朵朵开,帅气又迷人,换成外貌协会的人,早被美色所惑,一口答应。
不可思议的是,叶疏灯发现自己面对他时竟心静如水。然而,应煦跟她说话时,稍微离她近一点儿,她脑袋里立刻像烧开了一壶水,直冒热气。
她想,这多半怪应煦长着一张禁欲系的脸,却非要做暧昧的举动。反差太大,更为致命。
叶疏灯想起午睡时从室友们那里听来的八卦。据说,那天落水的女生因为上学期出演了温让的微电影,疯狂迷恋上温师兄,跟男朋友分手了。男朋友多次挽回不成,两人发生争执。这次温师兄救了那女生后,对方对他的迷恋更深。
她最头疼这种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决定还是尽量不跟温让扯上关系。
“谢谢温师兄的邀请,但我真的没时间演戏,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女主角。”
说完,她加快脚步往地铁站走去。
温让跟上她:“我的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你住哪里,我送你。”
“不麻烦师兄,快到地铁站了,我坐地铁回去。”
温让做出让步:“那至少让我送你到地铁站。这条路不能说绝对安全,我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独自走。”
“谢谢温师兄。”叶疏灯实在不好再拒绝。
叶疏灯回到住处,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玩手机。
她给白日句点发消息。
小夜灯:“师父,我跟你说件事。”
白日句点:“说吧。”
小夜灯:“我刚刚放学路上遇到我们学校影协的师兄,就是长得招蜂引蝶的那位,他跟着我去地铁站,说有话跟我说。”
白日句点:“他追你?”
或许是她过度解读,叶疏灯总觉得,师父发来的信息透着一股不高兴的情绪。
小夜灯:“不是,他邀请我出演微电影的女主角。”
小夜灯:“我直接拒绝了,说自己要画画儿,没时间。”
白日句点:“他突然找你演戏,太可疑了,你小心为好。”
经师父这么提醒,叶疏灯也有了疑虑。她长得是挺好看,但是影协美女云集,比如经常跟着温让的那位师姐,就比她漂亮多了。
温让不选自己社团的人演女主角,却心血来潮找她这个陌生人,确实挺不符合常理。
算了,反正她拒绝了他,他也没再纠缠,就不纠结这件事了。
她现在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小夜灯:“师父,我照你说的贴了寻物启事,可是这么久都没半点儿消息,怎么办呀?会不会真的找不回来了?”
白日句点:“时间不早了,你先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就有好消息。”
小夜灯:“我睡不着,想听师父唱歌。”
她跟師父认识快三年,却从没发过语音,视频通话也被他拒绝了。他总是提醒她,不要轻信网络上的人,万一他是坏人,她会很吃亏。
如果他真的居心不良,就不会毫无保留地教她画画儿,陪她谈心。现在她心里不好受,只想跟他撒娇,不想顾虑其他。
杜薇雅玩网游认识了一位声音超好听的男生,对方经常唱歌给她听。平时叶疏灯倒不会提这种任性的要求,刚刚想到这件事,消息就发出去了。
见师父没回应,她打算撤回,就看见师父发来新消息。
白日句点:“我正好在家,书房有钢琴,我给你弹曲子。”
叶疏灯以为他会打电话过来,赶紧坐好,整理好头发和衣服。
然而,白日句点久久没动静。直到她等得快沉不住气时,收到师父发来的一个音频文件。
白日句点:“我录了音,你听着这个睡,助眠的。”
叶疏灯戴上耳机,点开音频文件。
琴声敲击鼓膜,轻柔而灵动,如师父所言,确实很助眠。
这晚,她梦见一位白衣青年坐在钢琴前。她使劲睁大眼睛,试图看清他的模样,几经努力,她终于辨清那人的模样——居然是应煦。
叶疏灯从梦中惊醒,心跳声又杂又响。她揉揉太阳穴,师父跟应煦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她怎么就在梦里把他们混为一体了呢?
