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爹

2021-01-25 16:10吴远道
牡丹 2021年1期
关键词:高飞虹桥老张

吴远道,1965年生于湖北英山。作品散见于《小说选刊》《中华辞赋》《北方文学》《长江文艺》《青岛文学》《芒种》《牡丹》《红豆》等,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哦,纯姐》等。

1

“這个月的支部主题党日,把全体党员拉出去开。”

文学院的党支部书记高飞对老张说。

老张在支部党员中资格最老,再干一年就要离开光荣的工作岗位了。上几届支部书记都是老张担任,这一届大家再次推选他,他一百二十个拒绝,并提名由年轻有为的副院长高飞兼任。高飞怎么突然决定,这个月的主题党日到老张的老家开呢?大伙儿听说后,心里犯嘀咕。

老张也有些纳闷。他今年七一前还特地向高飞提议过,七月份的支部主题党日是否走出去,实地召开。

高飞心知肚明,老张是想到他老家开。他老家是革命苏区、老区的一面旗帜。这几年在老张闺女的带领下,深山变绿色银行,遗迹成红色档案,贫困村出列,贫困户脱贫,各级媒体没少报道他闺女。

高飞说,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新冠疫情刚得到控制,常态化防控必须坚持,市直其他单位都没有一家出去咧,如果文学院带了头,是否会有不良影响?

国庆节才过,高飞怎么突然决定十月份的主题党日去老家开呢?老张也犯狐疑,但狐疑归狐疑,对高书记的决定,老张从来不打折扣,况且刚才高飞说……

老张想到这里,对高飞的良苦用心,感谢又欣慰。长篇纪实文学《舅爹》荣获今年省五个一工程奖,是高飞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高飞刚才微笑着,对他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安排这个月主题党日到虹桥村举办的缘由。老书记啊,祝贺祝贺!

老张赶紧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他平时舍不得抽,又必须装点门面的1916牌香烟,递了支给高飞。高飞接过,便将手中快要燃尽的硬黄鹤楼烟屁股的余火,点着老张递过来的香烟,津津有味地吸了一口。两人的烟雾在办公室空间弥漫,融合,消逝……

高飞说,十年磨一剑吧?

老张道,打从我记事起,就耳濡目染了祖辈们经常讲的红色革命故事和他们的身体力行的事迹。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就萌生了要将这些可歌可泣的故事与事迹写成一部书,将来装点家乡天然的红色博物馆。

高飞是诗人,情绪容易调动,立马向老张竖起大拇指,说,文章千古事,牛!

老张用瘦骨嶙峋的右手推了推宽边眼镜,两颗热泪从布满鱼尾纹的眼角滚到花白两鬓。

高飞不再吭声。他清楚,又勾起了老张的积久痛念;而且,别人越劝慰,老张越伤心。他借故离开,让老张独自释怀。

老张仰躺在人造革包裹的高靠背椅子上,任老泪流下。模糊的窗外飘起了蒙蒙秋雨。浓郁的桂花香随着阵阵凉风吹进来,抚摸着他的伤痛记忆。办公楼紧挨一座人工湖,此刻即将下班,周围很安静。他的思绪稳定许多,打开旁边的荧光灯开关,对着洁白的灯光,浏览他的《舅爹》。

高飞说,《舅爹》的结尾,如果加上你闺女大学毕业后主动回家创业,逐步成为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和村支书的事迹,那可谓更完美了。老张想想也是,但残缺也是一种完美。正如能得奖的作品不见得就完美无缺。

2

老张所在的虹桥村位于大别山南麓的一个崇山峻岭裹挟、两省三县交界的地方。这里曾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过去农民起义的首发处,也是我党早期发源地之一。因为交通闭塞,田地贫瘠,极度贫穷。加上当时苛政猛于虎,土匪经常出没,民不聊生。离虹桥村不过十里地的集镇,因其特殊的地理环境与历史背景,常常是宗教人士、革命党人与共产主义觉悟者藏匿与活动之所。

