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玲
(南京财经大学,江苏 南京210023)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较长时间内是政府开展经济工作的主要聚焦点,降成本是其中的重要一环。2016年8月,国务院颁布的《降低实体经济企业成本工作方案》(国发〔2016〕48号)中着重强调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致力于为企业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而产业结构变迁是区分各国经济发展程度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实现经济发展目标的内在要求。成本是产业结构变迁影响因素的核心,辨别认识各类成本在生产活动中的地位对厘清一国或地区的动态比较优势和产业升级至关重要。纵观整个人类社会发展史,制度发挥的作用不可替代。现代社会各国之间的多维度竞争除了科技、人才等,制度竞争也是难以跨越的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如何用较少的制度成本实现产出最大化。因此,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宏观政策背景下,从制度成本这一因素出发,研究其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有一定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
整体来说,对制度成本的研究仍在探索之中,理论体系与框架还不成熟。汪丁丁(1995)认为制度成本只不过是某个博弈均衡中每一个参与主体的主观机会成本,表现为这个主体所放弃了的那些通过自身影响可能实现的博弈均衡的最高主观价值。李建德(2001)认为制度是一种服务于社会整体的信息,因而从生成到使用这种信息所花费的全部消耗就是制度成本。张广利和陈丰(2010)认为制度成本是指从制度设计到制度变迁的整个过程中耗费的所有费用,是各参与成员为了实现自身利益在博弈过程中产生的花费。
目前学界对产业结构的研究成果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对中国产业结构变迁的广泛关注。Sachs等(1994)对比研究中国和俄罗斯后发现,落后产业结构的转型会有效推动中国经济高速增长。Fan等(2003)指出跨地区跨部门的劳动力流动是中国产业结构调整、经济效率提高的重要驱动力。二是对产业结构变迁与经济增长两者之间关系的研究,但影响方向至今尚未有定论。刘伟和张辉(2008)、干春晖和郑若谷(2009)利用中国数据实证研究后发现,产业结构变迁对经济增长确实有积极作用,这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结构红利的真实存在,但随着改革深度和强度的加大,这一效应处于逐渐弱化的态势。三是关于产业结构优化的界定以及测度。杨公仆和夏大慰(2005)将产业结构优化分解为产业结构高级化和合理化,干春晖等(2011)测算了产业结构合理化与高级化指标并构建计量模型,发现与产业结构合理化和经济增长之间的稳定关系相比,高级化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存在更大的波动。
关于制度成本与产业结构变迁的关系目前鲜少有文献涉及,现有研究多从综合成本、商务成本等角度对制造业或服务业等产业的升级进行讨论。蔡翼飞等(2010)认为制造业综合成本包含显性成本和隐性成本两部分,将要素费用和其他支出成本纳入显性成本,环境成本和交易费用纳入隐性成本,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综合成本评价指标体系。王海军(2009)全面分析了上海商务成本并利用上海市产业数据对商务成本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做了实证研究。他指出较低的商务成本能够吸引企业加大投资,高昂的商务成本会直接减少外来资本和原有资本,阻碍当地经济的发展。刘启超(2015)指出综合成本是生产成本、交易成本、环境成本和知识成本的有机耦合,并论证了生产成本和环境成本上涨、交易成本和知识成本下降有利于加快产业结构升级进程的核心观点。
基于此,论文试图从以下几个方面做出努力:一是从理论方面分析制度成本对产业结构变迁的影响机制,并试图运用长三角部分城市的相关数据对两者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量化研究制度成本在产业结构变迁中所发挥的作用。二是根据干春晖等(2011)的方法定义与度量产业结构合理化与高级化。
