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样美到老

蔡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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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2000年初春认识李菊仙的，她的先生老王那时是我的上司。

来深圳之前，老王在陕西工作，妻子暂时还在陕西，趁假期来深圳看老王。老王为妻子接风，请我作陪。老王当时咽炎发作喝不了酒，又心疼妻子旅途劳累，就只要了一瓶二两装的白酒和一个酒杯，要我独饮。我一看就有失风度地说：“一个人喝酒没意思。我不喝！”

话音刚落，菊仙马上让服务员再来一个酒杯，并把二两装的酒换成半斤装的。她麻利地斟上两杯酒，笑吟吟地举起酒杯说：“蔡姐，咱姐俩喝，庆贺我们相识，我先干为敬！”说罢，她一扬脖子喝了下去，动作充满豪情，霎时让我好感满满！那一餐，我们开怀畅饮，酒杯端起来，喝多少你说，半杯就半杯，满杯就满杯，喝完了她就满上。喝酒，喝就喝，不就是杯酒嘛。就这股气势，不用说我是多么开心了。“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涌上来了……我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敞亮的妹妹。

没想到和菊仙的缘分特别深厚，不到半年，我们就在同一个小区买了房，一个单元，上下楼。不久她也来到深圳工作了，和丈夫结束了两地分居的日子。菊仙的厨艺非常棒，尤其是陕西的面食，真是做得风生水起，拿到外头开饭馆，那绝对是小吃一条街的脸面。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是到楼下蹭饭，酒足饭饱之后，感叹有这样的邻居、这样的朋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夫妻俩都喜欢旅游，我也是，大多时还有一干老友结伴同行。我们走过很多地方。菊仙因为年轻时腰部受过不轻不重的伤，似乎每隔段时间腰疾要发作一次，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旅行的脚步，只要大家“出发”，她的眼神立马明亮，那笑容无比灿烂。

2

让我对菊仙刮目相看的，是她的胸怀与格局。

一起出去旅游，上了旅游巴士，常人都是寻找相对舒适的位置，她不——如果位置没有空余，她首先选择那不怎么舒服的座位，起初我不大在意，后来我发现她总是如此，就问她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这个位置总要有人坐呀。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我，不用探究了，这就是一颗慈悲心！

菊仙的性格里有硬邦邦的石头，拿得起放得下，有股江湖气。

俗话说，人生都是三节草，三穷三富过到老。有那么几年，因为遇到突发状况，她家的经济状况遭遇了低谷。似乎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在深圳有点名气的老板请老王为他写一本书，签了合同，约定完成书稿后给不菲的稿费（等于当时老王三年的工资总和）。书稿完成了，没想到老板却赖账了。老王的律师朋友闻讯拍案而起，愿意免费为老王打官司，胜诉成竹在胸。菊仙却坚决不同意，她说，我们多了这笔钱也不能吃一辈子，打官司没必要……

“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是菊仙的做人原则。她明白，在这世间不是所有真心的付出都会换来真心的回报，遇到那些你看不起的人一笑而过好了。自己能做的，就是常怀一颗坦然之心，坦然面对一切，接受一切，过随遇而安的生活。

屋漏偏逢连雨天，他们有一套房子出租，月租金几千元，租户连续4个月没交房租，总说遇到困难了，菊仙也就不忍催促。没想到，某天这个租户居然带着自己的东西要偷偷搬家了，好在遇到负责任的保安把他拦了下来，打电话告诉了菊仙。菊仙并没有痛斥要开溜的租户，而是说，你欠的房租给一半就行了，剩下的房租我不要了……保安惊得目瞪口呆。

菊仙遇事头脑冷静，极显沉稳。亲友遇到困难，她也都热心地伸出援手。对待朋友，她从没在任何一件事上让朋友疙疙瘩瘩。菊仙经常由衷地赞美她的一个个老友和历任领导，把朋友和领导对她的帮助铭记于心，从没听她说过半句对朋友不满的话。

她简单生活，坚持自我。人生的许多况味，都被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云淡风轻地过了去。最让人惊讶的是，别人绕好大的圈子悟到的道理，费好大的决心才能做到的豁达，在她那儿依从本心，不费吹灰之力就按照最智慧的方式做到了。她对未来总是很乐观，宠辱不惊。压力再大也不会愁眉苦脸，生活再艰辛也会用微笑淡然处之。她身上有大海的包容，这种包容是源自一份自信，这份自信在于一种坚定，一种对人生对生活的目标追寻的从容。