老张的舅爹出生那年,正值京城公车上书闹得沸沸扬扬的第二年。

舅爹的出世,给村里大财主家带来了惊天大喜。大财主与官匪勾结,无恶不作。一生娶了六房姨太太,但有花无果。花甲之年,他又强娶老张他舅奶,第二年晚年得子,生下舅爹。舅爹满百那天,他遍下请柬,山里山外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酒席从早晨忙到夜晚,前前后后百余桌,那场面不亚于元宵节赶集。

老张奶奶说,她一生就只见过这种热闹大场面。许是大财主亲爷高兴过了头,傍晚到最后一桌酒席上敬酒,当场倒下了。村里许多人议论纷纷,说他这是恶事做得太多遭了报应。原来的六房姨太太一下子如天塌地陷,没过几天,又为争夺房产搞得鸡飞蛋打。大财主亲爷家树倒猢狲散。

七姨太,老张的舅太奶,新来乍到,无根基无人脉,首当其冲深受其害。但她娘家倒也殷实,嫂子又较贤惠。她带着刚满百不久的儿子回到娘家。自此娘儿俩相依为命,在娘家也倒相安无事。不知咋的,在舅爹十二岁那年,她和哥嫂,带着舅爹去十余里外的集市赶集,不小心把舅爹弄丢了。她到处找了七八年,杳无音信。爹娘相继过世,她和嫂子摩擦日渐增多,思儿久病,不久也心力交瘁。

孩子那天赶集到底跑哪儿去了呢?舅太奶死不瞑目,最后一句话就是,儿啦,你在……?话没说完,就咽气了。

老张不止一次听奶奶这样跟他讲故事似的说。每听一回,他都怪舅爹太狠心!

奶奶说,赶集那天,漫山遍野五彩缤纷的杜鹃花给这座与世隔绝的小集镇,可增添了节日喜庆。舅太奶带着舅爹欢喜地徜徉集市,在一个花布摊前,舅太奶被一种粉红色的玫瑰花布迷住了,上前跟老板问价,比试。摊子另一头喝彩声此起彼伏。舅爹跑过去,从围看的里三层外三层人群里挤进去,原来是一位头戴毡皮帽,手里提着铜锣,白须长发的中年外地人在耍猴戏。耍猴人每表演完一曲,就将铜锣底朝天,向围观者索要赏钱,有钱的观众自觉地向铜锣里抛出一枚铜钱。耍猴人就将事先准备好的传单分发大家。

舅太奶买完布,满心欢喜喊舅爹,夏天快到了,也想给他买块布料做衬衣,问他喜欢啥颜色的,不料到处瞧看,舅爹的人影都不见。她心急火燎地四处喊叫,就是没有舅爹的回音。这样从中午找到罢市,舅太奶头发蓬乱,泪痕满面,踉跄着继续狂呼乱叫。哥嫂眼见找人无望,强拉硬拽把舅太奶拖回家。

3

十年后的清明,阴郁的山峦淋着哀思之雨。老鸦在孤坟上空哀叫。一位西装革履的后生跪拜坟前,潸然垂泪。

山还是那座山,家还是那道门。昨日的记忆依旧,而娘亲已长眠不起。他用手指猛抓一撮黑土,淋在娘亲的坟头。雨水合着泪水将他的身心打湿了透。

那一天,他看耍猴人技艺不凡,又看见传单上的图案奇特,心迷鬼窍地决定跟随耍猴人闯荡江湖。趁母亲不注意,逃到附近躲起来,任凭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叫,还是跟着耍猴人走了。他怎么也不明白,这是儿时的自己吗?当时怎么做得出这种无情无义的事来!