出于发展地方经济的目的,地方政府必然因地制宜以利用地方比较优势为主,出台相关的产业政策,扶持或鼓励发展地方优势企业。等发展到一定阶段,比较优势得以充分利用,又会对经济发展产生新的要求,转向寻求其他制高点,比如环境规制、科技创新等,这就会导致产业结构合理化偏离程度加大。在追求目标不同的发展阶段,制度对企业的约束程度存在差异,因此从时间维度看,制度成本的变化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不确定。
图1刻画了2007~2017年间以长三角地区18个城市作为整体的产业结构变迁与制度成本变化的全貌,大致反映了它们之间的相关关系。可以看出产业结构合理化与制度成本间的关系规律性不强,如2008~2014年间,制度成本大致呈上升趋势,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变化趋势与之一致,即产业结构不合理程度逐渐加深。而在2007年,两者变化趋势产生分歧,呈相反方向变动。综上所述,制度成本与产业结构合理化之间的关系并不完全清晰,无法得出确定结论。
图1 2007~2017年长三角地区制度成本与产业结构合理化
杨青龙(2013)提出制度是可以作用于其他资源的资源,有“黏合剂”效应。因此,如果制度的“黏合”作用失效,再多的资源也无法组合发挥最大作用。产业的发展是各种资源相互调节的过程,分散的资源会阻碍产业结构向高级化迈进,隐性地体现为制度成本。制度要素的作用在于高质量整合重组其他资源,润滑产业发展的全部过程,避免不必要的制度成本的产生。制度作为一种资源,制度成本越低表明该地区的制度要素越丰裕,相比其他地区来说,在该地区发展制度密集型产业更有优势。总言之,制度性成本下降带来的比较优势对产业结构高级化有积极影响。
1.被解释变量——产业结构变迁
一个经济体的产业结构变迁涉及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两个层面。产业结构合理化描述的是产业间的聚合质量,反映了产业之间协调程度和资源有效利用程度,也就是说它是衡量要素投入结构和产出结构匹配程度的一类指标。因此,一般采用结构偏离度来衡量产业结构合理化,但是干春晖(2011)指出结构偏离度指标将各产业置于同一层次水平上,忽视了各产业在经济中的差异性,因此引入重新定义泰尔指数,其计算公式如下:
上式中,TL代表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Y代表产值,L代表就业,i代表产业,n代表产业部门数量。经济处于均衡状态时,有Yi/Li=Y/L,此时TL=0。因此TL指数越大,表明产业结构偏离均衡状态越多,产业结构不合理性越强。
产业结构高级化即是传统意义上的产业结构升级,一般用非农业产值占总产值的比重是否增加来衡量产业结构升级与否。论文借鉴干春晖等(2011)、吴万宗等(2018)的做法,用第三产业产值与第二产业产值之比(TS)衡量产业结构高级化。这是因为随着经济技术的发展,第二和第三产业相互渗透,相互促进,制造业服务化特征日益突出。公式如下:
上式中,TS代表产业结构高级化程度,Y2与Y3分别代表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的产值。如果TS值增大,就表明经济越来越趋向于服务化,产业结构在不断升级。
2.核心解释变量——制度成本(sc)
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均是影响制度成本的重要因素,在此只考虑正式制度带来的相关成本。在现实经济生活中,企业的制度成本主要产生于执行政府制定的制度过程中,因此是一种隐性成本。论文通过蔡翼飞(2010)提出的用财政预算收入占地方生产总值(GRP)的比重来测度。
3.控制变量
(1)科技投入(tech)
科技投入为技术研发提供资金支持,可促使新技术的产生,使企业拥有创造财富的动力。科技投入能够加快新技术扩散速度,提升区域内部产业整体创新能力,进而提升区域经济整体力,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论文采用当年科技支出总额占财政支出的比重来衡量。
(2)人力资本(hr)
人力资本作为经济增长的原动力,对一个地区的技术创新能力提高有决定性作用,进而影响产业结构变迁。论文选用各地区普通高校在校学生人数与本地区总人数的比值来衡量。
论文选取2007~2017年长三角地区上海、南京、无锡、常州、苏州、南通、盐城、扬州、镇江、泰州、杭州、宁波、嘉兴、湖州、绍兴、金华、舟山、台州共18个城市作为决策单元。样本数据来源于2008~2018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论文利用面板数据模型对制度成本、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三者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考察,建立模型如下:
