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的男人

风茕子

半夜，老阚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房里有响动。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仔细听了一会儿，屋里有人。

妻子睡得正香，他没有惊动她，而是自己下床查看。

床边铺的是地毯，所以脚着地没有声音。索性连拖鞋也不穿，蹑手蹑脚走到客厅。月光下，一个男人在努力地开他家门。老阚回来时随手把门反锁了，出去需要指纹识别，这男人急着想出去，背上背一黑包。

“什么人！”老阚大喝，把灯摁开。昏暗中突然炸出来一片雪亮，两个男人对峙着。

“把值钱东西拿出来！”那人凶狠地说。

这时妻子也醒了，趿著拖鞋过来，一见这阵势，吓得大哭。

“莫哭。有老子在。”老阚一边安慰妻子一边往厨房走，想去拿刀。妻子死死拽住他，瑟瑟发抖，不松手。

“值钱东西！”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妻子说：“给他吧。”

她往孩子房里看了一眼，老阚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事不能闹大，万一真动起刀子来，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最重要的是孩子，孩子受此惊吓，以后还能安睡？

老阚瞬间让步。他说：“现在都是手机付款，谁家里有现金？再说值钱东西，你觉得什么值钱，电视冰箱最值钱，你搬得动吗？”

妻子说：“我那里还有些首饰……”

说着她回房去取，老阚则看着这个男人不要乱来。男人背的包不大，可挎可背可做胸包，顶多能放下最小的那款苹果笔记本。看起来他并不是来打劫大块头财物的，可能就是想要些金银珠宝。

那男人也不怂，老阚不动，他也不动；老阚一动，他立刻肌肉凸起，如一张拉满了的弓。

妻子在衣帽间里收罗了些项链、耳钉、手镯、戒指。过一会儿，跟捧宝一样捧过来。

男人把东西装起来说：“给我开门！”

女人战战兢兢把门打开。

男人消失在夜色中。

老阚的妻子惊魂未定，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老阚脸上是愤怒和惊恐，女人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一味地哭。

老阚说：“别哭了，大不了回头再买新的。”

女人却哭得更厉害：“那不得花钱吗？”

老阚说：“我报警，到处都有监控，还跑得了他！”

女人迟疑了一会儿，在老阚拿过来手机时，她说：“先不要报！他们这种，肯定是团伙作案，要不然他是怎么进来的呢？高层，想进来也不容易呀，肯定是从窗户进来的，楼顶上吊根绳，上面肯定也有他的人……而且他知道咱住哪儿，回头要是跟踪孩子，把孩子害了……这些亡命之徒，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看他那么自信，连脸都不蒙。”

老阚一听，也犹豫了。

“损失了多少钱？”

“十来万吧。”女人又哭起来。

老阚左思右想，叹了口气：“损失就损失了，舍财免灾。”想了一会儿他又说：“最近疫情，生意都不好做，公司里唯独我频繁签大单，怕是被熟人盯上的。”

这样想来他十分愧疚：“别哭了，啊？戒指我重新给你买一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几天后老阚真的给妻子买了个大钻戒，又买了个水头很好的玛瑙镯子，紧得哦，要涂很厚的护手霜把手捏成一撮才能取下来。妻子欢天喜地戴上，那夜的阴霾一扫而过。

这天戴着大钻戒和新手镯去上班，同事羡慕。她娇羞地说：“结婚五周年嘛。”

其实那盗贼偷的东西都还她了，她不敢再戴，拿去典当行以三分之一价格给当了出去。那天来的也不是什么盗贼，是她一个学弟，过来出差说请她吃饭，吃完饭他车里有一箱柑橘，说是老家特产，专门给她带的，要搬她家去。谁知到了家，荷尔蒙爆发，这个暗恋她的小男人和她滚了一回床单。那时那刻两个人心里都有时光倒流的感觉，只有墙上孩子的相片是多出来的，略微打破幻觉。

她以为老阚接孩子八点钟才能回来，不料六点钟他就回来了，课外班取消，她还没时间看群消息。

听到门响，她又急又虚，把那人塞到储物间，叫他半夜再走。

不料半夜却闹了这么一出。

第二天小男人就把东西还她。他感叹：“你演得可真像。”

“你演得更像。”

他们都带着点邀功请赏的悲壮。

最后彼此笑笑，各奔东西。离开到彼此看不到的地方，才各自第二次汗毛林立，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