舅爹这人是没心没肺的,听奶奶每次说起舅爹过去,老张潜意识里第一印象如此。

舅爹祭拜完亡母便回家。家是老样子的,但被舅舅据为己有了。自己杳无音信十几年,这房子总不能让它空着吧。舅爹这样一想,也就没有认为舅舅不好。不过,这次回来,组织上吩咐他执行组建虹桥村党小组的任务,他需要栖身与工作之地。他决定拜见舅舅,跟他要回老屋。

舅舅、舅妈见到外甥如从天将,喜出望外。舅妈让他站好,反复打量,越看越像儿时的他。睹人思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像娘亲当时哭喊他那样撕心裂肺。

舅舅、舅妈说,回来好,回来好!房子本来就物归原主,还用得着你开口吗?

他说,舅舅、舅妈不必搬出去,只给我腾出一间卧房和两间空房就行。

舅舅没有儿子,两个女儿出嫁了,正好把外甥当儿子,自然喜不自禁。

舅爹对舅舅、舅妈的询问基本有问必答,但问到自己在外跟了谁做了些什么,只字不提。舅舅有宝贝外甥在身边,每天乐呵呵的,也就再不问外甥不想说的事情,日后从舅爹的行为中看出端倪,也就有意无意地成为舅爹们开会时的哨岗。

山村的春天从霜冻的死寂中苏醒过来,溪泉里的水开始敞开心扉对迟到的四月吟诵小诗。山里人的日子一年艰难一年。春天便被青黄不接的饥荒给糟蹋了。各种苛捐杂税纷至沓来,山民利用得天独厚的地利,聚众为匪。内忧外患的时期,当地治安管理也是鞭长莫及。舅舅加入了匪帮,而且是头目之一,但舅舅从不欺负穷人,而是打富济贫。

组织上派舅爹回家创建虹桥村党小组,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地利与舅爹的资源。

舅爹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回家不久,就被村保长的掌上明珠秀琴看上了。秀琴俊俏得如悬崖峭壁上那朵含苞待放的山桃花,性子刚烈得如舅舅家那头小公牛。正是二八佳人,十里八乡的富贾、政要无不馋涎欲滴。她有五毒俱全的保长爹撑腰,谁人也动弹不得。

世上只有藤缠树,在秀琴这儿,她偏要树缠藤。她有事无事总找舅爹。舅爹心里也对她有几份好感。也正好可以通过她发展组织,也就潜移默化的,让她逐步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

奶奶说,秀琴舅奶最终征服了舅爹,两人志同道合,成为革命伉俪,投身于革命事业。

老张跟奶奶说,听奶奶的讲述,应该是舅爹征服了舅奶,壮大了组织。奶奶说,不跟你争了,反正舅奶就因为舅爹被国民党反动派抛尸荒野喂狼的。

奶奶说得慷慨激昂,两眼冒着愤怒的熊熊烈火,气愤地说,这些刽子手遭天打雷劈!活活把一个孕妇折磨到死,两条人命哪!但舅奶对敌人的严刑拷打没吐露半字秘密。你舅爹在她的掩护下才得以逃脱,几个组织上的人在她的通风报信下才安全转移。你舅舅趁敌人走了,赶紧找个隐蔽地方草草安葬了你舅奶,并在那不为人知的地方种上一棵松树。如今,这棵松树高大笔挺,守护着你舅奶,守护着南来北往的人。

4

虹桥村有个棺材谷,因地形像副棺材而得名,因鄂豫皖苏区那场清党事件而闻名。

张国焘为清除异己,大肆杀戮AB团成员。

那是个风雨潇潇的秋夜,上级派人通知舅爹去棺材谷开紧急会。他问开什么会,怎么身为团政委的他不知道晚上要开会?

来人说,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这黑灯瞎火的,天又风雨交加,怎么去离村部几里路的棺材谷?

來人说,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只是一个劲地催舅爹快去快回。

一阵凉风袭来,舅爹背心冷飕飕的,不禁打了个寒噤,心口直发慌,便说,你先去回复,我加件衣服随后赶到。

舅爹从来说一不二,来人会意离开,他还要去通知其他成员。可是这次舅爹说了等于没说,待在家里没去。他有种不祥之感,一场暴风雨即将发生,天要下雨,他也毫无办法,闷在那里,吧嗒地吸着当地种的旱烟。

第二天天一亮,他跑去附近几名党员家敲门,门是开了,但是他们家里人异口同声,问,大哥没去开会?开什么会,怎么一晚上没回家?