式中,i表示地区,t表示时间,被解释变量TSi,t代表i市t年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TLi,t代表i市t年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解释变量sci,t、teci,t、hri,t分别代表i市t年制度成本、科技水平、人力资本;εi,t为随机扰动项。分别对模型进行固定效应、随机效应估计,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制度成本与产业结构高级化、合理化计量回归结果
从模型(1)的实证结果来看,制度成本的变动并不会对产业的合理化产生显著影响。不论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制度成本的回归系数均不显著,因此没有证据表明制度成本的增减会加快或减缓产业结构的合理化。这可能是因为制度成本的变化会对产业结构合理化造成两方面的影响:一是制度成本增加或者政府制定的制度对企业约束力更大时,从宏观层面来说更有利于资源整合,调控各个产业,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因此促进了产业结构合理化;二是制度成本增加时,增大了企业负担,容易出现效率低下、打击企业积极性的情况,不利于产业结构合理化。所以,最终影响方向和影响力如何取决于二者谁更占上风。从控制变量看,科技投入的影响系数为正且显著,说明科技投入越多对产业结构合理化越不利,这可能是由于科技投入越多,越向更高级产业发展,容易造成产业结构失衡,严重偏向某一类产业。
从模型(2)的实证结果来看,不论是固定效应还是随机效应,制度成本影响系数为负且显著,说明制度成本越高,越不利于产业结构高级化。通过改善地区制度环境,给企业减压减负,能够激励企业更多地转向第三产业。从控制变量看,科技投入与人力资本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为正且显著,说明科技投入与人力资本能够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
在模型(2)的回归结果中,制度成本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显著,因此采用变换变量的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表3)。用传统的非农产业产值(第二和第三产业产值的加总)与农业产值之比衡量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
表3 稳健性检验
表2和表3除了在回归系数的大小上有所差异,其余均没有发生改变,这说明模型(2)的回归较为稳健。即使按照大多数学者所用的方法去定义产业结构的变迁,制度成本会给产业结构的高级化带来负面的作用。
论文在理论上分析了制度成本对产业结构变迁的作用机制,并以2007~2017年中国长三角地区18个城市的数据为样本,实证分析了制度成本对产业结构变迁的影响,研究结果发现:制度成本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并不清晰,制度成本的增加可能促进也可能抑制产业结构的合理化。而制度成本下降有利于产业结构高级化,反之则不利于产业结构高级化。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制度成本下降有利于加快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促进第三产业快速发展。基于以上结论,论文认为在致力于降低制度成本的同时也要兼顾产业结构合理化的诉求,尽量促使经济处于均衡状态。在此结论基础上结合现实经济发展需要,论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政府继续扩大简政放权范围与力度,落实好负面清单管理制度,在牢握大方向的前提下给予企业主体最大程度的自由,逐步取消部分不合理的行政审批权,避免冗余的审批手续等,以提高政府工作效率为目标,尽快实现从管理型政府向服务型政府的转变。
国际国内竞争日趋激烈,要清晰认识全面加大科技投入的重大意义,把增加科技投入提高到战略层面,为增强技术创新能力、提升核心竞争力、巩固市场竞争地位保驾护航。政府企业双管齐下,一方面要发挥政府的宏观调控作用,加大政府财政支出的支持;另一方面要创造条件引导企业和其他主体自发投入资金,提高自主创新水平。
依托长三角地区得天独厚的教育资源,进一步深化与国内外一流高等院校、科研机构的产学研合作,通过建设国家级大学科技园,吸引并留住更多的专业人才;同时促进科研成果、技术、资金、人才等优质创新要素在企业的聚合,为企业发展注入新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