师父一直关心她,而应煦,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恼火。
但是,每个人都该有分寸。她觉得应煦特别,不代表在应煦心目中,她也是特别的存在。
叶疏灯跟苏惜黛合租的房子,房东是苏惜黛的亲戚。
这位亲戚常年定居国外,以极其优惠的价格租给她们,要求是必须保持干净。房子总共九十平方米,三室一厅,有公用厨房和大浴室。苏惜黛住在带独立卫浴的主卧,隔音好,放得下电子琴和吉他,她写歌时不会干扰到其他住户。
书房里有跑步机,苏惜黛为了练气息和肺活量,经常在上面边唱边跑。
叶疏灯洗漱完毕,换上运动装,慢跑半个小时,出了一身汗,冲了个澡。
运动过后,叶疏灯感觉神清气爽。今天要去采购,冰箱基本清空,她把剩下的河粉与鱼子包一起煮了,煎了两枚鸡蛋。
手机铃声响起,是纪韵青打来的:“小桃,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
小桃是叶疏灯的乳名。据纪韵青说,她怀叶疏灯时,前三个月孕吐太厉害。那一年桃子大丰收,她除了桃子,别的都吃不下。
“没空呢,最近要画画儿,国庆再回。”叶疏灯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把荷包蛋铲出锅,“妈妈,你找我有事?”
纪韵青这才想起要事:“阿修国庆回家,我给你们做大餐。你别光顾着画画儿,多跟你哥说说大学里的事。”
宋言修工作以后,沾染了社会风气,摇身一变,成了剥削阶层。昨晚,他还在微信上借着嘘寒问暖催妹妹画稿子,叶疏灯敷衍他说正在画。事实上,这几天弄丢了速写本,她基本没什么心情画画儿。
“好。”
叶疏灯挂断电话。短短一通电话,手机就掉了五分之一的电量。
高三那年,她的手机开始掉电严重,当时她忙着备考,基本不用手机,所以也不在意。高考后的暑假她基本都待在家,随时能充电,并不认为续航不持久不方便。她用了几年的旧手机有一个自带的绘画app,没有广告,功能多,她经常随手用来涂画。app里存着她几年来画的许多草稿,换手机的话,就不能再用这个app,数据迁移也挺麻烦。
最重要的一点是,手机里有她跟师父这几年的聊天记录,对她来说,就跟丢失的速写本一样,是她的宝物。
但上了大学后充电不太方便,以后外出时间也会增加,她终于还是决定换台新手机。
星期六,苏惜黛休息,两人约好去买手机。叶疏灯对电子产品不熟悉,她问了无所不知的师父,说了自己的需求和预算,白日句点很快给她推荐了合适的机型。
叶疏灯吃完早餐,苏惜黛的房门才打开。
月弧乐队昨晚有演出,之后是庆功宴,苏惜黛直到凌晨才回来。
她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厅,因休息不足眼下有些青黑,头发凌乱,美目半睁,眼神更为迷离。
叶疏灯告诉她:“我煮了河粉,给你留了一半。”
苏惜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谢谢小桃。”
她走到料理台前,取出装咖啡豆的罐子,称豆子,磨粉,折好滤纸放进手冲杯,用热水洗了遍滤纸,开始冲咖啡。
咖啡粉随着注入的热水膨胀,香气四溢,见叶疏灯盯着看,她随口问:“你也要?”
叶疏灯摇头:“不了,我煮红茶。可以让我拍张照片吗?”
“别拍到脸。”
类似的事,苏惜黛习以为常。之前叶疏灯还让她拿雨伞摆出跳跃、叉腰站等姿势,作为画游戏立绘的素材。有些动作光凭想象,画不好。
苏惜黛学了六年芭蕾舞,肩颈及手臂线条极美,她冲咖啡时跟弹吉他一样,画面极其赏心悦目。叶疏灯拍了好几张照片,留作参考。
苏惜黛将咖啡和早餐端到餐桌享用,叶疏灯取出茶叶罐,开始煮红茶。
等待水沸时,叶疏灯看了一眼微信。
她扫到几个新的好友申请,视线定格在一个叫“我在马路边”的名字上,验证消息为“速写本”。
她通过申请,发了一条消息:“你好。”
“我在马路边”没回复。今天周末,对方可能还没起床。
等叶疏灯煮好红茶,微信有了新消息。
“我在马路边”发来一张图,她心中一喜——图片背景是一张黑色茶几,上面摆放着她丢失的速写本。
我在马路边:“我看到你的寻物启事,这是你的东西?”