3

感恩生活里的一切美好，应该是她的幸福绝招。

“天有不测风云”，我记得很清楚，2014年9月，菊仙回乡探亲之际，一场大病向她猝不及防地袭来了——随之，大手术，术后的种种折磨，她都挺过来了。4个月后，她回到深圳，大病初愈的她可谓“尊前谈笑人依旧”。最让人佩服的是，她的气质涵养，没有被疾病干扰半分。她的内心充满活力，所说的话显示出了一种人的一生什么都要遇到，不管遭遇什么都要从容、都要坚韧，都要乐观的通透。

2015年3月，也就是她出院两个月后，我们共同的好友小罗邀请我们去他工作的江西做客，菊仙兴奋地与我们几个朋友同行。她手拿一个小小的卡片相机，近乎疯狂地拍着她感兴趣的画面。记得在婺源，油菜花已盛开，空气清甜，鸟声如洗。在一处河湾的湿地上，看见五颜六色的菜园，那一瞬间，她忘了腹部的手术切口，居然跑起来，吓得老王赶紧拦住她。那一次，我发现，那些再普通不过的景物，在菊仙的镜头下展示出十分独特的美感。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只母鸡带着一群鸡雏觅食，旁边有一只雄赳赳的公鸡带路，画面温馨极了。这是她第一次尝试摄影，老王连连赞叹妻子拍得好。要知道，老王是资深记者，摄影水平是专业级的，在上世纪80年代获得过不少新闻摄影大奖。

我想正是受到老王和朋友们的肯定，从江西之行开始，近60岁的菊仙从零基础开始学习摄影。我敢说，菊仙对摄影真是天赋异禀，她的摄影水平突飞猛进。相机也换成了专业的，相机成了她如影随形的好朋友，走到哪拍到哪，仅仅一年后，看她的摄影作品就感觉是出自专业之手。连老王都感叹道：真不知她天赋这么好！

她背着相机走南闯北，用镜头记录下每一处旖旎风光，一幅幅照片，感受到她对大自然的敬畏。时间在不停地往前走，她的心态却越活越年轻，她的摄影广受朋友的喜欢，每次朋友们出去，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圈女友，都在喊她为自己拍照。这是因为菊仙对女性的美感把握很到位，能用细腻的手法表现出女性最温暖的一面。我尤其喜欢她动物系列的摄影作品，那自然流畅的表达，感觉世界是那么的美好，生活充满阳光。她摄影技术进步神速与丈夫并驾齐驱的故事很快被大家所知，人人赞叹。菊仙大笑着说，只要有决心，什么时候学习都不会晚。

每次翻看她的照片，我都能感覺到她拍照时一闪一闪的喜悦，我也找到了我想要的心情，这比什么都重要！

菊仙开心地告诉我，她很享受每一次摄影过程和瞬间带来的愉悦。每当闲暇时，翻阅照片就成为她最快乐之事。当时的景象、心情和故事，都被一一唤起，细细回忆，慢慢品味，令她兴味盎然，乐在其中。她的潜在意识，都山高水长斗转星移地被概括在她的照片里边了。

可谓“人有善心，天有感应”，好人会有福报，菊仙一步步恢复了健康，过着幸福的生活。她有情投意合的丈夫、有善解人意的儿子儿媳，有乖巧活泼的小孙女。她醉心自然，有积极的人生态度，与人和睦相处的好品性。她平和地生活，旷达地面对变幻的生活。她喜欢读书、喜欢书法、喜欢绘画，借此陶冶情操，丰富内心世界……

不能不提的是，菊仙在摄影之余，还潜心学习书画，第一次参加书法大赛就获了奖。老王由衷地在朋友面前点赞妻子：“我真不知道她有这么好的悟性，若不是这些年她全心全意为家庭付出，而是发展自己的爱好，可能一些技艺比我还强！”

我深以为然！

摄影也好，书画也好，高雅的爱好提升了菊仙的生活品质，让她不仅活在当下，更活出了生活的别样精彩。人生有梦想，生活就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