舅爹越发觉得事情大有蹊跷,连忙抄近路赶到棺材谷。

还没到棺材谷,就在进谷口的河沟,闻到刺鼻血腥味。他走近水边,啊,河水流血了!他惊诧极了,顺着河沟,来到棺材谷,顿时目瞪口呆,全身毛发竖起。满满一沟尸体!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干的?

他翻动几具尸体,认出其中两个是刚去敲门的邻居兄弟,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共产党员。他怒吼起来,身边的树叶萧萧直下。革命如此艰难,星星之火才以燎原,是谁葬送了革命的火种,是谁……苍天无语,质问声回荡在深山峡谷。

老张说,在他记事时,每逢清明、七一、国庆、中秋、春节,总要看到舅爹扛着锄头,到舅奶的坟前,到棺材谷去拜祭。他每次伫立良久,喃喃自语,但鬼晓得他说了什么呢。

奶奶说,棺材谷事件后,舅爹又消失了,好多年杳无音信。直到日本佬要来虹桥村,你舅爹从天而降。他带了一支百号人的队伍,腰间别着盒子枪,其他人都是长枪,还有两个人抬着机关枪,好不威风地驻扎在棺材谷,准备与日本佬决一死战。

天气炎热,山中幽静。舅爹所在队伍隐蔽在树林深处,大约两天三夜,可日本鬼子到了虹桥村外的集镇,就不再深入,绕道走了。后来有人说,鬼子知道了你舅爹伏击的消息,又知道你舅爹是赫赫有名的抗日英雄,吓得不敢来。

5

日本佬没来,舅爹带着部队离开了家乡。以后不知到了哪些地方,反正他解甲归田后从不向人提及自己的过去,亲朋好友谁也甭想知道他的过去。过去对他而言,就是过去。今天就是今天。

老张在小时候,有一次山中放牛,正好舅爹在山上捡柴火。他想舅爹给他讲些过去的革命故事。

舅爹告诉他,故事电影中都放了,你们小学课本里都学着,我再讲也没什么新奇。你就管好好念书,好好劳动,争做共产主义接班人吧。

老张从此不再要舅爹讲故事了。他喜欢找奶奶问起舅爹的过去。

奶奶说,你舅爹年轻时天马行空的,又不喜欢谈论自己。我也讲不好他。

日本人走了之后,我舅爹也走了。他什么时候才回家的?

奶奶说,这个,我倒记得的。就是抗美援朝胜利后,他回到虹桥村的。

听说舅爹早就是我们党的高级干部,怎么两袖清风地回到家乡?

奶奶说,这个谁敢问?他回家第二天,我问过他,他一跳三丈高,哄道,你巴望我死在外头?

舅爹真是怪!我愣傻着眼睛望着奶奶,不高兴地说。

他回来后,乡民政每月给他送钱来,每年春节县里有领导来看望他。他和我们农民没啥两样。乡民政和县里给他的钱,自己从未用过一分一厘,不是交给合作社就是大队部,再就是救济贫困人家。

奶奶对舅爹还是了解许多,她只有舅爹一个亲弟弟,也特别关爱宽容这个弟弟。奶奶多次劝舅爹再成家,毕竟舅奶牺牲很多年了。舅爹不能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能无后。纵然自己一生再好,无后大不孝。

舅爹对姐姐还是挺感激的。但对姐姐说,我很知足了,跟我一起革命的战友还有多少像自己一样,在新中国幸福地沐浴雨露阳光,看到祖国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真是太幸运了!我还有什么缺憾的啊。秀琴为了革命,为了我,遭受国民党反动派的凌辱强暴,至死不屈,我们的孩子还未出世就随她一起壮烈牺牲。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妻儿做到了。我还用续弦吗?当初,我随耍猴人出去闯荡,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消灭反动派,建设美好家园。知足了,知足了,比起九泉下的战友、妻儿来……

