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拥抱

胡素文

幸福是什么呢？恐怕谁也说不明白。是口渴时的一杯清茶，还是困倦时的一个枕头？是寒冷中的一抹温暖阳光，还是雨过天晴的一道美丽彩虹？

记得家乡有一对残疾乞丐夫妻，每天沿一条小路走上大堤，然后再走向各个村庄去乞讨。丈夫双目失明，妻子腿脚不太灵便。她走起路来一颠一簸，整个身体在一种上来下去的颠簸中夸张地起伏，随着走路姿势的摇摆，她的屁股一左一右地扭来扭去。由于长期这样子走路，她的屁股看上去特别大，在我童年时期，这个女人留在我心里的形象真是丑陋无比啊！

无论刮风下雨，妻子永远走在前头，丈夫的一只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妻子就成了丈夫的“拐杖”。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走路的姿势看上去就显得很是怪异，妻子一颠一簸上下左右的摇摆，丈夫的身体也随着妻子的起伏而起伏。年幼的我还不大懂事的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饶有兴趣地跟在他们后面，模仿他们走路，哄笑。

他们总是十分亲热的样子。谁家要是有红白喜事，他们就准时出现在事主的大门前，说一些“恭喜发财，长命百岁”之类的吉利话。就跟相声演员说相声那样，丈夫说完上句，妻子马上就能接上下句，配合得非常默契，同时他们手里的米袋子和碗也跟着说话的节奏不停地上下晃动。事主通常都会为他们专门弄几道菜（听老人们讲，弄几个菜送给他们吃，那是有点讲究的，不多不少就那几样），吃完以后，他们便会走到主人面前道谢，主人都会再给些钱或米，客气地送他们出门。

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又在大堤上碰到了这对乞丐夫妻，他们在我前面走着，一路说说笑笑的样子。当时，我想，你们已经沦落成乞丐了，怎么还这样高兴呢？于是我故意放慢脚步，跟在后面想偷听一下他们到底在议论些什么秘密？只听见瞎子丈夫一一地问妻子，我们今天讨了多少米和钱、走了哪些路、去了多少户人家啊？跛脚妻子就把这天讨到多少的东西、大约走了多少路、去了多少户人家一一算给丈夫听，然后，他们又商量着明天将要去行乞的路线。说着说着，走在前面的妻子突然被凹凸不平的路面绊了一跤，丈夫赶紧用双手去扶住妻子，妻子的身体就顺势靠在了丈夫身上，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天空下着小雨……

就是这个看似简单的场景——就在妻子险些跌趴下时，丈夫猛然间抱住了妻子，这个动作，深深的定格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些很平常的对话，也在我稚嫩的心灵里播下懵懵懂懂的种子，留下某些模糊不清的东西。直到自己也到了那对乞丐夫妇当时的年龄，才终于悟出某些道理来。生命如此美丽，幸福正是那种味道，其实就是因为有了千万种的忍耐，千万种的扶持，千万种的割舍和千万种的放弃，幸福与否是如此，人生成败也是如此。

也许，对于一个在沙漠中迷路的人来说，幸福就是一口清水；也许，对于一个流浪街头的人来说，幸福就是能拥有一间可以摆放枕头的安身之所。也许，对于穷人来说，拥有足夠的金钱是幸福的；对于富人来说，拥有健康的身体是幸福的；对于盲人来说，拥有一抹阳光是幸福的，哪怕光明仅仅停留三天！

而我在想，幸福也好痛苦也罢，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一种生活态度而已，主动权完全可以掌握在每人自己的手中。——你能说安徒生笔下那个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卖火柴的小女孩没有快乐吗？你能说那对在风里来雨里去，就那样一直走在堤坝上去行乞的夫妻不是幸福着的吗？所以说，持有何种心态远比拥有多少财富更为重要，平静自然、乐观豁达，随时你就可以发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