小夜灯:“是的。请问你在哪里撿到的?”
我在马路边 :“在学生餐厅捡的。我要怎样还给你?当面交接还是邮寄?”
小夜灯:“介意见个面吗?我请你在学生餐厅吃顿饭,或者去你方便的地方。”
我在马路边:“学生餐厅就可以。我周末两天不在学校,周一再给你?”
小夜灯:“好的,谢谢你。”
连日来的烦恼消失,叶疏灯心情很是愉快。
等苏惜黛吃完早餐,两人出发去购物中心买手机。
叶疏灯直奔专卖店,买了师父给她推荐的机型。买完手机,她们又到超市采购。
超市人来人往,苏惜黛推着购物车,叶疏灯负责挑选食材。
从走进超市开始,叶疏灯总感觉有道视线在监视她们,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她小声问苏惜黛:“你觉不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苏惜黛想起什么似的,答道:“前阵子,乐队的休息室进贼了。”
苏惜黛的乐队在一家清吧驻场演出,老板给他们安排有休息室。月初的一天,他们演出到晚上十一点,散场后发现休息室的窗户被撬开,房间里乱作一团。清点物品时,她发现自己的备用拨片和咖啡杯丢了。
备用拨片是按她的名字定制的,一共三枚,至于丢失的咖啡杯,她的微博配图里出现过。很明显,这起盗窃针对的是她。
叶疏灯皱眉道:“私生饭?报警了吗?”这年头私生饭比小强还猖獗,防不胜防。
“没丢值钱的东西,原来的房间在监控死角,没拍到闯入者,老板给我们换了新房间。”苏惜黛冷笑道,“算他走运,要是被我逮到,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想起被偷的咖啡杯,她就犯恶心。
“你千万小心。”
叶疏灯喜欢逛超市,现在的商品外包装大多设计美观,非常值得研究学习。她本想多逛逛,但又担心苏惜黛的安全,便决定早点儿回去。
走出一段距离,她又回头,终于知道跟踪她们的人是谁了——那天在泳池附近拍照的黑框眼镜男,也推着购物车,跟她们保持一段距离。
黑框眼镜男跟她对上视线后立刻掉头往回走,看背影就十分心虚。
原来不是跟踪小黛的。叶疏灯放下心来,好歹是在公共场合,黑框眼镜男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她们结完账,走出超市,在电梯附近遇到应煦。
他长得又高又帅,自带气场,能把周围行人虚化成背景板,想让人不注意到他都难。
叶疏灯想假装不认识他,他却先朝她释放出笑容,大步走过来:“小师妹需要免费劳力吗?”
她们采购的大多是食物和日用品,很沉。
购物袋勒得手疼,叶疏灯不客气地挑了最重的两袋递给他 :“谢谢应师兄。”她给苏惜黛介绍,“这是我们学校的师兄,姓应。”
苏惜黛懒懒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好。”
苏惜黛气质独特,一般男生初次见到她,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她态度冷淡,应煦也冷,他接过袋子,淡淡回了句:“你好。”
他偏过头看叶疏灯,眼底流露出暖暖的笑意:“能在这里遇见,真是巧。”
在叶疏灯的印象里,他并不是这样热络的性格。她在F大遇见的他,不仅性格跟以前相差很大,还不记得她名字了。
难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故,丧失了记忆?这种韩剧的桥段,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里?
她不知道他哪里不对劲,干脆无视他的热情。
下期预告:
叶疏灯在速写本的某一页画了两位画家的素描像,其中一个是十九世纪法国浪漫主义画派画家欧仁·德拉克罗瓦,另一位,则是他的师兄席里柯。
她在这一页认真地备注道:师父说,他最喜欢的画家是德拉克罗瓦,而带他进入绘画世界的那个人就像席里柯,对他影响极大。
应煦看得忍俊不禁,他凝视熟睡的少女,轻声道:“这种闲谈,你不用认真地做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