奶奶说,舅爹平时不爱说话,但话匣子一打开,就如万丈崖的瀑布,流个没完。万丈崖就是舅奶安葬的地方,那棵大松树的附近。

6

老张对高飞说,写《舅爹》应该是三十年前就想的。他中专毕业分配到家乡阀门厂,在办公室工作。舅爹听说他不愿留在城市,主动要求回家乡,特意步行十里山路,再乘拖拉机赶到县城见见我这个小外孙。舅爹耄耋之年,身子骨依然硬朗。

舅爹说,老家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大伙儿的肚子填饱了。这不,他从小时候就盼望有一条通村三尺宽的山路,也修通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

老张说,当时舅爹那高兴劲就像中了头彩似的。他们边喝着高粱酒,边吃花生米,聊了两个多小时。这样的情形在过去对他来说是奢望的。

舅爹告诉他,当初我们家不顾,命不要,为的什么?不就是让天下穷苦人过上不愁住不愁穿不愁吃的好日子。可是,国家太大了,底子太薄了,建设了几十年,许多人还是不能填饱肚子。如今改革开放才几年,你看还真像那回事儿啊!

老张说,舅爹这一餐喝了大半瓶酒,说了从他记事时起最多的话。他因此也高兴满怀,将一瓶酒喝了个底朝天。祖孙二人酩酊大醉。醒来时,日落西山。舅爹执意回家,理由是七十不留宿,现在村路好走,车子可以开到集镇,他也好多年没独自走夜路,今天十五月儿亮,正好体验体验。

老张说,他当时很不放心,舅爹说一不二的,无奈,给他叫了一辆小货车,又给他一把手电筒,顺着他的意思,回家。

舅爹临行前,无比自信地说,等村通了车,我在虹桥村建一座烈士陵园,让一代又一代人铭记历史,不忘初心。

老张说,我对舅爹说,照国家这样发展下去,应该不难。到时我给您写本书,放进烈士陵园供后人学习。

高飞看着老张,老张宽边眼镜下的瘦削脸庞被泪水打湿了。但老张的话匣子还没有关住。

他赶紧安慰老张,别沉浸在故事里。你舅爹不是讨厌别人要他讲故事吗?你已经完成了他的夙愿,这几年亲自驻村扶贫,和闺女一道将家乡打造成红色旅游胜地,绿色发展走廊,通村公路绿化、硬化、亮化,红色博物馆、绿色生态农庄都建起来了,你的书也出版并获奖了,九泉下的舅爹和先烈们应该会含笑的。

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也是新时代的春风沐浴而成的。可是,我后悔,痛心,那天不该让舅爹回去。否则也不会路过棺材谷,掉下去……

斯人已去,节哀顺变吧。高飞安慰道。就按你的提议,这个月的主题党日就到您的家乡开。

谢谢书记!老张心情稍微好点,他说,我赶回去把舅爹生前不为人知的几枚抗日、大渡河战役、辽沈战役、渡江战役、抗美援朝获得的军功章等遗物准备好,好让大家瞻仰。

他们正聊得兴处,老张的手机响了。

喂,我是。有什么事?怎么电话里那么嘈杂?喂……

我是小烨。

小烨啊,村里有事吗?小烨是村妇联主任兼出纳会计,平时村里有事,由小烨与老张这个驻村第一书记联系的多。他闺女反而与他联系的少。

我们这儿昨夜陡然下大暴雨,山洪暴发,山体滑坡,春桃姐身先士卒去抢险,不幸被洪水冲走了……

春桃是老张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女儿。手机从他手上掉到地上,老张如同家乡烈士陵园浮雕似的定格在那里。窗外,响起了前不久抗击新冠病毒阻击战歌曲《中国必胜》。

责任编辑   婧   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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